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一枚銅錢
比試結束之後,顧予初尋了個藉口,連藍葉都沒有帶,獨自一人來到了瓊州城運通錢莊門口。
今早紅釵軍貫穿街市之時,她騎著馬跟在隊伍之後,看見人羣中有一位少年,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皮膚黝黑,圓圓的臉蛋卻漲的通紅,眼睛裡閃著金光,興奮向女軍隊伍裡揮手,彷彿在和某個相熟的姑娘打著招呼,而女軍中也真好有一位姑娘側頭望著他,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個少年大抵就是小芬與她們提及那位定情的少兒郎,她們的家鄉可是在赫和最偏遠的郡縣,連夜車馬不停也要趕上十來日才能到達瓊州,想來他是一接到小芬的書信便立馬啓程,披星戴月就爲了這寥寥一面。
爲此,她心中震盪許久。
也就在那個時候,顧予初茅塞頓開。
愛你的人,無論相隔多遠,但只要有你的消息,便可以翻山越嶺、跋山涉水,不顧一切,只爲與你相見。
於是,她決定,與其輾轉反側猜測啓幀對她的感情,左右踟躕不知是否該勇敢面對自己的真心,不如賭上一把,去告訴啓幀她在哪裡,然後安靜的等待所有的答案。
如果他能來找她,那麼從今往後,她便忘了過去,忘了姓名,無論山高水長、無論皇宮戰場,都心甘情願的伴他一生。
倘若,他沒有來。。。那就乾淨的了斷,重拾微笑,自己一個人好好生活。
顧予初在錢莊外站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便直徑入了大門。
她將頭上的玉簪拔下,拿在手裡看了看。
當年初回王府之時,自己在忘珍閣相中這枚素簪,而後啓幀便將它連同鋪子一同送與她,這簪子便是忘珍閣的地契和信物,憑此可以到天下任何的運通錢莊提取盈利,可她從未試過。
沒想到,打開心中鬱結的鑰匙竟然一直握在自己手中,顧予初不禁搖了搖頭。
“姑娘,有何吩咐。”夥計迎了上來。
“請問憑此可以支取銀兩麼?”她問道。
夥計見到這枚玉簪,有些疑惑,於是便趕忙叫來了掌櫃親自接待。
老闆仔細的盯著這枚玉簪,又細細的盯著擁有這枚玉簪的女人,恭敬的開口問道:“請問姑娘要支取多少銀子?”
“一文。”顧予初笑著答道。
“一文?”老闆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她再次確信的點點頭,一文雖少,但足以讓他知道自己在那兒。
“好吧,那是東啓的紀元通寶,還是赫和的永昌長吉?”老闆接著問道。
“赫和的永昌長吉。”顧予初想著“永昌長吉”甚是美好。
“當然可以。我這就著人去取,姑娘稍等。”
很快,一文當年新鑄“永昌長吉”交到顧予初的手裡。
“這個賬簿,請姑娘簽下名字。”老闆弓著腰遞出了一本厚厚的冊子。
顧予初翻開賬簿,當看到上面記載著三百萬二千七百八十二兩黃金的結餘時,眉頭微閃,執筆簽下了“尉遲予初”四個字。
如此,就像雋娘所說的,停下來,等一等,而後便知前路。
隨後,顧予初在赫和的生活很是平靜,她和藍葉二人忙於紅釵軍的招軍和訓練,無暇顧及其他。
她也曾寫信給言風,勸她也來瓊州投軍,但很意外,平時熱衷刀光劍影的言風居然拒絕了。
想來也是,她一個有國有家之人,但不必與自己一般隨波逐流。
半月之後,顧予初憑素釵支取銀錢的消息傳到了東啓禁軍統領肖遠的耳中。
可現在的東啓,卻並不平靜。
西南之境,因之前鎮西軍的分化和削減,導致部分鎮西老王舊部懷恨在心,於是他們趁機連同不滿朝廷集居新政的土著居民一道造起反來。
剛從邊關遞送戰事奏報散落一邊,啓幀立於龍騰日月的屏風之前,肖廣站在一邊,兩人正分析著該如何擺平這場騷亂。
就在這時,肖遠經過通傳,入了議事的醒心殿。 啓幀一見是他,便暫停議事,許他先行回稟。
“聖上,夢依太妃是如何被送到拂雲殿的,臣已經查清楚了。”
“說。”
“是柔貴妃買通皇陵守衛,將夢依太妃從皇陵中劫了出來,而後拜託韓王,找人假冒盜匪將其賣入瓊州,再經過牙行轉賣入拂雲殿。柔貴妃特意交代,要張綺雲大張旗鼓的將其接入花樓,許她自輕自賤。而後,她被人擄走,再之後被歐陽羣芳接進了府邸。”
“誰將她擄走的?又是誰將她送進歐陽羣芳的府邸?”
