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只剩下墨零御與墨老爺子兩人,兩人佇立在書房中,互不相讓的釋放出濃厚濃厚的威懾力。
兩人一直沉默著、對峙著,看著對方的眼神不曾有一絲一毫的退步。
明顯,這兩人在倔強不服輸這方面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這兩位卻忽視了一個重要問題,他們是一家人,沒必要這樣爭鋒相對。
最後先開口的是墨老爺子,他開口不是迫於墨零御的壓力,而是不想沒完沒了的對峙下去。
“這麼久不見,你對爺爺就是這種態度?”墨老爺子帶著分淡然,坐在藤椅上繼續品茶。
“你瘋了。”這是墨零御第一次這樣評價墨老爺子。
“商人都是瘋子。”墨老爺子一點也不生氣。
“你居然爲科研項目拿墨煜做交換條件。”墨零御眉間緊鎖,話語間帶著一點失望。
他在來的一路上都在調查蘇氏集團和墨氏的關係,在調查的過程中,他還在想,就算老爺子再狠,也不可能像他推測的那樣,將墨煜當做籌碼,結果……現實卻是殘酷的,種種跡象表明,墨氏與蘇氏集團聯姻,爲的就是那先進五十年的科研項目。
“竟然能被你查到這些……”他淡淡一笑。“蘇氏沒什麼不好,蘇氏小姐我見過,娟秀溫柔,很有大家風範,墨煜娶了她有百利而無一害。”墨老爺子端起紫砂茶杯,輕飲一口說。
“墨煜是家人,不是你拓展事業,完成目的的道具。”墨零御沒有憤怒,眼神卻越來越冰冷。
如果對他說這句話的認識其他人,他一定不會有任何感覺,但對他說這些的竟是他的親爺爺,他的親爺爺竟要把他的弟弟當做道具來利用。
如果墨零御不是生性淡漠,情緒向來淡然,恐怕早已怒火中沙。
“墨煜和你不同,他早就做好了爲墨氏犧牲一切的準備,這次我也沒有強迫他,是他自願的。”看著墨零御依然鎮定的狀態,墨老爺子眼露幾分讚許,不愧是他墨家的孫子。
“如果不是你用我威脅墨煜,他怎麼可能答應你。”這麼多年,他早就看透了老爺子的手段。
“既然知道,你就回來繼承墨氏,也省的墨煜替你。”
“不可能。”這三個字,依然和當年一樣堅定。
“固執是好事,但偏執可不行,你應該知道這麼多年墨煜爲你做了多少犧牲,正因爲你的不可能,所以墨煜纔會在我的控制下不得反抗。”老爺子放下茶杯,老練銳利的眼神看向墨零御。
“好。”這是對老爺子徹底失望的一聲好。“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改變一切。”
“哦,你想怎麼做?”老爺子頗感興趣的問。
“既然你這麼重視墨氏,那我就來摧毀他,讓你再也沒有理由和能力控制傷害墨煜。”
“哈哈……”老爺子忍不住大笑著,那笑聲,與其說是狂笑,更不如說是嘲笑。“我知道你聰明,你有能力,但你拿什麼摧毀?墨氏集團根基深厚,可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扳倒的。”
面對老爺子的嘲笑墨零御沒做任何反駁,老爺子說的是再普通不過的現實,但那僅僅是目前的現實而已,墨零御有足夠的自信,只要他想做,就沒有做不成的事。
“在商業和家人間,你永遠選擇前者。”墨零御垂下眼瞼,有一絲神傷。
“要成就就要取捨。”這是老爺子經商這麼多年得來的經驗之談。
“但選擇前在你手裡……”話說到一半,墨零御沒再說下去,他知道說再多都是徒勞,又何必浪費口舌。“我來是想告訴你,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得逞,如果你對我的話有所懷疑,就拭目以待吧。”
“好,我拭目以待。”
墨零御本想立刻離開,但走到書房門口時,突然想起尹攸蟬的話便停駐腳步回身。
“你認識命命嗎?”墨零御異常深邃的眼睛注視著老爺子問。
如果說墨老爺子在每時每刻都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表情、情緒,那麼當墨零御提到命命這一刻,恐怕是墨老爺子這一生中最失控的時刻,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的怔住,一瞬的驚訝,但還是全被墨零御盡收眼底。
墨老爺子知道墨零御不會無緣無故的提到命命,所以纔會一時失控,那並不是普通的失控,是震驚,夾雜著難掩的恐慌,而正是這份恐慌,令墨老爺子的心臟偷停好幾秒。
“你見過她?”墨老爺子起身蹙眉,拿出一股平時很少見的謹慎。
“沒見過,但聽人提起過,那人說只要問你,就能知道命命是誰。”看樣子尹攸蟬確實沒騙他。
“你說的那人是誰?”
