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凰坪的伢子們過來上學後,謝老八每個月頭會派人送米和油鹽醬醋過來,並從隊裡抽了婦女同志輪流來學校做飯。
伢子們剛來一個月,不但學會了識字、唱歌、跳舞,也學得愛乾淨,講禮貌了。
看著他們的變化,家長們更是欣喜萬分。做父母的,哪個不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
所以,謝老八生怕哪裡惹到落煙坪的人,不讓他們的伢子上學,拿大家跟菩薩似的供著,做飯的女同志也從一個變成了兩個。
但郭秀秀是越來越有氣了,一上午淨挑兩個女同志的刺,嚇得她們大氣不敢出。
“你看你,洗個菜水灑的到處都是。還有你,燉個粉條用得著那麼大的火?不用你們出柴禾是吧?”
兩位女同志以爲是在怪他們沒送柴禾過來,忙不迭的承諾,“下午我們就跟謝隊長說,讓隊裡送柴禾過來,順帶把上個月的也補了。”
“我是在跟你們說柴禾的問題嗎?”一口氣頂得郭秀秀很難受,火氣更猛了。
那兩位女同志心裡更是七上八下,陪著小心問道,“那是爲什麼?反正你有要求儘管提,我們都能做到。”
“我幾時跟你們提要求了?”
聽得收工回來的陸晴川直搖頭,她進了竈房,對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郭秀秀問道,“我沒聽明白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我……”郭秀秀舉著菜刀,“我也不明白自己想幹什麼。”
陸晴川示意兩個女同志先到外頭坐一陣,回頭輕言細語說道:“你不就是看著學校來了幾個女老師,心裡氣不順嗎?”
被人戳中了心思,郭秀秀死鴨子的嘴,硬著,“纔沒有。”
陸晴川跟她分析形勢,“梅素素已經結婚了,孩子快出生了,白明月跟王威的婚事也定了下來。黃建華是個男人婆,錢志彬不會喜歡的。至於陸巧兒,溫婉賢淑,如果我是個男人,也會選她不選你。”
“我不就是擔心錢志彬選她嗎?”郭秀秀負氣的把刀扔砧板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
真是一個感情小白,陸晴川念在她對錢志彬一往情深的份上,再次好言相勸,“擔心能解決得了問題嗎?早就跟你講過,真的喜歡他,就爲他改變,你總是不聽。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就被別人拐跑了。”
郭秀秀急得直跺腳,“我也想改變,可改變不了啊!”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改變不了的東西,只要你用了心,盡了力。如果還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結果,至少你努力過、爭取過,最後不會後悔。”
郭秀秀仔細咀嚼著她的話,終於下定了決心,“好,我試試!”
陸晴川輕拍她的肩膀,“你一定可以的。”
“對,我一定行。”郭秀秀彷彿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笑嘻嘻的跟兩個女同志道歉。
她一驚一乍的,駭得人家七魂不見了六魄,卻也不好跟他計較什麼,老話說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
解決了她們的紛爭,陸晴川麻麻利利換了衣服,她跟周保生請了假,要去公社給李大伯打電話,讓他捎個信給遠征哥哥,務必提防林大賢。
然而剛出學校不久,就被餘楠木叫住了,“小丫讓你小心點。”
無頭無腦的一句話令陸晴川心頭一顫,“怎麼了?”
“具體的她也說不上來,反正他父母出門了很久,昨天才回來,小丫總擔心有事發生,讓你當心些。”
話雖如此,陸晴川卻聽出了蹊蹺。林小丫膽小怕事,絕不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特地讓餘楠木木來提醒自己。她之所以這麼做,十有八九是林家壽有所行動了。
“謝謝你們!”雖然收到的信息不清不楚,但陸晴川仍向他道了謝,然後馬不停蹄的趕往鄉里。
打了電話之後,陸晴川照舊買了三斤肉,雖然現在隊裡一個月能吃到一次肉,但她每次都習慣帶點肉回去。
接著又去供銷社買麥乳精,梅素素懷孕了,得吃些有營養的東西。反正現在畜牧組的糞一個月也能換個三五十塊,大家也不會爲這點小錢計較。
“小陸,紅糖到了,要不要買點?”售貨員問道,因爲陸晴川時常來這裡買東西,她們已經很熟了,帶了什麼好貨,售貨員也會提醒一聲。
買紅糖要憑票,陸晴川從斜挎書包掏出三兩糖票,這些是李大伯留給他的,“給我來三兩。”
“好的。”售貨員轉身拿了張黃草紙,用木勺把一砣砣暗黑的紅糖舀上面,嘴裡漫不經心的說道:“真看不出來,你們落煙坪還出了那麼大的官,威風得很。”
陸晴川一時沒聽明白,“什麼大官?”
售貨員將稱好的紅糖包成四四方方的一小包,用稻草繫好,“原來你不知道啊?就是一個軍官,今天在我們這裡買了很多東西呢!”
軍官?陸晴川追問道,“他是不是姓林?”
售貨員搖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跟他一起的是你們隊的林會計。”
聽到這裡,陸晴川鬆了口氣。至少林大賢不在研究院,那就說明遠征哥哥暫時沒有危險。所有的危險,她寧願一個人去承受。
揹著一揹簍東西下了幹狗嶺,生產隊辦公室傳來了鏗鏘的鑼鼓聲,禾場上人頭攢動,陸晴川無法找尋出那陌生的身影。
“晴川。”
聽到一聲綿軟的喚聲,陸晴川轉過頭去,是林小丫。她兩隻手不停的絞動著,好像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
“是你哥哥回來了嗎?”陸晴川主動開口問道。
林小丫輕輕點頭,“晴川,你這幾天不要待在這裡。”
陸晴川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難不成你哥哥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