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的丫鬟和僕役們,倒是意外的話多,但大多沒邊沒譜,盡是扯一些各個主子的閒話,總之啊,平常被哪個主子欺負了,下人們便明裡暗裡的把話往那個主子身上引,由此可見,朱府裡的人,跟下人之間處得一直都不太好。
此地還要插一句,在龍都,各個府門內的丫鬟和僕役,可不是主子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至少,下人做錯了事,或者惹到了主子,雖然可以處罰,但絕對不能加害,這一點,以前就釀成過大禍,後來皇帝陛下親自頒佈了,保護丫鬟僕役的命令,甚至在皇宮之中,要處死宦官宮女,也要經過嚴格審覈,不是誰一個人說了算,當然,如果是皇帝陛下,那就另當別論了,但如今這位皇帝陛下,卻絕對不是好殺之人,凡事都更喜歡有理有據,但是,話又說回來,在萬惡的修真界,法令其實都是站在皇家與官家那邊的,就算有這麼好的措施,但若是這些老爺,夫人,公子小姐們真想弄死哪個下人,手法也是多如牛毛。
此刻,葉陽對一個年長的丫鬟問話,這丫鬟手裡,牽著一個其實已經不算小的孩子,葉陽記得,這娃娃正是朱府的三公子,是二夫人徐婉婉的兒子,手裡還拿著那個水輪車玩具,愛不釋手。
葉陽問道:“在朱府的幾位夫人中,林香跟誰的關係最不好?”
那年長的丫鬟說道:“嗨,她呀,跟誰關係都不太好,不過,與瓶兒倒是走得很近,人家瓶兒也不是她的丫鬟,她卻當自己的貼身使喚,瓶兒最近心事重重的,肯定也是因爲她。”
葉陽又問道:“你覺得,瓶兒是爲何心事重重。”
年長的丫鬟說道:“我都快四十了,瓶兒才十九歲呢,我哪裡知曉,現在這些丫頭,心裡邊想什麼,不過呀,呵呵,我覺得,瓶兒多半是跟誰好上了。”
葉陽淡淡一笑,說道:“哦,是嗎?你怎麼確定的?”
那年長的丫鬟看了看周圍其他人,楊達很懂,於是一招手,將其他人都帶去了另一邊,只留下葉陽和她,當然,還有年長丫鬟手裡牽著的朱家三少爺。
等人都走遠了,葉陽說道:“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
年長的丫鬟低聲道:“差爺,這事我其實也沒個準,我怕我說了,萬一弄不好……”
葉陽說道:“你放心吧,沒有查證之前,我們也是絕對不會亂說的,進了我的耳,保證沒人知道是你說的。”
年長丫鬟這才放心的說了出來:“差爺,你也知道,女兒家家的,每個月都會來紅,我們丫鬟呢,都是住在一起的,三個多月前吧,我見過瓶兒來紅,每月月初,她一直都很穩定的,但就在那個月中旬,有天晚上,瓶兒從外頭回來,然後偷偷的跑去洗褲子,我不經意的,都看到了,褲子屁股後頭,帶血的,但她分明剛來紅不到半個月,總不會是又來了吧,呵呵,所以啊,我想,瓶兒肯定是跟外頭的誰,好上了,而且還私定終生,所以那褲子嘛……啊,差爺,你懂吧?”
葉陽苦笑著說道:“我懂,我懂,誒對了,我聽說瓶兒進來總是跟二夫人請假,這件事是真的嗎?”
年長的丫鬟說道:“沒錯啊,所以說,我才懷疑她是在外頭有了男人。”
“席娘,我們快去給水輪裝水吧。”
朱家三少爺忽然拽著年長婢女的衣袖說道。
葉陽覺得,這朱家三少爺長得很是可愛,便蹲下來問道:“三少爺,這水輪車怎麼玩兒啊?”
朱家三少爺一看葉陽有興趣,高興的舉起水輪車,說道:“你看,只要把水倒上去,水輪就會一直轉,可好玩兒了。”
湊近之後,葉陽發現,這水輪車比自己之前感覺,還要更爲精細,水輪的旁邊,甚至還雕刻這兩個老農,除此之外,葉陽更是看到了一個木雕的印記,用極爲漂亮的手刻書著三個大字:
“南宛記。”
葉陽隨口就問道:“三少爺,上面寫的南宛記是什麼意思啊?”
朱家三少爺說道:“南宛記?不知道呀,我爹給我的時候,也沒跟我解釋。”
叫做席孃的中年丫鬟笑道:“少爺啊,你記錯了,著水輪車不是你娘二夫人買給你的嗎?”