“說是鳳凰山的土匪頭子,至於背後之人暫時沒有查到,臣已經命巽影仔細盯著歐陽府邸。”
“知道了。”啓幀面無表情的回道。
這個女人,他的確心中有愧。
所以,即便知道她在母妃生辰之日,特意穿上母妃的舊衣,以母妃之名勸明帝速來與她相伴,並將下了毒藥的梅花湯餅喂進了明帝的口中。
但他還是不能殺她,只遣她用餘下的年華去看守皇陵,過些平靜的日子。
可世事難料,最後,她還是走了當年的老路。
“還有。”肖遠呈上一個信封,“這是瓊州運通錢莊送來的,說半月之前,王妃憑素簪提取了一文‘永昌長吉’。”
“一文?”啓幀驚詫的接過,連忙打開,“尉遲予初”四個字赫然引入眼簾。
他又驚又喜,嘴角浮上了久違的笑意。
“肖遠,準備一下,即刻啓程瓊州。”
“聖上!西南叛亂仍未剿平,若您此時不在啓都,朝堂恐有動盪。”肖廣一聽,連忙勸阻。
“那些個老頭子還能翻了天不成!”啓幀很是生氣,但他迅速平靜下來,肖廣說的的確很對,現如今這個局勢,他必須坐鎮東啓,哪裡都去不得。
可是他的予初在等著他,這樣的主動求和,他又怎能假手於人。
“肖遠。”
“臣在。”
“傳令顧帆,放下手頭的一切事務,帶上這枚鳳羽金簪,即刻啓程瓊州,務必將皇后安全的接回啓都。”
啓幀強調了“皇后”二字,而後從書案拿起錦盒中的金簪遞到肖遠手中,眼中是不容有失的威嚴。
“臣領命!”肖遠恭敬接下,瞥了一眼肖廣,退出了大殿。
“肖廣,你也下去,西南之事明日再議。”
啓幀接著譴散了肖廣,見他們二人都出了大殿,纔將手中那張書帖又拿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而後在空蕩的醒心殿中笑成了傻子。
肖遠特意侯在醒心殿第二道宮門外。
“哥。”肖遠喊了肖廣一聲。
“那個女人真的是聖上的軟肋。”肖廣搖著頭說道。
“可她與後宮那些並不相同。”
“但願吧。”肖廣還是滿臉的憂慮,“當年先帝將我們從死牢中帶出來,又命人傳授我們武功和軍法,而後送你去聖上身邊,是要你我兄弟二人好好扶持他做一代聖主,可你看他方纔險些方寸大亂的樣子,明帝若是泉下有知。。”
“哥,你不該說這樣的話。”肖遠立即打斷了他,“聖上的雄才大略,你我都再清楚不過了,他日日勤政,心中除了家國天下,不過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你又何必計較。”
“罷了,但願這個尉遲予初是個但知進退的良人。”肖廣擺了擺手,出了這諾大的皇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