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司徒青這個半敵半友、來歷不明的蠱師,救她性命的次數(shù),也比林蒼漠要多出許多……
苦笑之際,一雙手突然將她牢牢扣住,緊緊攬入了懷中。
“本王回京之後立刻誅殺唐一空,不止是他,唐家其他人也要付出代價!”林蒼漠語氣沉沉,面色堅硬如石,周身氣息一如先前那般溫熱熟悉,很快就將唐妙筠籠罩在內(nèi)。
“林蒼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擡起頭看著他篤定的面色,唐妙筠咬了咬牙。
數(shù)月未見,此時忽然說出幾句這樣的話,就想讓她消氣?
不僅門,就連窗都沒有……
不過……雖是如此想的,她心頭卻再冒不起半點怒火,這又是爲何?
“本王就是故意的,若世間有種鎖能將你永遠鎖在本王身側,本王無論去到何處,都要將你一併帶去。”林蒼漠的目光如此認真,認真得令唐妙筠有些不忍對視。
好吧……
她咳了一聲。
林蒼漠,看在這般誠懇的份上,這次我就先饒了你……
這含情脈脈的一幕,令一旁三人看得有些呆了。
蒼天大地,這還是那個冷然的漠王嗎?
一陣目瞪口呆之後,三人很是“通情達理”地移開了目光……
唐妙筠埋在林蒼漠的肩頭,深吸了一口氣,鼻尖再次涌起一股酸澀,心中鬱結好似盡數(shù)在這氣息之中消失無蹤,連原本冰涼的手指,都有了一絲細微的暖意。
這曲曲折折、坎坎坷坷的一切,大抵可歸結爲天意弄人、命中註定。
不過哪怕真是天意,哪怕命中註定她與林蒼漠要有幾番波折,她唐妙筠也絕不聽天,絕不由命!
看著她削瘦如柴的雙肩,和額前那幾縷隨風飄動的青絲,林蒼漠止不住一陣心疼,心底的怒火幾乎無從遏止:“唐一空居然敢使出如此陰謀,騙你離開漠王府,跋山涉水,以身犯險,本王定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不行……”唐妙筠輕咬下脣,搖了搖頭,“要殺我的是你那外祖母,爲何單單對……對唐一空動手?”
時至如今,那“爺爺”二字,她到底再也叫不出口。
林蒼漠安然無恙,且是來找這銀盒的。這豈不是意味著,唐一空根本當初根本就是在誆騙於她?
擒獲綠衣逼她就範,蠱惑她來找凰血殘章……無論如何,就是不讓她得知林蒼漠的下落。要不是今日無意間撞見,她大抵還會繼續(xù)以爲,林蒼漠的性命掌握在唐一空手中,須得用銀盒殘章去換……
“外祖母已經(jīng)油盡燈枯,何必再爲難她?”握緊她纖瘦的手,林蒼漠劍眉微蹙。
“除卻你那外祖母,還有高權重的太后娘娘,和你那遠房堂妹林含櫻……”唐妙筠掰著手指,細細算賬,“前者放出流言,稱我是禍害池國的妖星,後者三番兩次想叫人將我綁了,拖去縣衙活活燒死,你說,該如何是好?”
這段日子,她可遭了不少罪,想將此事輕易揭過?笑話,當她是大慈
大悲的觀音菩薩嗎?
“什麼?”林蒼漠的面色立刻黑如鍋底。
妖星之事他早有耳聞,至於林含櫻這個堂妹……究竟是何人借給她如此大的膽子!
“你難道不知?”唐妙筠淡淡地撇了撇嘴,“也難怪,你離京已有好幾月,又怎會曉得林府出的種種亂子。”
林蒼漠哪會聽不出她語氣中的嗔怪,嘆了口氣,冷若冰霜的眉宇間,漸漸多出一抹難以言喻的寵溺:“妙筠……”
“嗯?”看著他霸道無比,偏偏又好看得出奇的臉,唐妙筠忍不住垂下雙目,揉了揉鼻尖。
許是清晨的風有些暖,她的臉頰微微一燙,不用想也知,定是從脖頸一路紅到了耳畔。
該死,這裡可不是林府書房,四周分明還有三個大活人……
咳了一聲,她佯裝面色自若:“有什麼話回京的路上再說,當務之急是拿到銀盒……不,是探聽京城的消息,你離開已久,也不知朝中是否出了亂子。”
“自然是出了亂子……”提及此,林蒼漠劍眉微蹙,“百翠國的小公主,與廢太子訂了親,兩國聯(lián)姻,似要穩(wěn)固池國皇權,不讓唐一空有機可乘。”
唐妙筠點了點頭,這門親事,她聽龍晨晨提起過,且早已將其中的緣由猜了個十之八九。而另一樁事……也與公主有關,卻一直是個謎團。
“我記得,越國九公主在百翠國國宴上遇刺身亡了?”說著,她將目光投向一旁的司徒青。
林蒼漠心思何等敏銳,視線也落在了司徒青的臉上,立刻察覺到其中定有關聯(lián):“據(jù)說此事仍在調查,那九公主死相悽慘,若本王沒有猜錯,應當是毒藥或蟲蠱所致……”
“你們這是非要逼我承認不可?”司徒青無奈之下開了口。
唐妙筠瞥了他一眼:“即便你不承認,我們也知道九公主是死於你手。”
司徒青這次倒也不遮遮掩掩,點了點頭道:“沒錯,人的確是我所殺。”
“你爲何要殺她?”唐妙筠問。
司徒青這人淡泊名利,不喜金銀珠寶,更不貪戀美色,究竟什麼樣的籌碼,纔會使他動心?