朱家三少爺一臉疑惑,卻沒多想,而是低下頭,繼續玩著那水輪車。
葉陽離開朱府,告別楊達後,先是去酒樓裡看了看,李倩愁卻催著他趕緊走。
葉陽說道:“老婆,我還沒坐多久呢,讓我再待會兒吧。”
李倩愁說道:“坐什麼坐啊,你該回醫館,找王萱了,跟你說了那麼多,怎麼還是一點都不懂呢?你現在也是忙裡忙外的了,有時間啊,別閒著,要多跟夫人們親近,王妹妹最近忙了這麼多,你難道不該好好陪陪她?”
葉陽笑道:“老婆,你就這麼捨得?”
李倩愁一笑,說道:“只要她們真心是爲了你好,我呀,什麼都捨得。”
葉陽幸福而滿足的摸了摸老婆的臉蛋,說道:“嗨呀,如果,那些老爺的老婆,都像你一樣,恐怕就不會有人在外胡來,葉不會有龍都小妾這種事情了。”
“別想你的案子了,快去吧。”李倩愁說道。
葉陽回到醫館,先是拉著王萱來到客棧裡,在內屋和陳美人,羅美人,周美人一起吃過晚飯,接著,又跟她們聊起了案子的事情。
因爲不是什麼要案,所以說出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幾個女人都開始了猜兇手的遊戲。
葉陽忽然問道:“誒,你們知道,龍都裡,有家叫做南宛記的手工店嗎?”
幾個女人彼此看了看,都搖了搖頭,陳美人問道:“葉大哥,你問這個幹什麼?”
葉陽笑著沒有回答,其實,他是覺得,那南宛記如果真是一家店鋪,店主肯定手藝了得,自己眼下就要取面前這四個女人,如果能請來做一些有意思的東西,到時,她們一定會更開心的。
吃過飯,三位美人,都一個勁的把葉陽和王萱往外推。
於是,葉陽和王萱便肩並肩的走在街上。
入夜後的龍都,彩燈高掛,幾乎每晚都有商家大戶,燃放煙花爆竹。
葉陽和王萱走在一起,卻已經少有異樣的目光,因爲,此刻的葉陽,在元氣作用下,已然更爲的年輕俊秀,相反,還有很多人,朝他們投來羨慕的眼神。
“葉大哥,今晚,我們能去外城嗎?”王萱紅著臉問道。
葉陽沒有問原因,直接回答道:“好啊。”
不過,在出城之前,葉陽還是在朱雀門內的聽雨樓坐了一會兒。
朱雀門是出入龍都的主要路口,而聽雨樓裡,日夜不停的,有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人流,外頭消息,在這裡打聽,最爲方便。
沒有例外,來到聽雨樓的客人,也都十分健談,即便彼此都不認識,也能隨意攀談,大家的目的,也就是要交換各種消息。
葉陽很快就從一位剛從南方來的客人那裡,得知了南宛記的來歷,聽完之後,葉陽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
原來,南宛記是大業帝國,江南道最近一年,纔開張的一間木工鋪子,那裡的老闆和夥計們,的確手藝非凡,上至屋樑門窗,車馬箱櫃,小到各種手工玩具,全都能做,而且是以製作精美成名。
“纔開張一年……江南道……”葉陽低聲呢喃著。
“怎麼了,葉大哥?”王萱問道。
“沒什麼,走吧,去城外。”葉陽抓起王萱的手,朝著外城而去。
深夜,大雪紛紛,卻將門窗敞開。
四周無人,因爲葉陽已經將這院子整個租了下來。
屋內燃著熊熊爐火,暖意四起,屋外大雪寒天,冰冷刺骨。
門窗敞開,雪火重天。
一波三折,波盪連連。
雙手後攬,身軀前斜,渾圓更圓,垂如滿瓜。
前門已經被那根粗大的樹樁壓滿,那樹幹實在是太過粗大,而且質地特殊,有極大的熱量,竟是讓前門的雪化爲潺潺流水。
雪水太多,似是灌滿。
爲了不讓前門遭殃,葉陽只能憑藉自身力氣,將那粗壯灼熱的樹幹,從溼潤的雪地裡舉起來,然後擡到後院之中。
誰知,這家的後院更窄,更小,樹幹落下之後,更是令雪水潤透了地面,險些令整個屋子都崩壞掉。
這夜的風波很大,很重,很滿,吹得門前四下晃動,搖擺不止。
直到黎明之時,風波才疲憊不已的漸漸停歇下來。
