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將顧依然帶回警局之後，再次進行審訊。
可兩個小時過去了，她卻連一句話也不開口說。
她悠閒地坐在那兒，微微昂首，目光直視著頭頂的空氣，一臉桀驁不馴，彷彿頑固不化的偏執份子。
無論江海問什麼，怎麼問她，或是怎麼激她，她都始終不開口說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給他。
江海快要被逼瘋了！
她好像不是一個被關抻著等待審判的人，而是在參觀審訊室一樣，自在得太像話。
“顧依然，我再問你一遍，作爲兇手，你是如何殺害施亮！快給我老實交待！”
江海失聲吼道，幾乎所有的耐心都要被這個女人給耗光了。
顧依然漫不經心撥著手指夾的動作頓了頓，微微垂眸，目光終於落到他的身上。
江海神情一緊，衝地站起來，俯身靠過去，激動地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無怪乎他這麼激動，真的是這個女人太難纏了。
審了整整兩個小時，愣是滴水不進。
好不容易願意看人了，肯定是有話要說。
顧依然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絲淡淡的譏諷，噪音清淺地開口道：“你真的很吵。”
她的聲音極輕、極淡，好似沒有發出來一樣，可卻又字字清晰地傳入人的耳朵裡。
特別是語氣裡帶著的那絲不屑與自大，顯露無疑。
“……”江海瞬間被嗆得面色發黑。
在他發怒之前，顧依然挑了挑眉，一邊撥弄著手指夾，一邊淡淡地開口道：“兇手如何殺害他？當然是先弄死，再泄憤似的在他身上劃個幾十刀……”
“你承認了！”江海神情一鬆，雙拳猛地攥緊，死死地瞪她，激動地道，“你承認自己兇殘地殺害了施亮！”
顧依然動作一頓，擡頭看過去。
她原本靠坐在椅子上，這時慢慢地坐直了身體，雙臂撐到桌子上。
她嘴角微勾，像看弱智一樣，譏諷地看著江海，輕輕一笑，道：“愚蠢。這只是你自以爲是，我可從來沒有說我是兇手。”
她冷笑著說完，又神情散漫地靠到椅子上。與方纔不同的是她眉宇間頗顯不耐。
江海被她像看弱智一樣的目光激得想要抓狂，可一想到還有同事看著自己審訊，愣是強壓下這口氣。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看穿他的心急，將他耍了。
她方纔的回答，並沒有說是她先弄死施亮，再泄憤似的在他身上劃個幾十刀，而是說的兇手。
若是平時，這種語言漏洞，他一眼就看穿了，也只怪他實在是太心急了。
審訊室外，衆人看著自家頭兒被個女人耍，心裡都很不舒服。
他們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告訴你們頭兒，我有話跟他說。”
雲初盯著透明的玻璃窗，直視著審訊裡的女人。
他眉頭微擰，眼中帶著一絲難掩的迫切。
負責監聽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按了一下耳旁的耳麥，對審訊室裡的江海說道：“頭兒，雲顧問有話跟你說。”
審訊室內，江海神情一怔，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玻璃窗的位置，明明什麼都看不到，可還是盯著那個方向。
他眉頭擰起，安靜了一會兒，冷聲道：“把麥給他。”
“是。”那人將麥遞向雲初。
他接了過來，直言不諱地說道：“江副隊長，我想跟犯罪嫌疑人單獨談談。”
“不行。”江海想也不想就拒絕道，“雲顧問，你上午跟她單獨談過之後，她就突然昏迷了。雖然她是犯罪嫌疑人，可我們也得保證她的安全。”
雲初雙目緊緊地盯著顧依然，一開口卻是朝江海自負地道：“江副隊長能撬開她的嘴嗎？如果不能，你沒有權力阻止我。”
江海神色一緊，咬了咬牙，正準備開口說話，身後突然傳來一道冷漠的聲音。
“我不見他。”
這把聲音出自顧依然之口，冷漠得不帶一絲人情。
江海怔了怔，回頭看她一眼，眉眼微挑，朝對講機裡的雲初說道：“雲顧問，現在不是我阻止你見犯罪嫌疑人，是她不見你。”
顧依然那聲“我不見他”已經通過江海手上的對講機傳入雲初的耳中。
他神情一僵，沉吟片刻，冷靜地道：“江副隊長，麻煩你幫我轉告顧小姐，不管她見與不見，我都會一直等她。”
江海聽了他的話，雖然感覺怪怪的，可也沒多想，便朝顧依然說道：“雲顧問讓我轉告你一句話：不管你見與不見，他都會一直等你。”
顧依然冷硬的面容有一絲龜裂，神情變了變，緩緩地擡頭看向玻璃窗的方向。
明明什麼也看不到，可她眼中好似陡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不過很快就被她給掩飾起來。
安靜了一會兒，她看向江海，動了動脣，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我見。”
明明還是那個人，明明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表情，可在說出“我見”兩個字的時候，語氣裡竟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江海看不懂。
可他卻知道，眼前的女人既然願意見雲初，那麼就表示她極有可能會跟雲初交待一些事。
一想到這些，他被折騰了幾個小時都快要頹廢的心，瞬間又活躍起來。
他飛快地切斷了通訊器，朝著玻璃窗比了一個“ok”的手勢，轉身走向門邊，打開門。
雲初已經來到門口，目光徑直穿過他的肩看向裡面，一眼就看到坐在桌邊的女人。
“雲顧問，她就交給你了，希望你會給我一個好的結果。”江海鄭重地道。
雲初沒有說話，越過他，走了進去。
像上午一樣，審訊室的門很快被關上，連帶著通訊器也被切斷。
雲初慢慢地走過去，站在桌子的另一邊，剛好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女人，從她頭頂的髮絲，到她的額頭、她的鼻子、她的嘴巴、她的脖子……一直到她隨意放在桌子上的手。
儘管她低著頭，看不見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可他還是絲毫不肯放過她身上任何一處，全都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
最後，他緊緊地盯著她，動了動脣，啞聲說道：“你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