“回答我的問題。”
墨老爺子的眉角微微**,他突然覺得在這孫子面前,真是一點優勢都佔不到。
“你小時候得過很怪的病,高燒不退,意識模糊,醫院也沒辦法,後來一女孩突然出現在咱們家,她說她能救你,當時你父母半信半疑,但卻別無選擇,就將你交給了她,後來你真的好了。”那件事對墨家來說一直都是秘密,畢竟那女孩實在太神秘,出現的突兀,消失的又無影無蹤。
墨老爺子調查過,卻沒有任何結果,那人就宛如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根本無跡可尋。
“她就是命命?”墨零御想過很多可能性,卻沒能想到竟然是救命之恩。
“她自稱命命,對我們的一切詢問全部不予理會,治好你後說可能會留下後遺癥,但不需要擔心,偶發的後遺癥只會讓身體無力虛弱而已,不會殃及生命。”
原來他偶爾會突然倒下是因爲小時候的一場病,這樣一說……墨零御心裡的疑惑就更多了,爲什麼會有真奇怪的病?命命又是誰?他的身體到底爲什麼會這麼奇怪?
“除此之外她還說了什麼?”墨零御想盡可能知道多一些。
“沒有,她多餘的話一句都沒說。”墨老爺子搖搖頭。“你怎麼突然問這些?”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他一聽到命命的名字,心裡就有種不安的感覺。
“你不是安排了人監視我嗎,這些事還用得著問我嗎。”墨零御冷冷一笑,隨後開門直徑離開了書房。
關門的聲音並不響,但在墨老爺子聽起來卻十分刺耳,刺的耳膜生疼。
老爺子近似無力的坐下,拿起茶杯又再次放下,他看看那已被顏色純正的碧螺春,卻沒有絲毫飲茶的想法。
墨零御說的對,他這一生都將事業放在第一位,而墨零御卻不知道,將所有都放在事業上,是他這一生最後悔的事。
墨老爺子知道,不管他做什麼,墨零御都不會恨他,因爲墨零御從父親入獄開始,就已經不再對他抱任何希望。
後來某一天,墨老爺子響起往事,他突然覺得墨零御不恨他,不怪他,那麼淡然,那麼波瀾不驚,也許都是因爲墨零御註定不屬於墨家。
回程的高鐵上,墨零御意外接到了尹攸蟬的電話,這電話打過來的太是時候,墨零御不得不懷疑尹攸蟬也在監視他。
“想必你已經從墨老爺子那聽說了命命的事,感覺怎麼樣?”尹攸蟬的聲音懶懶的,又帶著點調侃意味。
“我說感覺,你會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告訴我命命是誰嗎?”墨零御嗤鼻笑問。
“命命不讓。”換言之,如果沒有命命的叮囑,她早就撂挑子不幹了。
“我的感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是誰,我又是誰。”
“嗯……”尹攸蟬發著鼻音沒有講話,這傢伙太敏銳,她還是少講話爲妙。“我想你最近可能遇到麻煩了,如果需要幫助的話千萬別客氣。”話是這樣說,但尹攸蟬的心裡可一直在祈禱一定要客氣點。
“你怎麼知道?”
