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 我睡了多久
反倒是少女,驚愕之後便是無休無止地害羞臉紅,因爲此人除了那一頭銀髮有礙觀瞻外,此時醒來的樣子比睡著的樣子更迷人,不過那雙眼睛有些太過凌厲了,讓她沒來由地有些害怕。
男人想要坐起來,可是胸口處傳來的痛感不由讓他感覺有些吃力,少女想要去扶他,卻被他伸出長臂擋開了,那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酷勁讓少女好不心寒。
坐起來倚在牀頭,他又警惕地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最後纔將目光落在少女的臉上。
醒來後的他與睡著時的樣子判若兩人,少女此時好懷念他睡著的樣子,這幾天他一直溫和平靜得像個孩子,如今醒來好像突然變成了一隻蓄勢待發的野獸,讓人不敢再靠近。
“這是什麼地方?”
他問,聲音透著噬骨的冷,以及極大的不信任。
少女忽然覺得有些委屈,這幾天她一直照顧著他,沒事的時候就往這裡跑,就算哥哥不允許她也會偷偷地來看他,可他好像根本不領情。
她往後退了一步,眼神中百般怨念,嘟著嘴不甘心地反問道:
“想要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爲什麼會趴在一艘破舊的漁船上隨波逐流?”
男人眸光微凜,儘管心中已百轉千回,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是拓跋九霄,那夜中箭後他落入了江中,自己不知怎麼就爬上了高猛推落水的那艘漁船,這才得已倖存了下來,可是……他不會輕易泄露身份。
“是你救了我?”
他故意轉移了話題,聲音低沉、帶著剛剛甦醒後的嘶啞,眼中的戒備讓少女好不傷心。
“當然是我,若不是我,你恐怕早就死在江中了!”
少女看上去只有十四五歲,長得嬌俏玲瓏,五官小巧精緻,爲了顯示她的恩情,她用力一挺那尚未發育完全的胸鋪脯,理直氣壯地瞪著他。
胸口傳來了一陣疼痛,拓跋九霄微微皺起了眉,擡手捂住了胸口。
少女馬上緊張起來,剛纔那份不甘也蕩然無存,連忙上前欲扶他。
“你怎麼了?傷口很疼嗎?”
不等她靠近,他又是一條長臂將她嬌小的身子擋在了外面。
“本……我沒事。”
那句本王差點就脫口而出。
“切,有什麼了不起?早知道你醒來後是這副樣子,我不如干脆給你吃點蒙汗藥,讓你一直睡下去,永遠醒不過來。”
少女氣得雙手叉腰,又筋鼻子又瞪眼睛。
這一切他都視而不見,少女的憤怒沒有引起他任何反應。
他只是淡淡問道:
“我睡了多久?”
“五天?六天?”
少女眼睛望天,裝作不知道。
“剛纔是不是有人唱歌?”
“唱歌?唱什麼歌?”
少女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那是你做夢吧?”
是他在做夢嗎?
他明明聽到了,鈴兒唱著那首在王后的壽宴上唱過的歌,她的聲音縹緲,忽遠忽近,好像就在他的耳邊,又好像遙不可及,歌聲很悲傷,每一個字都噙了淚,聽得他的心快要裂開了,這才醒了。
看來他已經昏迷了五六天,那晚當箭射入他的胸膛時,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卻不曾想過居然還能活過來,可是他的鈴兒呢?他看到她被南宮絕撲倒在地,她那麼努力地想要抓住他的手,最後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跌落江中,她的眼淚、她的哭聲,至今熨在他的心口上。
“對了,你肯定是在做夢,剛纔我還聽見你說什麼‘鈴兒鈴兒’的……”
少女收起了嘲笑的姿態,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遂從懷中掏出了一個荷包,拿到他眼前晃了晃,
“你說的鈴兒是這個嗎?”
那荷包在她的晃動下發出丁零丁零的響聲,上面繡著一個不像鈴鐺的鈴鐺,只是荷包破了,上面明顯有補過的痕跡。
看到它,他的眸光終於有了一絲變化,對荷包的渴可望之情溢於言表。
他緩緩擡起了手,聲音裡帶著一絲警告:
“還給我。”
少女一擡手,把荷包舉了起來,然後退後兩步,故意讓他拿不著,面露得意地道:
“哼,這是你的嗎?你怎麼證明它是你的?”
她邊說邊把荷包打開了,從裡面拿出了一隻鈴鐺,又晃了晃,
“你知不知道,我哥哥說,若不是這隻鈴鐺幫你擋了一箭,讓那隻箭沒有傷到要害,否則你現在已經去見了閻王了。”
他往她的手上看去,她額外贈送的那隻鈴鐺果然被箭的衝力壓扁了,如今發出的聲音已經微乎其微,再不像之前那般清脆。
她沒有抓住他的手,卻用這隻鈴鐺救了他?
