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劍子輕仰著頭,斜視著無力的玉清揚,道:“別人的刀尚且敢試,自己的劍卻不敢了嗎?煙玉公子!”
玉清揚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神色沒有任何變化,但被桌子擋住的右手卻緊握了起來,崑崙玉泛著灼目的光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清揚一人身上,但它們包含著不同的色彩:有宇文煊一樣滿眼憂心與關切的,也有靈劍子般不屑與譏諷的,有水悠夜一樣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的,也有傲淺眸子中的愧疚與不安。
半晌,玉清揚慢慢站起來,蒼白的臉上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既然公子有如此雅興,在下只好捨命陪君子了!”細弱的聲音中蘊藏著必勝的把握和無盡的殺氣。
寒汩卻在一旁焦急起來,身受重傷還懲什麼能啊!這個靈劍子也是的,他到底在搞什麼!
雪皓見狀忙將惲霖劍擲向玉清揚,心裡卻隱隱擔憂起來。
玉清揚縱身躍起,一把接住惲霖劍,輕輕落在鑄劍臺中央。玉清揚將劍一橫,對靈劍子道:“請!”
靈劍子笑笑,道:“我今日便以掌代劍和這‘天下第一劍’較量一番。”
雪皓退到鑄劍臺的一角,臺下的人也紛紛後退,以免被惲霖的劍氣所傷。
靈劍子的右掌隱隱的泛著一抹血紅色的光,但這右掌的目標並不是不堪一擊的玉清揚,而是他手中的惲霖劍,那火紅的手掌似是要將它吞噬一樣。
玉清揚使出“雲譎波詭”和“斷雨殘雲”在靈劍子的掌邊周旋,他看著靈劍子的眼睛,心想:原來又是爲了這個!
手與劍緊密相隨,每次在手即將觸碰到劍的時候,劍便會從手的邊緣遊走,但又不曾傷害那雙手。眼看崑崙玉積攢的內力一點點消耗殆盡,玉清揚只好反守爲攻。
玉清揚抽劍而起,轉身向靈劍子刺去。惲霖的光芒聚向劍尖一點,這一劍幾乎聚集了玉清揚餘下的所有內力,亦可算是孤注一擲。
靈劍子將內力運於兩掌,夾住惲霖光芒奪目的劍尖。隨著這一劍刺出,鑄劍臺上的桌椅和物器都晃動起來,只有那柄玉質的巨劍巋然不動。
穆珩不自覺得向後退了幾步,默道:還好我已將惲霖劍改造,否則只怕此時它已化爲滿地的碎銀了!只是他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宇文煊護住身後的易夫人,不禁擔心起來:只怕這一劍下去,你會……遠昕,一定要這麼做嗎?
靈劍子見手掌中的惲霖劍沒有絲毫變化,疑惑地看著玉清揚。玉清揚的嘴角依舊掛著不可一世的笑容,突然轉動劍鋒,靈劍子急忙撤回雙手,卻不料玉清揚突然一劍斬落,彷彿一道絢爛的飛虹從頭頂滑落,劍招迅疾如流星飛逝。他來不及躲避,只好用手掌硬拼。好在玉清揚內力不足,他只是被這一劍擊退,並未傷及性命。
靈劍子負手而立,微笑道:“惲霖劍果真不愧爲天下第一劍,煙玉公子更是名不虛傳,我認輸了,告辭!”說完,飛身而去。
玉清揚的臉上已是毫無血色,惲霖劍是支撐他的唯一。看到靈劍子縱身離去,他再也堅持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惲霖劍也隨之一同倒下。
宇文煊、寒汩等人忙衝過來爲他療傷,傲淺看著他倒在地上,心在隱隱作痛。難道是我做錯了嗎?難道我做錯了嗎?……她不停地質問自己。一旁的顏蕓悕笑得愈加嫵媚,玉清揚,我說過要你付出代價的!這,只是個開始。
小云拿著一盒藥,對宇文煊道:“宇文公子,這是剛纔依朔日莊主送來的,應該怎麼處理?”
宇文煊打開看了看,道:“給玉公子敷上吧!記住,要小心一點!”
小云會意,點了點頭,走進屋裡給玉清揚上藥。
寒汩走過來,看到守在門外的宇文煊不禁笑笑,道:“他怎麼樣了?沒什麼大礙吧!”
宇文煊搖搖頭,面露憂傷之色,道:“只是本就身受重傷,現在又消耗過度,只怕一時間很難恢復。”
寒汩點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個藥瓶遞給他,道:“這是治療內傷的聖藥,是,”他有些避忌的頓了頓,低聲道:“是刑姑娘給我的,以備不時之需。”
宇文煊接過藥瓶,又招呼小云拿進去餵給玉清揚。自己慢慢走下臺階,置身於花園中。
寒汩走到他身邊,道:“傲淺的事,我已經查過了!”
“是嗎?”宇文煊側過頭來,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從月派弟子口中得知,傲淺是服了無憂水以後,才變成這個樣子的。無憂水是一種能夠讓人忘記往事的藥水,不過古月似乎尚未煉成,所以藥性應該也不會太強。”
“怪不得!”宇文煊若有所思,“以傲淺對他的感情,會突然對他下這麼重的手也只有如此解釋了!可是,只有這麼簡單嗎?”
