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微風輕輕颳起，刺痛沒有傳來，那手，停在他頭上，撫弄孩子般的一拍一拍。小月睜了眼，悻悻然鬆開口，瞅著柳殘風手背上出血的那幾個牙印，不是滋味，“你幹嘛不打我？”

柳殘風看了他一眼，空嘆一聲，氣息平和，“我幹嘛打你？”

他又傻了不成？“我剛咬你。”

見對方不爲所動，依舊氣若悠蘭，目若流水，不急不緩，小月又說，“我還罵你啊！”這樣都無所謂麼。

柳殘風聽了，依舊沒說什麼。反倒，小月急了，道，

“這樣——你都不打我？”

“我爲什麼要打你。”柳殘風收起受傷的右手，左手輕輕搭上小月的肩，按著的地方溫暖又沉重，“你說的都是事實。”

“就算是事實也——”該發脾氣吧。哪有人剛被人打完罵完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自己不對的。他小月自認平時也是不急不躁，真惹惱了還是會紉。他面前這人卻真是風雨不動——簡直鬱悶。

見小月瀉了氣，柳殘風輕聲問，“氣消了沒？”

小月悶悶得應了一聲。

“早消了。”都只差拳打腳踢了，這還不消，也太小肚雞腸了。剛說完他猛地擡頭，看著對方帶笑的眼睛——他，剛剛——

是想要他消氣？！

對上對方嘴角淡如泉水的涓涓笑意，小月尷尬又好氣，“你這傢伙——”

柳殘風見他這般模樣想是氣消了，笑道；“如何？”

小月漫不經心地斥道；“太傻。”

他本是這麼說。不想柳殘風點頭，理所當然地擺出受教樣，“你說是，那便是吧。”

他居然認了？！

“你當真是外面說的那個風liu倜儻的柳家大公子？”

“外面怎麼說——我不是沒聽過，”柳殘風想到那些流言，抿脣一笑，“市井流言——不可信。且不說我沒那些風liu韻事，就單單說我是柳大公子這條就是誤傳。”

不是柳大公子。那是什麼？小月面色古怪地看了他幾眼，訝然，“難道說——你已成家，做了大老爺。”

說完他偷笑，柳殘風若真是大老爺，那還真是個年輕的大老爺啊。

知道小月想到別處去了，柳殘風苦笑，“你在我家數日，可見我有家眷？”

小月搖頭。他在柳府呆了那麼久，只見三個男僕，別說夫人了，連個丫鬟都沒見到。

“這就是了。我是家中老幺，大哥，二哥皆不爲官，遊歷四方。他們尚未娶親，哪有做弟弟的先娶的道理。”他說著，看著小月悶垂的頭顱，嘆了一聲，“道是你，可知道外面怎麼傳你？”

小月擡起頭，茫然的一搖。他是真沒注意過，更沒想到有人會因爲聽了幾句流言來找他，“你不是說自己不信這些麼？當初怎麼會來找我？”

“這也不能全怪我。只能怪他們傳的太好，又是容貌俊麗，又是聲如鸞鈴叮噹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溫溫恭人，賢淑多至。”

他賢淑？他那個什麼叮噹響？小月忍不住眉角一彎，笑出聲來，“說的好像姑娘家。還沉魚落燕。閉月羞花——哈哈”不行，肚子笑地好痛，他用手去捂，結果扯到繩結處，哀叫了一聲。

“先別笑了。”柳殘風扶住他，食指按住紅痕搓揉起來，“這裡有刀麼？”

“這裡哪會有刀？”小月苦笑了一下，方纔豔麗地笑容瞬間黯淡下來，“他們怕我尋死，把尖利的東西全收去了。”

“那麼你想死麼？”

小月抖了一下，沉默。

他居然。柳殘風從他眼裡看的出來，他居然——真的有過這種想法。

沒由來的——他也抖了一下——

小月挨在他懷裡，感覺到他一抖，脫口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他看向懷裡的人。一身金色團花的烏紗外衣——他，變了不少。不僅是換了衣服那麼簡單，也許是這些天，好吃好用又不用做活，使小月整個人眩目了不少。夕雲：白露橫江，水光接天；又云：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

月，潔者。

月，明者。

月，皎皎者。

月——的確是美人的名字。小月雖算不上一笑傾城，此刻看在眼裡，卻也有飄然凌世的感覺。若不是他手腳被縛，一定如月中仙子。難怪他們要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