他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心情?心裡明明痛得快要死掉,可看著她繡給他的荷包還有這隻變了形的鈴鐺,他居然苦澀地笑了。
鈴兒,我們的手沒有握在一起,可是心,卻一直在一起。
少女看著他脣邊那若有似無的一抹笑意,宛如冰天雪地裡盛開的一朵寒梅,儘管寒冬料峭,卻暖人心脾,帶給人無限驚喜與感動。
“你笑了?”
她花癡一般的盯著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只覺得小心肝撲通撲通地顫抖起來,一種異樣的情愫將她的心佔得滿滿的。
他卻無動於衷,脣邊的笑容立刻收斂,依然伸出手,犀利的眼神帶著不容置喙的警告,低沉的嗓音猶如伺機而動的獵豹:
“還給我。”
她那花癡勁被他的冷酷瞬間擊得粉碎,即使他有傷在身,但她相信如果相較起來,她必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瞧他那一身精壯的肌肉便已說明一切。
不情不願地將鈴鐺放進荷包裡,收緊袋口,她用力一擲,那荷包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傷口。
他一聲悶哼,臉色微變,隨即立刻拿起荷包緊緊地握在手裡,那一份愛不釋手與珍視讓少女的心酸酸脹脹的難受。
“對……”
剛想道歉,可看著他對那荷包明顯要比她這個大活人重視得多,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
“哼,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個女人送的破玩意嗎?針腳那麼差,想想也知道繡這東西的女人不怎麼樣了!”
此話剛一出口,就見他的臉上染上一層薄怒,低喝一聲:
“滾!”
“你……”
她握緊拳頭,只覺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淚水已經不知不覺地涌了上來,從小到大,還沒有人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她,他居然叫她滾?
心裡的鬱結無處發泄,她原地轉了又轉,最後使盡全身的力氣掀翻了桌子,桌上的茶具稀里嘩啦地碎了一地,發出與這個安靜的夜極不和諧的聲音。
“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居然讓我滾?”
她氣哭了,
“不就是一隻破荷包嗎?我繡的比這個好一千倍一萬倍!你這個人莫名其妙,不僅不懂得感激,還……”
“丹珍!”
就在她大吵大鬧的時候,一個不急不徐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緊接著一個男人如他的聲音一樣,不急不徐地走了進來,在少女身邊站定,目不轉睛地看著拓跋九霄,
“也許,人家的荷包有著特殊的意義,怎是你的荷包能比的?”
說罷,那不溫不火的目光落在了拓跋九霄手中的荷包上,饒是溫和的眼眸此刻也不由得一緊。
“哥哥……”
少女一聲嬌嗔,拉住了男子的衣袖,掛滿淚水的臉上盡是不甘。
男子收回目光,笑著安撫道:
“好了,丹珍,別鬧了,人家剛剛醒來,你費盡心機救了他,不想他再被你嚇暈過去吧?”
“哥……你也欺負我?”
丹珍又氣又惱,乾脆甩開男子,一跺腳繞過他就走,直到傳來“砰”的一聲,這屋子裡纔算消停下來。
拓跋九霄冷冷地看著男子,剛要開口,男子卻忽然擡手製止了他。
“打住,有什麼事等你的傷好了再說,那箭上淬了毒,由於在你身體裡停留時間過長,所以毒素已經侵入了血液,想要徹底清除還需要一兩個月。不過別擔心,這毒不厲害,不過是些軟骨散之類的,它會讓人渾身癱軟,不會至死,看來向你射箭的人想要留下活口。你只需要安心調養即可,切記不要動怒、不要運功,要心態平和,直到完全康復。”
說到這,男子頓了頓,
“當然,我知道現在想讓你心態平和是件很難的事,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還是好生歇息吧。”
說罷,男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好像生怕他會跟他打聽些什麼。
見到此人,拓跋九霄已經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了,可是鈴兒呢,她又在哪裡?
男子顯然在有意隱瞞,不讓他過多追問,難道鈴兒出了事?
想到這,他握著荷包的手不由得收緊,最終,還是鈴兒救了他,不管是去哲北王宮偷拿解藥,還是這隻鈴鐺,鈴兒就像他的守護星,一次一次將他從死神的手裡拉回來。
她握住的,豈止是他的手,更是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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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霄……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林鈴兒猛地睜開雙眼,渾身已經被汗水浸透。
小鄭子一邊拿手帕幫她擦拭著額角的汗珠,一邊關切地問:
“鈴兒,又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