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仙頭疼得厲害,手也擡不起來。頭下面軟軟的,想醒來又有千斤重,睜不開眼睛,只能一點一點摸索著。不知道過了多久,玄仙揮舞著雙手,撐住一角,用僅有的力氣重回了世界。
“唔呼。”吐出一口灰氣,精神好了許多。
“醒啦?”
好熟悉的聲音,是他?一想起兩人交手的場景,玄仙就神色頹然,輸了,一招決勝負。師父說過,碰到人劍合一的武者,全然不能相沖,只能避其鋒芒,現在她輸得一點兒不冤。
突然心中一亂,就要向後退去。可是手掌觸及是軟綿綿的布料。
牀?憤恨的思潮奔然潰堤。痛恨、悲傷齊齊上陣,把玄仙盯得死死的。緊咬著嘴脣,指尖把牀單都撕得粉碎。
外室的王相正泡茶呢,就感覺這女人動靜異常。擡頭一看,這情景怎麼想怎麼不正常。又想到靈輕雪,臉色瞬間就黑下來。
“我殺了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玄仙拔起牀邊的靈劍,就提著靈氣揮來。
王相暗罵一聲,輕鬆躲過。心想誤會就是這麼產生的?那可真是蛋疼。
“你再不停手,休怪我無禮。”王相無奈,只好威脅這女人。
“我殺你,還需什麼?”鳳眼含淚,玄仙一招不殺王相就多一分怨。
“蠢女人,你自己不會感受一下?我又哪裡冒犯你了。”王相逃出房門回頭喊道。
玄仙一頓,表情極爲豐富,劍柄滑落,錚錚鳴響,靈劍也發出了不甘的吼聲。那這不甘是真是假,只有玄仙自己清楚了。
“啊啊……嗚嗚……”屋裡傳來哭泣的聲音。
掩面抹淚,多久沒有哭過了,好像自遇見了王相,玄仙就打破了很多第一次。無禮,自傲的混蛋,玄仙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可是隨之而來的無力感註定幻想只能是幻想。美夢之所以是美夢,首先,這是一場夢;然後,這是一場美麗的夢。
玄仙失聲抽噎,柔肩抖擻。想起師父的教誨,魔性的力量又緩緩充滿身體,人可以跪著,絕不能永遠跪著。身爲武者,最能考驗她的意志無外乎是失敗。
我不會輸,沒人可以欺負我,更沒人可以阻撓我的腳步。前後二十年,把玄青城控制在自己的手裡,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動,我怎麼能在這裡倒下。我的願望還沒有實現,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就放棄。
擦乾臉龐,瞇了一會兒眼睛,其中多了一份堅強。盤坐在地上,靈氣灌體,前後玄門大開,一呼一吸間形成循環。修煉到玄仙這個境界,靈氣不過在戰鬥時使用,只有通過道法的昇華,才能在百年之內有望孕育出世界種子。那時,她還怕什麼呢?
道法由氣質所然,冰冷的氣息從玄仙丹田處滿溢出來,開始在房間裡擴散。
某一時刻,正在亭子裡看書的王相敏銳地察覺到空氣的異常,嘀咕著那女人又在搞什麼。
不知道女人在屋裡幹什麼,門都不易打開。用足了力氣才弄開點兒,撲面的寒氣立即打在身上,雖然對王相造不成傷害,換成其他人就說不定了。
看見滿屋子的冰霜誰不動容。冰掛如瀑布飛流直下,門縫裡也爬進了許多冰渣。真可謂是冰雪小世界。
女人閉著雙目,呼吸微弱。層層的冰霧覆蓋在素衣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著,而且不斷地凝結聚合。
不顧這女人怎麼樣了,王相把她身上的冰層清理掉。頭頂一股靈氣打進去,開始在經脈裡遊動。
王相猜得不錯,這女人修煉入鬼,向道之心陷入沉睡,現在的她不過是本能的我。
當務之急是切斷功法運作,溫養心神,喚醒向道之心。
前兩步在王相的掌控中,花費半個時辰便做到了。只是向道之心已經擺脫了形影兩界,要從何下手呢?
焦急之際,王相在屋中徘徊。一瞧見這女人就滿臉的無奈。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修爲已是真境界巔峰,卻中了心鬼。
論說這心鬼是低級武者最容易犯的毛病,不過救治也不難。心鬼關乎武者的心性,因爲武者修煉時間不長,與向道之心的聯繫便不大,只要稍加開導,輔之以道法通悟,自然就解決了。
而後武者越強,心性應該越成熟,越不易造成偏執。可是一旦陷入心鬼,就麻煩了。
如此王相哪敢妄加行事,只能一便帶動她的丹田,一邊思考著辦法。
忽然想到使用道法或許能救她,左右沒有辦法,王相也就打算試一試。
盤坐在女人對面,不捏法印,靜坐中忘乎所有。憑以往的經驗,“王相”匯入道法之中。
入道什麼都看不見,感覺也沒有,什麼都不存在。如同一個點,無論放大還是縮小,都無法改變本質。事實是你意識不到周圍,只知道有“我”,也不自知。好像陷入了更大的“我”。
這就是道嗎?無我有我,不真實是。本能無端的輕輕嘆息。
王相不能就此捨去,還想要真正認識道法。冥冥中無限地自我龐大,直到希望能窺探出什麼。
現世中,王相的身體發生著神乎其神的變化。此時的王相代表著時間,從年輕到衰老。以不可置信的方式進行著。
肉體在撕扯,洪水猛獸。時間在撕扯,混沌重現。
爆鳴聲流竄,如老鼠鑽過鼠洞的空間穿越,脫離了時間。
本位透過龐大的自我,恍若隔世,在異界無比地釋放。
無理無力,無法無天,無我無我。
秩序的毀滅與崩塌,全然沒有規則。
身體毀滅之後是什麼,毀滅的毀滅之後呢?是否還有規則,這些規則支撐著一切的無盡一切。
話說,龐大的自我在突破了規則之後無限昇華。猶如本末倒置的邏輯。
當我們用盡了詞彙,卻依然無助,現在我們重新搖晃腦袋去感悟。
大我囊括了道法,沿著壁壘,想象把一切都集中在一點。
醒來,那尊道相再次降臨,安然打坐,浮在半空與地面相差一指。
“道者自道,不請自來。”道相開口即是迷津。
道者自清,無與與之比。
道者自厚,無與與之比。
道者自健,無與與之比。
……
自完全的道相神目瞇出一條縫來,金光把世界洗刷一遍。
這就是王相。
“我即是道。”
真諦如。
發覺了一切,王相笑著站起身。雙掌凝捏,一個漩渦自上而下把女人的身體重新塑造了一番,同時從旋渦中引來縷縷絲線,像是把女人做成玩偶一般。女人的本相隱隱約約,在與什麼契合著。
終於,女人倒在地上,口噴鮮血。
王相輕手輕腳地抱起女人。正要放在牀上時,女人就醒了。
“不要說話。”
女人這次很聽話,沉默著,掙脫出王相的懷抱,坐在牀上不語。
“真不知道你怎麼會陷入心鬼,心再大,也要有地方容得下。”
嘣,玄仙看看王相,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打開了她的心門。佈滿塵土的心明亮起來。
“謝謝。”玄仙臉色有些蒼白。此時的她像一個瘦弱的女孩,蜷著腿坐在牀上。
看著她,王相的心怦怦直跳,踮踮腳,努力與心跳切合。
坐了一會兒,院外傳來申害的聲音。
“城主,玄武門招親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