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 他像她一樣在等她
只是這一眼,她便認出了這件衣服是她從前經常穿的,雖然不是她喜歡的淡紫色,卻是他第1次帶她去瓦倪王宮面見國主時那件冰藍色的衣裙,因爲是他親自送的,與他相愛後她便寶貝一樣地珍惜著它,經常穿給他看,這件衣服總是能讓她想起他們之間從開始時的點點滴滴,就像愛的證明。
所以,他讓她穿這件衣服的目的是?
不管站著也好,坐著也好,躺著也罷,他只要她的背影,因爲她的背影……是林鈴兒?
她擡起手,顫抖著伸向那件衣服,手指觸及時,淚水奪眶而出。
劃過那早已陳舊的衣料,絲滑的觸感就像情晴人的肌膚,帶來陣陣心悸。
“這……是誰的衣服?”
被淚水浸潤的聲音變得沙啞。
宮女們看著她的樣子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回答她的問題。
半晌,終於有一個宮女站了出來,大著膽子說:
“哎呀,怕什麼,反正在這王宮裡混,她早晚要知道的?!?
宮女看了看其他宮女,接著說,
“聽說你是來和親的公主,人來了卻被拒絕了,是這樣嗎?我告訴你吧,就算現在國主將你留下,也不代表你就能真的當上國主的妃子??纯催@件衣服,如果讓國主在你跟這件衣服之間選擇,他一定選擇這件衣服也不會選擇你,知道爲什麼嗎?我聽從冥王府來的丫鬟說,這是國主最愛的女人的衣服,他一直把它放在景慈宮裡,那可是歷代王后的寢宮,所以國主現在是要你假扮王后,不是真的要你當王后,明白了嗎?”
其他幾個小宮女見她哭得傷心,有些於心不忍,不由小聲道:
“其實……公主,你人這麼漂亮,假以時日,說不定國主就會看上你呢?但是你只要記住一件事就行了,那就是別跟國主心裡的女人爭,沒有人能爭得過她,國主能爲了她三年不娶,孑然一身,便足以見得她在國主心中的地位。”
“是啊,公主,在這王宮中,女人不少,削尖了腦袋想鑽進國主心裡的女人也不少,可是三年了,哪有一個成功的?”
“依我看吶,在國主眼裡,那些女人連這件衣服上的一根絲線都不如呢!”
幾個宮女打開了話匣子便開始滔滔不絕,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有勸她的,有提醒的,也有可憐她的,可是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她哭著哭著,居然笑了出來。
“公主?”
衆宮女只當她是受了刺激,瘋癲了,無奈地搖頭嘆息著。
可是,她笑著笑著,又哭了。
撫摸著她穿過的衣服,手指一點點收緊,最終將它窩進了懷中,心好疼。
爲這四年的分離而疼,爲他的守候而疼,爲她的等待而疼,爲她對他的不信任而疼。
他用一座金礦換她的背影,爲什麼只是背影,她好像懂了。
三年來,他像她一樣在等她,是嗎?
沒有立後納妃,也是在等她,是嗎?
所以,什麼國主不喜歡男人都是扯淡,不過是人們因爲好奇和不解而對他的臆測,是嗎?
她抱著自己的衣服,在榻上無力地坐下來,淚水滑過臉頰,灼痛了她的肌膚,她哭得不能自已。
爲什麼沒能相信他,如果她像從前一樣篤定地相信他,就不會多浪費這一天一夜的時光。
“公主,您、您怎麼了?”
一個宮女問道,見她不回答只是哭,小宮女與其他宮女商量著要不要去告訴錢業。
就在這時,林鈴兒抱著衣服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往門口挪去,拉開門,行屍走肉一般地邁了出去。
“公……”
門外,錢業一直在等著她,剛剛開口,卻被她的樣子嚇到了,到了嘴邊的話不知該如何問出來,只是呆呆地看著她跨出東暖閣的大門,往忘名軒走去。
他輕手輕腳地跟上去,好像生怕嚇著她:
“公主,國主在等您,咱們這邊走……”
她不說話,也不看他,只是流淚,彷彿要把這三年來沒流的淚都流盡,此時此刻,只想找一個地方,只有她一個人,好好地哭一場。
世界那麼大,有一個人一直在爲她守候,這難道不值得她大哭一場嗎?
哭著,走著,錢業不明所以,只能差人去向國主稟告,自己則緊跟在她的身後,直到她躲進忘名軒,將自己緊鎖在裡面,隨後傳出的只有哭聲,那一聲聲飽含著痛楚、悲悽,聽得錢業直想落淚。
“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哭成這樣,這可讓奴才如何是好?”