第二日,葉陽輕車熟路的來到京衛府,他找到楊達,說出自己的懷疑之後,楊達立刻獨自面見了府尹大人,片刻之後,京衛府中,便有一行快騎,奔出了朱雀門外。
又隔了一日,等到夜裡,葉陽便又拿著藥膏,來到外城邊緣的義莊。
距離第一次用藥,已經過去三天,陸明月站在家裡那面鏡子前面,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鏡子裡自己那半張醜陋的面孔。
此刻,血痂已經乾枯了大半,由暗紅色,變成了灰褐色,看上去,比之前更爲的可怕,但是,陸明月知道,這種狀態,正是血痂乾枯,傷口癒合的徵兆。
輕輕用手一碰,乾枯的血痂上,掉下來很多細碎的灰燼,陸明月感到左臉上,一陣難忍的癢。
但是,她銘記著葉陽的話,沒有用手去摳,臉上的那種酥癢,就像美夢一般的美妙,因爲,陸明月從來就沒有在自己的左臉上,感受過任何的異常,那裡從來都沒雨感覺。
驗屍官是要學醫的,所以陸明月知道,只有皮肉在生長的時候,纔會伴隨著癢的感覺,她簡直都不敢相信,這藥膏居然這麼的有用。
天黑之後,陸曉晴便開始精心收拾自己的屋子,裡裡外外,不僅打掃得乾乾淨淨,火爐生得旺寫,而且還點起了薰香,她希望,葉巡查來了之後,能覺得自己的屋子還算舒適。
一想起葉陽,陸明月便好像忘了自己的悲慘,與臉上揮之不去的傷痕,她希望葉陽能儘快的過來,又想要讓他多停留一會兒。
可是,自己又憑什麼多挽留葉陽一下呢?
她這兩日已經得知,葉陽家裡不僅有一個美豔無比的妻子,而且還有幾個驚豔絕倫的妻妾,她們很快就要過門,正式成爲葉家人了。
就在陸明月思念之時,葉陽的聲音,又一次在屋外響起:
“明月姑娘。”
陸明月幾乎是跑著去把門打開的,門開了之後,她沉沉的呼吸著,看著遠處的葉陽,突然又自卑的把頭低了下來。
葉陽微笑著走了過來,說道:“明月姑娘,我來了。”
陸明月低著頭說道:“葉巡查,又要勞煩你了。”
葉陽笑著說道:“對我來說,只是跑腿而已,但這藥對明月姑娘卻太重要了,我可不敢耽誤,來,我們進屋裡,我來給你敷藥。”
“嗯。”陸明月點點頭,莫名的臉紅了。
又一次面對面的坐下,陸明月心頭忽然涌出一股念頭,她突然希望,自己這半張臉,永遠都不要好,或者,就算好轉,也能慢一點,這樣的話,葉巡查就會經常過來的。
雖然瞭解不深,但陸明月卻相信,葉陽絕對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他做的事情,一定會堅持到最後。
這一次,葉陽沒有急著敷藥,而是先檢查了一下陸明月的左臉,爲了看得更仔細一些,葉陽用手捧著陸明月的右臉,然後湊近了目光,一邊看一邊說道:“血痂已經差不多幹透了,明月姑娘,這一次用藥後,血痂應該就會開始剝落,而且速度會比較快,但是新長出來的皮膚並不完整,又會結痂,只不過,不會再這麼厚了,就像是正常的破口一樣,然後就是徹底癒合的階段。”
葉陽說著,卻沒發現,自己已經離著陸明月很近很近了。
陸明月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靜靜地,癡癡地看著他。
此刻的陸明月,心裡只感到一陣無邊無際的幸福,被葉陽雙手捧著臉,她覺得自己就好像被葉陽精心呵護著一樣,這讓陸明月感覺自己是一個女人,是一個很重要的人,而不是醜八怪,也不是女鬼。
不過,葉陽卻很快的把手鬆開了,他拿起藥膏,正要動手去沾,忽然想起什麼,說道:“差點忘了,我應該把手洗乾淨的。”
陸明月說道:“不礙事的,葉巡查。”
葉陽執意說道:“我可不能手髒髒的,就去碰女孩子的臉。”
陸明月低下頭,幸福的一笑,然後打來溫水,葉陽正要動手,但陸明月卻抓著他的手,輕柔的給他擦洗了起來,陸明月低著頭沒有說話,葉陽有些僵硬,最後卻也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