“你猜。”
“你監視我。”
“亂說,那麼沒品位的事我纔不會做,再說你覺得我會閒的蛋疼去監視你嗎?”尹攸蟬反問,有那種時間她肯定會去睡覺。
這話說的倒也對,尹攸蟬的性格盡人皆知,懶得無以復加,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睡覺。
“我要調查蘇氏集團。”墨零御沒遲疑,是想看看尹攸蟬到底能調查來什麼。
“就這事兒啊,簡單,等你回到銀河莊就給你結果。”
尹攸蟬拍著胸脯結束了和墨零御間的通話,然後立即撥通另外的號碼。
回到海濱市,回到銀河莊,墨零御看著房內的燈都還亮著,他知道蕭夢見在等他,大家都在等他,想到這裡,再看看明亮的燈光,墨零御嘴角勾起零點二度的弧度,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迫不及待想要回到某處的感覺。
那時已是凌晨三點鐘,墨零御一進門,所有人衝過來問東問西問結果,在其他人都在喋喋不休問不停時,只有蕭夢見在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看著大家熱切的關心,墨零御自然而然的開口。
然後大家都愣住了,這三個字對其他人來說沒什麼大不了,但這是從墨零御口中說出來了的,最有人情味的三個字。
半夜時,墨零御真收到了尹攸蟬發來的文件,裡面全是關於蘇氏集團的資料,從粗到細、從大到小,從過去到現在,細緻的連誰誰上廁所的時間都有,簡直就是蘇氏集團的八卦百科。
突發事件順利平息,只等星期日來臨。
星期一那天,他們照常去博海學院,照常上課,照常在學生會工作,照抄幫各部準備學園祭。
一早蕭夢見就接到文藝部部長安靜的邀請,強烈要求她去親眼觀看已成雛形的舞臺劇,然後再給出客觀的評價。
不過因蕭夢見上午要幫風紀委員部支部的忙,只能把文藝部的事兒推到下午。
早晨,蕭夢見和墨零御一起來到走進博海學院。
兩人的關係在博海學院雖早已盡人皆知,但墨零御仍舊是衆多男男女女心中的男神,見到他走在林蔭路邊,自然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多讚賞兩句。
“零御,我有件事要拜託你。”蕭夢見望著墨零御的臉說。
“別說拜託,只要能做到,我全部答應。”墨零御自然而然的牽起蕭夢見的手寵溺道。
“說服菲菲的事能拜託你嗎?我覺得你說會更容易。”她知道墨零御不喜歡做這些事,所以她纔會用拜託。
“嗯,可以。”墨零御點頭,微微一笑。
“真的嗎?!”答應的這麼爽快,蕭夢見有點喜出望外。
“那能再拜託你一件事嗎?”蕭夢見準備乘勝追擊。
“你說。”
“胡銘說就算有專業導演執導他也心裡沒底,你沒事兒的時候能去他那邊坐坐鎮嗎?”
“……我去了,夢見怎麼報答我啊?”墨零御狡黠的笑著。
“你隨便說,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她知道他只是想聽這句話,並不是想一次做交易。
“……零御。”蕭夢見看看他,遲疑的開口。
“你是想問墨煜的事吧。”墨零御看看這丫頭很想知道,卻又不好意思開口的模樣,不禁加深嘴角的笑意。
“嗯。”蕭夢見直接如撥浪鼓般點頭。
“儘管問。”
“爲什麼老爺子用墨煜的照片,卻寫的是你的名字?”
“他這是留有餘地。”
“什麼餘地?”蕭夢見想不通。
“本來他想讓我和蘇氏集團的千金訂婚,但他知道我絕對不會同意,所以纔會用墨煜的照片我的名字。”老爺子這招用的很,直接把兩孫子都利用了。
“不懂。”恕蕭夢見腦細胞有限。
“老爺子原本的目標是我,但我絕不會按照他的安排做事,所以他就先利用墨煜和蘇氏建立關係,如果日後他的手段能令我聽從他的安排,他就可以說當時是老糊塗了,放錯了照片,如果我始終堅持,他就會說寫錯了名字。”
這辦法聽起來似乎有些荒唐,但墨氏集團有著強悍的背景、雄厚的基業,就算知道墨老爺子是故意的,也不會說什麼,畢竟能與墨氏建立關係,是很重要的事。
如果真有人以此刁難墨老爺子,他也可以用年紀大了來解釋敷衍,畢竟八十歲了,用糊塗來解釋還是有些說服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