“啊啊啊啊……殺了他！我要?dú)⒘怂 ?
女鬼一邊說著如此兇惡的話，一邊又蜷縮成一團(tuán)，半步也不敢上前。
算命先生歪著頭，竟然是十分認(rèn)真的思考起了她這話，旋即，她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那可不行，你是鬼，他是人，而我也是人，我可不能就這麼讓你害了他。”
“他害死了我！你怎麼不問問我是怎麼死的！”
女鬼仰天嚎叫，那一瞬間，沖天的怨氣從她體內(nèi)竄出，竟是讓這原本就昏暗的夜色更加陰沉了幾分。
但是算命先生並沒有因此動搖。
她回過頭看了看明明被嚇得不輕，可依舊在逞能的清寂，而後對那女鬼說道：“這都和我沒有關(guān)係，你的事情不該由我管，要找你也是去找閻王爺說。況且他就算作惡多端，但只要陽壽未盡，就是命不該絕。你這般奪走他的性命，就是惡意篡改生死薄的內(nèi)容，就不怕下了地府，陸判大人又將你打入十八層地獄嗎？”
我被她這三觀極其不正，可想一想竟然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話語震懾住了。回過神來之後，我只覺得心塞得想哭。
報應(yīng)。
都是報應(yīng)。
誰能想到千年前，我第一次見識自己的三觀不正，居然是在她將清寂救下之後？
背後清寂也被算命先生這番話說的一愣，他眼裡的害怕在這時候消退了一些，慢慢的有一絲趣味從眼底浮現(xiàn)上來。
女鬼不打算走。
算命先生沒有辦法，說了句得罪，之後便雙手合十，盤腿坐在了地上。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唎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
往生咒從她口裡低聲溢出，她的身體開始散發(fā)出金光，連帶著一直被清寂緊握在手中的香囊也跟著重新亮了起來。女鬼抱頭從房頂?shù)袅讼聛恚纯嗟脑谙镒友e打滾。月光變得明亮，我甚至能看見有微小的顆粒在空中飄浮。
“你們這些惡人！死後必將永不超生！永生永世都只能徘徊在這天地間！啊啊啊啊啊！恨啊！我好恨啊！”
在這樣淒厲的叫聲中，女鬼逐漸變成了一縷黑煙。等到她完全消失
之後，算命先生才緩緩睜開眼。而就在那時，我瞧見一縷黑霧突然從女鬼消失的竄出來，並且飛快的進(jìn)到了算命先生的眼中。
“哎呦。”
她捂著眼睛叫起來。
興許是想著她就是我，於是我也下意識的將手放在眼睛上。
“完事了？”
清寂問，聲音冷漠，像是沒有看見她捂著眼睛的樣子。
他腳下的影子還在小幅度的亂竄……那影兒鬼還活著。
過了一會兒，算命先生才慢悠悠的站起來。她將手裡的符紙丟了出去，還沒落地，符紙便燃燒起來，影兒鬼也在這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那神態(tài)自若，又行雲(yún)流水的動作讓我有些愣神，而後在心裡想著：她比我要厲害得多。
算命先生拍拍手站起來，轉(zhuǎn)過身，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有些發(fā)悶的對清寂說道：“完事了，你可以回家了。”說完她也沒有再停留，拉了拉頭上軟趴趴的帽子，擡步便要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但清寂並沒有讓她離開，他沉聲叫住了她：“回來。”
算命先生站住腳，回頭茫然的看著他：“怎麼了？”想了想又說，“哦對，小相爺，這回你該是要相信我沒有騙你了吧？那女鬼呀，十有八九就是你打死的那些丫鬟，死後怨氣不散而聚集成的。”說著說著她就把手往自己衣服上搓了搓，原本還算白淨(jìng)的手在搓了之後就變得有些發(fā)黑，但是她渾然不覺，咧嘴一笑，朝清寂伸出手又飛快的說：“小相爺，我替你消災(zāi)解難了，你是不是應(yīng)該付銀子了呀？”
清寂臉一黑，板著臉竟是好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算命先生以爲(wèi)他是被嚇到了，於是十分善解人意的補(bǔ)充道：“現(xiàn)在不給我也沒有關(guān)係，我就住在城外十里的破廟，小相爺若是哪天回過神來了，再差人來給我送來便是。哦哦，城外的破廟好像有點(diǎn)多，不過不打緊，今天回去我便在裡面點(diǎn)燃一炷香，小相爺……”
“夠了！閉嘴！”
清寂臉色鐵青，幾乎是暴喝的打斷了她的話，而後咬牙道：“你究竟是何人？”
算命先生眨眨眼，有些沒聽懂：“什麼？”
“先前我那
家僕已經(jīng)將你丟在了野狼窩附近，野狼只要一回來便會將你吞吃下肚……”清寂停頓了一下，臉色有些陰鬱，“他是看見你被撕碎的，爲(wèi)何你還會在這裡？”
“哦，這個啊，怎麼說呢，總之有一點(diǎn)複雜。”算命先生摸了摸頭，就像是在說著別人的事，“說起來小相爺你那個家僕真是一點(diǎn)情面都不講，我都答應(yīng)說要給他免費(fèi)算卦了，可他還是將我扔在了狼窩……”
“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清寂一字一頓的重複了一遍。
不止是他，我也站在算命先生跟前，屏住呼吸看著她。
到現(xiàn)在我纔看清，之前以爲(wèi)她身上的那些水竟然全都是血跡。她整個人都像是從血水裡走出來的一樣，野狼撕碎了她，可是她看起來卻是一點(diǎn)事都沒有。她……或者說，千年前的我，究竟是怎麼做到這些的？
“小相爺，世間有些事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解釋得清的。”算命先生終於收斂起了玩笑的神色，她和我身高一樣，看著清寂的時候，我們都差不多要微微擡著頭。月光照進(jìn)她的眼睛裡，顯得平靜而安詳，“你身上殺戮太重，與人結(jié)怨，又怨氣纏身，若還是這樣暴戾下去，恐怕還會有更多的厲鬼找上門來，我這番救你，也不過是因爲(wèi)順手罷了。且今日若是沒我，你恐怕就真的要喪命於此。雖然你把我丟到了狼窩裡，但是我沒有死，就當(dāng)這事揭過了。你，好自爲(wèi)之吧。”
“……”清寂一隻眼睛瞇了起來，口氣森寒，“你在教訓(xùn)我？”
算命先生搖搖頭，見此也不再多說，朝清寂作了個揖，而後不再多言，拍了拍衣服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小巷。
清寂面色陰沉的站在原地，直到不見了算命先生的身影，他才離開了那個地方。
回想起剛纔算命先生的樣子，我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回過神來的時候清寂便已經(jīng)不見了。狹長的巷子，在這須臾間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當(dāng)然這不是最關(guān)鍵的。
關(guān)鍵是……我居然能從清寂身邊離開了。
這是在讓我跟上那算命先生的意思嗎？
我左右看了一眼，一番計(jì)較之後，便加快腳步跟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