他在門外小聲地說著,似說給裡面的人聽,又似在自言自語,最後只能無奈地搖頭嘆息。
很快,去向國主請示的人回來了,國主說今天就算了,隨她去吧,錢業聽後命人好好地守著,轉身走了。
回到正陽殿,拓跋九霄已經不在正殿裡了,錢業找遍了東西暖閣都沒有他的身影,他禁不住搖頭一嘆:
“唉,問世間情爲何物啊!”
走出正陽殿,他命人架起了梯子,國主不在正陽殿裡,便是在屋頂了,除了這兩個地方,國主對王宮中的其他地方都不感興趣。
爬上梯子,他果然在。
錢業無奈道:
“國主,您怎麼又上來了?唉,這個公主還真是倔強,奴才以爲她肯去東暖閣就是想通了,誰料她卻不知爲何大哭了起來,整個人癡癡傻傻地回到了忘名軒,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哭,哭得可傷心了?!?
“她哭了?”
拓跋九霄問道。
錢業嚇了一跳,身子晃動險些從梯子上掉下去,國主何時關心過其他女人?看來跟林鈴兒相像的人待遇就是不同,哪怕不是同樣的臉,只是具備了一個完全相同的背影,就能得到國主如此默默的關心,一個背影,已是萬千寵愛??!
“是,爲公主更衣的宮女們說了,公主一直問她們關於那件衣服的事,她們便多嘴說了,誰知公主聽後就大哭起來,想必是被國主的故事感動了吧?”
錢業輕描淡寫著,其實是想護著這些宮女,
“國主不過是想讓她假扮一下鈴兒主子而已,她的反應也太大了些。其實……國主,恕奴才多嘴,您吶,從小話就少,有什麼事都喜歡放在心裡,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也總是覺得對方沒必要知道,豈不知有些話如果不說,會產生多少誤會啊,到時爲了解開那些誤會,又得多費多少脣舌,得不償失嘛!”
“知我者,無需解釋?!?
對於錢業的建議,他只是淡淡地迴應了一句,深沉的眸光又落在了那條通往王宮的大道上,若有所思道,
“今天晚上,幫我做一件事?!?
夜幕低垂,勞累了一天的百姓紛紛關門閉戶,整個金坦城陷入了一片安寧祥和之中。
神秘的王宮裡,每到這時,正陽殿的屋頂上都會按時出現一個銀色的身影,他的一頭銀髮與月光相映生輝,不知惹動了王宮中多少女子的心跳。
而他的心,卻只爲一個人而跳。
今晚是他獨自守候的多少個夜晚,他已記不清了,一個人的日子太難熬,他寧願忘卻時間,讓它走得快一些。
可是這一刻,卻是有所不同,他期盼了無數次的場景,就要在他的注視下上演了,雖然她不是她,但是這一幕卻足以讓他今晚做一個美夢,夢裡,一定有她。
亥時剛到,通往王宮的大道上,準時亮起了兩排明亮的燈火,從宮外一直延伸到宮內,直達正陽殿。
他緩緩地站了起來,挺拔的身姿屹立於王宮之顛,銀髮飛揚,衣闕飄飄,頭頂是銀白的月光,身後是浩瀚的宇宙,宛如一條飛騰在蒼穹中的銀龍,那雙今夜格外動情的眸子,只癡癡地注視著一個地方,一個人。
她著一襲紫衣,白紗遮面,嬌小玲瓏的身子與記憶中的她完美重合,行走在通往王宮的大道上,兩旁的燈火讓她變成了一隻發光的蝴蝶,扇動著美麗的翅膀輕盈地向他飛來。
她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就會抽痛一下,一千多個日夜,他白天守望,夜裡等待,爲的就是這個小小的身影。
吳用說,爲了一個女人,不值得;穆雨說,三年沒有任何消息,八成是已經不在了。
他可以原諒他們每個人說過的話,可是深埋在心底的那份真情,卻是從未流逝,堆積在心中的思念,只有與日俱增。
看著向他走來的她,他痛得按住了胸口,深呼吸,再深呼吸,淚水還是佔據了眼眸,模糊了視線。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的心痛,有人懂,此刻的淚水,有人陪。
傍晚時分,錢業來告訴她,說是國主想要她做一件事,不要她的人也不要她的心,只是想讓她穿上一件舊衣服,走上一條路,便可。
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錢業的請求,這令錢業驚訝不已,其實她還想告訴他,只要他想,不管是她的人還是她的心,她都願意拿出來送給他。
站在這條路的起點,她一眼便看到了夜空下的他,醒目的銀髮抓緊了她的眼球,流了一天的淚又不聽話地跳了出來。r1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