司徒青咳了一聲,訕訕道:“說起來,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只不過拿的不是錢財,而是一張藥方。”
“什麼藥方?”唐妙筠接而問。
這人何時轉了心性,竟癡迷起了丹藥?
“煉製巫族祭品的藥方。”說完這話,司徒青心頭分明有些惴惴不安,卻非要佯裝鎮(zhèn)定,兩種極爲不同的神情在臉上交錯,頗有些古怪。
今日,若不是漠王在此,他怎會輕易將此事說出來?
他雖對唐妙筠有些懼怕,但這懼怕僅僅建立於怕她捏死那蚰蜒之上,而對漠王……則是真真切切的惶恐。
漠王威嚴無比,殺伐果決,且向來言出必行,如今既已猜到他與此事有關,他哪還敢有半點隱瞞?
唐妙筠聞言皺了皺眉:“這麼說,有人以此爲籌碼,讓你殺了越國九公主?”
什麼祭品,什麼藥方?
巫族的祭品,不就是凰女?
當初,司徒青一心想要她的毒血制蠱,爲此甚至不顧安危去尋那半辰果,而如今,世間已沒有凰女,若有人稱能用藥“煉製”出一名凰女,供其取血,他想必是十分樂意。
不必說,這幕後主使,一定就是唐一空了……
然出乎她的意料,司徒青好似看穿了她的念頭,蒼白的臉上閃過幾縷玩味:“此事可不是你那祖父的主意。”
“那是何人?”唐妙筠雙目微瞇。
知道這藥方的,不是巫族人就是凰族人,想要查清,倒也不難。
只不過她著實有些想不明白,此人爲何要派人殺越國九公主,難不成……是想挑撥百翠國與越國之間的關係?
“是巫族的少主,他想要藉此機會引發(fā)戰(zhàn)亂。”司徒青道。
“不可能!”那一直沉默不語的巫族人,忍不住出言打斷,“少主分明只視唐家爲仇敵,又怎會無端端插手百翠國與越國之事?”
見這人一口一個“少主”,司徒青不由瞠目結舌:“你……你是巫族人?”
“廢話,他說得這般分明,誰還聽不出?”唐妙筠脣角微彎,“司徒青,你如此輕易就將與巫族的交易公之於衆(zhòng),就不怕今後遭巫族追殺?”
司徒青只覺腦門一聲轟響,整個人頓時都不妙了,指著唐妙筠氣急敗壞道:“你一早就知道他是巫族人,所以才故意引我上鉤?”
唐妙筠攤了攤手,面露無辜:“我同你一樣,也是剛剛纔得知。”
天地良心,林蒼漠並未避諱這人,故而,她一直將這人當成了林蒼漠的心腹,哪曉得司徒青偏偏如此背運……此人回到族中,定會將事情告知那巫主,以那巫主瑕疵必報的性子,會放過司徒青就奇了。
不過於她而言,這不失爲一樁好事。
司徒青向來如浮萍一般東飄西蕩,徒有一身本事卻毫無根基,若能借此機會,讓林蒼漠替他擺平此事,令他欠下一個人情,倒也不錯。
畢竟林蒼漠與唐一空結怨已深,而仇人的仇人,便可算作半個盟友,這一點,那巫主想必不會不知。
有林蒼漠出面,巫族即便不肯賣這個情面,也定會有所忌憚,不與司徒青算這筆糊塗賬……
挖空心思想了好一會兒,司徒青纔想出一些言辭替自己開脫:“我殺了那九公主,你們卻未給我應得的報酬,所以,此事算不得是我有錯在先。”
唐妙筠聞言不禁眉梢微挑,是她看錯了,還是司徒青與她同行一久,當真變得比先前滑頭了不少?
他出宮之後就被她拉入了馬車中,一路帶到了瓊嶺,何來的機會向巫族索要報酬?
此時說來,卻好似是巫族言而無信,對他有所虧欠,他纔將這整件事對外人和盤托出。這般顛倒黑白的本領,當真令人佩服得很……
“胡說,我巫族向來守信,你休要血口噴人!”那人急了,略顯陰柔的臉上是深深怒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