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八揮了揮手,衆人退下。
“冬山,我自認爲沒哪裡得罪你,爲什麼要害我?”
樑冬山橫眼瞪著謝老八,一付破罐子破摔的樣子,“我前後找了你三四回,讓你給我說媒,你推三阻四,最後周雪娥嫁給了姓白那小子?!?
聽他這麼一說,陸晴川記起來,曾經謝老八去了周麥生家,爲他們隊一個小子提親,大概就是樑冬山了。
“哦,原來你以爲我沒去幫你提親?”謝老八感覺好笑,“你覺得就你那個球樣,周麥生瞧得上?再說了,你看上的應該不是周雪娥,而是周麥生和周保生吧?”
他的意思很明顯,只差直說樑冬山想利用周麥生、周麥生得些好處。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陸晴川見戲也看得差不多了,帶著大家回了落煙坪,跟周保生彙報情況。
周保生冷冷一笑,他對樑冬山的印象不大好,總覺得那人不實在。所以,當時謝老八剛起個頭,他就打斷了。
估計是謝老八怕大家難堪,沒有告訴樑冬山實話,沒想到卻被他記恨了,”謝老八這個人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往後樑冬山能自保就不錯了,應該沒那個精力和能力害我。小陸,你這次處理得很好,既幫了謝老八,又沒有暴露我們落煙坪參與了這事?!?
陸晴川沒有因此而自滿,把兩世加起來,她都差不多七十歲?;畹镁昧耍姷枚嗔?,考慮問題也更全面了。
“川川回來了?”伍月嬋提著一籃子帶殼的老豌豆回來了,“有你一封信呢!”
信是雲市醫院寄來的,陸晴川當場拆開了,果然是李醫生的回信,他在信裡說,將陸晴川提出的人工授精方案給了一個畜牧專家看,引起了專家的高度重視,那個專家決定親自來一趟落煙坪。
算算日期,姓鄧的專家再過兩天就到。
聽到這個大好消息,周保生喜出望外,“如果他能幫我們解決配種的問題,那以後我們的牲畜業發展絕對不成問題?!?
“是啊是啊,”伍月嬋也樂呵呵的,“我也不曉得鄧專家的口味,到時候照顧不周就不好了。川川,你能不能幫著問一聲?”
“月嬋伯孃,你不用太緊張,林醫生說了,鄧專家很隨和,很好相處的?!标懬绱ㄒ苍谀X海裡勾勒著鄧專家的模樣,應該也跟她爸爸一樣,是個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學者吧?
餘楠木比任何人更盼望鄧專家的到來,他冥思苦想了這些時日,仍沒有挑選優質精子的辦法,用注射器給五頭豬娘體內注射了精子,居然沒有一頭受孕的。
陸晴川很理解他的急切心情,跟周麥生去雲市接鄧專家的時候,特地帶上了他。
爲了顯示出隆重,周麥生穿了套九成新的深藍中山裝,草鞋也換成半舊黃膠鞋,人看起來更像老幹部。不過天公不作美,到雲市的時候,太陽老大,熱得他滿頭大汗。
“爹,要不我找件、海波哥的、長袖子褂兒、給你換換吧!”周雪娥見他熱得難受,好心好意地說,誰知周麥生一口回絕了,“我不熱??!”
周雪娥還想說些什麼,陸晴川對她使了眼色,其實周麥生對鄧專家重視沒什麼不好,至少他有重視科學的心。
周雪娥會意,打開了所有的窗子,又打開了站裡新配的風扇。頓時,辦公室裡涼悠悠的。
“這是個啥玩意?怎麼有風出來的呢?”周麥生從來沒見過風扇,圍著瞧了很久,沒看出個所以然來,怎麼還有條線連住的?他猛地一扯,把插頭拔開了,風扇停了下來。
他抓著插頭愣神了,“娥兒,這東西被我給整壞了?”
“哪有那麼、容易整爛?”周雪娥笑著把插頭插了回去,“這叫電風扇,要插電才轉?!?
風扇果然又轉了起來,這些東西真會裝,專欺負不懂的人。周麥生熱汗才幹,又嚇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動手了。
經歷了前世,陸晴川曉得,再過幾年,風扇就會迅速地走進千家萬戶。她裝作很好奇的樣子,“雪娥,能教教我怎麼用嗎?”
周雪娥一邊演示一邊說:“插上插頭,按這四個鍵,一檔,二檔,三檔,關。”
陸晴川按她教的按了一遍,又引起了周麥生的興趣,“這麼厲害?還能吹出大風小風!要是老百姓家也有就好了,大熱天的收了工,往扇子前面一站,莫提多舒服了?!?
風扇算什麼?空調才厲害,夏天涼沁沁,冬天暖烘烘。陸晴川很想把幾十年後的美好分享給他們,但說多錯多,於是答得模棱兩可,“說不定再過些年,家家戶戶都有風扇呢!”
周麥生是不敢想,那玩意兒一臺大幾十塊不說,還得工業票,剛纔娥兒也說了,電風扇用起來還費電,電也得花錢,都是錢。就算現在落煙坪的隊民們哪個屋裡都拿得出幾十塊錢來,但農村鄉下,鬼曉得哪年有電?
現在爭論這個問題沒必要,陸晴川看看時間,“火車快進站了,咱們準備接人吧!”
林醫生只在信裡講了鄧醫生的全名,其他信息一概不知。陸晴川找了張風景畫,用毛筆在背面寫上:歡迎雲市鄧思文專家。三個人站在火車站僅有的一個出口靜候。
一個穿著黑色長裙、拖著行李袋的年輕女子向他們走來,“請問你們是從落煙坪來的嗎?”
陸晴川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她,二十二、三歲的樣子,個子高挑,扎著高高的馬尾辮,雖然算不上漂亮,但全身上下散發出沉穩、幹練的氣息,一看就不簡單,“你是鄧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