“我覺得此事必然與顏蕓悕有關,一定是她對傲淺說了什麼,使傲淺對清揚產生了誤會,纔會想要置他於死地。但是今日清揚暈倒時,我看到她的眼睛滿是愧疚與自責。或許,她已經想起了什麼!”
“但願吧!”宇文煊望著蒼穹中皎潔的新月,“我實在不想她再受傷害了!”
神兵大會沒有因那場小小的變故而停止,神兵利器陸續顯現鋒芒,人們仍激烈的爭奪著排名。玉清揚仍是每天前去參加,但卻只是癱軟在紅木椅上,目光呆滯,毫無表情,不過頸上的崑崙玉卻無時無刻不在閃爍著光芒。
偶爾耳邊也會傳來雪皓老前輩的話:“刀如猛虎,劍似飛鳳。單刀看手,雙刀看走。槍似游龍,棍如旋風。”“槍爲百兵之賊”“棍爲百兵之祖”……
刑天舞的藥本是治療內傷的聖藥,而他卻遲遲不見好轉。或許他只是想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畢竟江湖是一條荊棘滿途的不歸路。
歷時十日的神兵大會終於完滿結束,兵器譜上的排名也煥然一新。只不過前兩名仍是空白,慍麟刀和惲霖劍分別位列第三和第四,位居第五的是明澈大師的天機棍。
各路江湖人馬紛紛離去,流劍閣又恢復了往日的肅穆與沉寂。玉清揚因傷勢未愈留在流劍閣,宇文煊雖不放心卻也只得先行離去,臨行前囑託小云好好照顧玉清揚,遂送易夫人回易家堡。寒汩陪同雪皓回萬書苑,並與玉清揚約定七日後見面。
氣宇軒昂,風度翩翩的英俊公子騎著一匹同他的衣服一樣毫無雜色的白馬漫步于山間小路,兩側是筆直參天的白楊,時而有小鳥從身邊飛過,嘰嘰喳喳的叫著。他四處張望卻沒發現任何人家,更別提什麼小酒館了,於是喃喃道:“可惡的寒汩,非要我到這裡來,約在昕宇客棧不就好了嘛!”俊美的臉上卻浮現著笑意——這裡的確是個好地方!
遠處叢林裡突然閃出一個人影,是一個一襲黑衣的男子,他招手道:“玉清揚,在這裡!”
“原來在那裡!”他摸了摸吉光的頭,飛馳到寒汩身旁,縱身下馬,任由吉光在四周遊玩嬉戲,自己則與寒汩走了進去。
掩映在樹林中的小酒館,果然別有一番韻味。右邊一根翠綠的竹子上掛著一面寫有“酒”字的錦旗。所謂的小酒館也不過是由幾棵質地較硬的樹作爲大梁而搭起的棚子,裡面只有三套由竹子製成的桌椅,再裡面便是一個小廚房了,但一點也不讓人感到簡陋。
玉清揚跟著寒汩走了進去,坐在一張桌子旁。整個小酒館沒有其他客人,倒也是樂得清靜。玉清揚將惲霖劍橫放在桌子上,不經意間側頭看著館外的風景,倒真是景色宜人,他不禁笑了笑。
“這位客倌想要點什麼?”老闆娘問道。
她穿的是最普通的粗布衣裳,顏色暗淡卻一塵不染。頭髮被隨意地挽起來,鬆鬆的垂在耳邊。素面朝天,連最簡單的胭脂水粉也沒有塗。五官不算精巧,卻讓人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長得既不清麗也不妖媚,給人一種很自然,很安靜的享受,就連玉清揚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老闆娘見怪不怪的攏了攏耳邊的碎髮,不急不慢的問道:“不知這位公子想喝什麼酒?”
“清酒!”寒汩幫他答道,又轉頭對玉清揚道:“放心吧!這裡的酒我都嘗過,這種清酒很淡,有一點甘甜的味道,而且絕對不會醉!”
“真的嗎?”玉清揚半信半疑的問道。
“當然!”老闆娘拿著一個天青色的酒壺走過來,將同色的酒杯放在玉清揚面前,斟了淺淺一小杯,道:“公子,請慢用!”
“老闆娘,再來一份燈影牛肉和一碗麪。”寒汩道。
“好,請稍等!”老闆娘轉身走進小廚房。
玉清揚輕抿了一口清酒,果然有一股甘甜之感,而後慢慢品嚐起來。
寒汩喝了一大口烈酒,道:“這裡是個好地方吧!好酒配好景。”他轉頭看著玉清揚,“其實這裡最出名的不是酒,而是燈影牛肉!辣得燒心的燈影牛肉配上一大口烈酒,真是過癮吶!”
玉清揚放下酒杯,無意中看到小廚房裡的老闆——一個精壯的男子用力地揉著麪糰,然後取一小塊筋道的面貼在手的側面,又捏出一個細細的尖,立刃成刀。
玉清揚握緊惲霖,可是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