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卓熙的話十分貼心貼肺,孫麗華心中又是暖融,又是酸楚,看著成卓熙從包袱中取出的墨狐大氅,半晌纔開口:“雍寧王有心了。”
“太后哪裡的話?太后是微臣的嫡母,兒臣承蒙太后恩惠多年,自然應當孝順,以報一二,”成卓熙道,一邊撫著那大氅對孫麗華解釋,道,“這樣好的墨狐皮,來自川藏地區,中原之地也算少見了,兒臣也是機緣湊巧才得了兩件,一件送給太后,另一件準備送給皇貴妃。”
孫麗華打量了一番那墨狐大氅,果真如成卓熙所言,真真是好東西,頓了頓,孫麗華挑了挑眉:“難得你想得到周全,只是怎麼不留一件給長公主?到底是要過門的媳婦兒了,又是匈奴的嫡長公主,自是不能冷落了,若長公主是個心胸小的,讓她聽了去,必定有的鬧。崾”
成卓熙驀地現下一怔,他倒沒有想到這裡。
這墨狐皮的確是難得得緊,也是他入了江寧之後,才從江寧一位權貴手中所得,原本只得了一件的,成卓熙當時一眼就瞧上了,所以就想著做了大氅給慕容微雪送進宮去,自從他聽聞慕容微雪身懷有孕,便就一直想著要送點什麼纔好,但到底也不好這樣明目張膽的送進初雪殿,所以他便就想盡了法子才又得了一張,這才湊做了兩件,一件先送進了慈瑞宮,自然另外一件也師出有名,可以送進初雪殿
。
他自以爲自己想的周全,卻不想孫麗華的一句話,竟讓他微微一愣。
“太后取笑了,兒臣一切所有都是萬歲爺所恩賜,兒臣孝敬太后和皇貴妃自然是應該,長公主入門便就是太后的兒媳,皇貴妃的弟妹,她自然應當明理,”成卓熙只是稍稍一愣,隨即含笑道,頓了頓,成卓熙又道,“且兒臣聽聞,皇貴妃如今身懷龍嗣,兒臣自然也要聊表心意。”
“說話做事兒都是滴水不漏,難怪皇上這樣看重你,”孫麗華讚許道,一邊又道,“既是來了,那午膳就在慈瑞宮用吧,哀家也是許久都一個人用膳了。”
“是,兒臣遵命。”成卓熙忙躬身道躪。
陪了孫麗華用了午膳,又說了一會子的話,等到出了慈瑞宮也時候不早了,冬天日頭短,天都微微的擦黑了,成卓熙忙加快了步子,朝養心殿走去。
“王爺,咱們今兒還去面聖嗎?”小廝問道。
“自然,既是進宮,怎麼好不見萬歲爺?”成卓熙一邊道,一邊加快了腳步。
那小廝驀地笑道:“瞧著這時候,萬歲爺必定又要留咱們王爺用晚膳了。”
成卓熙抿了抿脣,心裡面有些亂糟糟的癢。
剛纔在慈瑞宮陪著孫麗華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也無非都是些沒油沒鹽的話,之所以一直耗在那兒,成卓熙也是裝著心思的。
這時候去養心殿剛好可以趕上成卓遠用晚膳,也正好可以見一見慕容微雪,也好親自將這件大氅送到慕容微雪手中。
他和她如今這樣的身份地位,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看呢,一個是即將大婚的雍寧王,一個是身懷龍嗣的皇貴妃,他們之間自然不存在一絲絲的可能,但即便是這樣,只要進宮,他還是巴望著可以見一見她,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上一眼,也是好的。
養心殿。
偏殿。
成卓熙到養心殿的時候,成卓遠果然正在用膳,只是卻不見慕容微雪在側。
成卓遠瞧著成卓熙來了,忙得讓趙如海給加了一副碗筷,摁著成卓熙坐在了桌邊。
“你來的也是時候,朕一個人正吃不下呢,你也坐下吃些吧,不許推辭,且陪朕說說話,”成卓遠含笑道,一邊用筷子夾了一根筍絲,一邊對成卓熙道,“說來也怪,從前多少年不也是一個人吃飯的?哪有什麼不習慣的?如今倒染上了這一身的臭毛病,非得有個人陪著,才覺得吃飯香呢
。”
成卓熙不見慕容微雪,心中難免落落,一邊端起了碗,一邊含笑對成卓遠道:“萬歲爺既是不喜一個人用膳,何不喚皇貴妃一道?”
“她如今啊,一日有大半日都在睡著,朕就是因爲怕她又早早睡下了,所以今兒還提早出了出御書房,哪知道才一過來,宮人就過來稟報說皇貴妃已經喝了安胎藥才睡下,她如今可是天池一等一的大功臣,朕哪裡敢攪擾了她?”成卓遠一邊抱怨,一邊又問成卓熙,“從前六王妃懷君佑的時候,也是這般嗜睡嗎?”
成卓熙不由得一怔,他還真是不知道,他甚至都忘了那個女人是個什麼模樣。
大概和君佑的模樣很像吧。
不過成卓熙倒是記得,那個女人是個極其溫柔的女人。
那時候正是皇子們爭奪最激烈的時候,也是他最荒唐不羈的時候,每個月總有二十幾日是宿在外頭,什麼桃紅柳綠,哪兒風流他就往哪兒湊。
母妃早亡,自是後宮真斗的結果,他也因此狠毒了宮廷爭鬥,他從來都不爭不搶的,只想做一個平平安安的局外人,但是作爲皇子
,光光有這樣的心思還是不夠的,所以他只能正日花天酒地,來減少父皇和諸位兄弟的注意。
所以,即便那個女人那時候身懷六甲,他也沒有更多的陪在她身邊,那女人倒也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一個人在王府養胎,每一次瞧見他回來還對他笑得安然——
“六王,咱們的孩子又長大了呢。”
或者是“六王,咱們的孩子今兒還踢了我一腳呢。”
又或者是“六王,你希望是郡主還是小王爺?”
只是他權當做事耳邊風,那不是他心愛的女人,而且那孩子也來的不是時候。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女人的生命會戛然而止在那個晚上。
那個晚上他宿在落花軒,和京師有名的花魁,正在喝酒嬉鬧著,想著將腦中成卓楊逼宮的場景抹掉,然後就聽著外頭小廝來報,說是六王妃誕下一子。
初爲人父,他也是歡喜的,慌忙地丟下了嬌滴滴的花魁,一路揚鞭打馬回到王府,等聽見兒子的哭聲,他還覺得有些虛幻,後來就是丫鬟們的哭聲。
她死了,躺在牀上,大半張牀被血染得通紅。
她瞪著眼,一雙眼睛一直瞅著晃動的珠簾,似是在等他歸來。
他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死不瞑目,那雙眼睛瞪得他心裡發毛,腳底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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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抱著哭泣的嬰孩兒走出寢殿,站在院中,手腳都冰冷極了,他覺得他要倒下,但是他卻死死抱著他和她的孩子
。
那一夜,她本該如往日一般,安然入睡,但是成卓仁卻偏偏去了二王府和三王府,做盡了最骯髒無恥的勾當。
不過一街之隔,她必定是嚇壞了吧?那個時候,她必定想著自己能夠陪在她身邊的吧?
……
第二日清晨,他聽到了二皇兄、四皇兄的孩子不幸殞命的消息,那時候他正抱著君佑坐在大殿,看著一衆下人身穿孝衣,聽著他們壓抑地哭泣聲,他們都說六王妃是最好的主子。
他卻什麼都不知道,關於那個女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只是一眨不眨地看著丫頭們擡著那被血水染透了的雕花大牀,默不作聲地擡出去了。
他從未愛過她,片刻都沒有。
但是他卻知道她的命是葬在自己的手中。
他覺得羞愧,爲什麼平日就不能多看她一眼?多陪她一會兒?
哪怕只是一起吃一頓飯,或者是看著她在針頭線腦裡給君佑準備著虎頭帽?
因爲不愛,所以無視,所以傷害。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糟糕透了,他心裡有多惦記慕容王府後院的姑娘,就有多羞愧難當。
所以,他真的是疼極了君佑,因爲君佑的眉眼倒是像極了孃親。
是補償,也是遺憾。
而今時今日,他即將迎娶新人過門,取代她六王妃的地位,而他此刻又懷揣著這種齷齪的心思坐在養心殿,盼著能多看心上人一眼。
但是他卻不知那個可憐的女人墳上是否長了草,碑上又是否長滿了青苔。
……
若不是成卓遠無意中提到這麼一句,他甚至都不會想起還有這麼一個女人。
他覺得自己噁心到了極點。
怎麼會有這麼噁心的人?
而那人竟然會是自己。
……
成卓遠瞧著成卓熙一臉凝重,半晌無語,不由得伸手拍了拍成卓熙的肩,問道:“六哥這是怎麼了?想什麼這樣出神?”
【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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