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淮安南下,一路順風順水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他們趕在太陽落山之前進了港口。這一站的落腳地是安宜,一個隸屬於淮安府的小縣城。
從船上下來之後,李安禧他們決定還是去客棧住宿。雖然船上也可以過夜,但顯然比不上客棧舒服。對於基本上屬於第一次乘船的錢碧清而言,這個決定讓她十分擁護。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暈船了,但是心理陰影已經形成,就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消除的。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雖然安宜只是一個小縣城,但也有其熱鬧的一面。幾人下了船之後,來到港口的地方,便看到了很多擺小攤的商人們仍在賣力的吆喝著。如果是在白天,這種情景不會讓人詫異。可現在幾乎已經算是晚上了,這些人們不是應該收攤回家了嗎?
而且,讓她覺得奇怪的是,這裡擺的最多的就是小吃的攤子。雖然這個時候是飯點沒錯,但這麼熱鬧的像前世夜市一樣的場景,還是讓錢碧清覺得十分疑惑和訝異。
錢碧清不解的向他們所租的船家問了出來,得到的回答是:因爲基本上在這個港口停靠的船隻,無論是從淮安南下,或者從南邊那一站北上,幾乎都是從早晨出發,經過一天的路程正好能夠達到這裡;所以,對於在這個港口擺小吃攤的小販們來講,傍晚時分的這段時間纔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聽著那些小商販們熱情的吆喝聲,問著不斷傳來的陣陣香氣,錢碧清的肚子非常配合的傳出了“咕咕”聲。錢碧清尷尬的捂住肚子,擡頭看到了李安禧微笑的臉。不知爲何,她總覺得他雖然笑得一本正經,但那副樣子就是在笑她吧。
“清兒,餓了嗎?”李安禧笑著問道。
錢碧清低頭回道:“還好,不是很餓。”
所以說,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白天的時候,她竟然發下豪言壯語,要將釣到的魚兒當做中午的糧食。結果啊,她一整天就只釣了幾條不到手掌大小的小魚。
雖然她如願喝到了鮮美的魚湯,但只有那幾條小魚,根本不夠她撐到現在啊。可她當時竟然因爲那無謂的自尊心,所以沒有接受李安禧的那些大魚。失策啊……
對於他們這種類似情人間的小遊戲,李興楠已經可以做到視若無物了。所以,在錢碧清堅持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反對她,給她中途送來補充的糧食。一直到現在,一整個下午都過去了,她根本已經餓到前胸貼後背了……
“清兒,想不想去嘗一下這些地方特色的小吃啊?”李安禧簡直是在誘惑她了。
錢碧清看了一眼板著臉的李興楠,搖了搖頭,回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先找到住的地方再說吧。”
如果情況真的跟船家說的一樣,那這個小縣城裡不一定會有足夠的客棧來容納這些旅客吧。不知道爲何,錢碧清覺得跟他們一樣南下的人似乎多了些。一路行來,河道上處處都是南下的船隻。
李安禧笑了笑,擺了擺手說道:“住的地方不用擔心的,咱們家在這裡有產業。”
有產業嗎?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下了船之後,走到這個寬敞的地方便停下了。原來是要等人來接吧。錢碧清驚訝的擡頭,問道:“淮安那麼大的城都沒有李家的產業。爲何這種小城市裡反而有呢?”
李安禧笑著搖了搖頭,回道:“總之,你知道這裡有就行了。清兒,怎麼樣,要不要去逛逛?這種熱鬧的情形,要持續到一個時辰以後呢。街上也有很多買賣東西的,店鋪的門口都掛著明亮的燈籠,很漂亮呢。”
錢碧清又看了一眼李興楠,問道:“真的可以去嗎?公公他……”
李安禧點了點頭,對她說道:“你等一下。”
然後,便見他走至李興楠的身邊說了幾句話,而後又折了回來。錢碧清緊張的看著他,等著答案。
“我們可以去,不過要等布行裡的人來了之後,有個對這個地界兒熟的人跟著才行。咱們先等一會兒吧。”李安禧笑著說道。
錢碧清歡喜的點了點頭,只要能逛夜市就好,她可不管是不是要有人跟著。如今她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初來乍到的錢某人了,如今她已經完全適應了這些大戶人家裡,沒有人跟著就不能出門的變態制度了。
很快,來接他們的人到了。而讓錢碧清咋舌的是,接他們的人竟然弄來了六輛馬車。這根本就是一整個車隊嘛。這種大規模的排場,立即便讓周圍的人對他們側目了。錢碧清突然覺得自己這些人,似乎被周圍的羣衆瞬間隔離了,他們站的位置,空出了好大一塊地方。
她有些臉紅的跟在李興楠和李安禧的身後,看他們跟爲首的那個掌櫃模樣的人問著話,又受了那些人們的禮數,便忘了要逛街的事情,跟著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單獨上了馬車。直到坐進了馬車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唉,她果然骨子裡還是個平民,這種面子上的排場應付起來還是有些困難啊。
而等馬車行駛起來之後,她才突然想起來,跟李安禧約好了要去逛夜市的事情。
“啊,這下去不成了……”她失望的靠在了軟墊上,嘆氣道。
跟著她坐一輛馬車的小丫頭蕓兒不解的問道:“少夫人,您想要去做什麼啊?要不要奴婢幫您去辦啊?”
錢碧清有氣無力的看著眼前只有十四歲的小丫頭,搖了搖頭,繼續嘆氣:“你就算想幫我也幫不成啊。”
她是想自己重溫一下前世逛夜市的經歷啊。這根本不是蕓兒相幫就能幫得。回他道前。
蕓兒眨了眨她那雙大眼睛,笑道:“少夫人,要不您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吧。這些是新做出來沒多久的,正是酥軟好吃的時候呢。中午時您吃的那麼少,現在一定餓了吧。”
說著,蕓兒像變戲法似的,從一個包袱裡拿出了錢碧清一向喜歡吃的酥餅來。這是她在船上的時候用空閒的時間做出來的。沒法子,她家主子嘴巴挑的很,當初選了她跟來完全是因爲她的點心做的好吃這一點……
錢碧清立即雙眼冒出水花來,她感激的望著蕓兒,雙手包住蕓兒的手,接過了點心,說道:“蕓兒,帶你來真是太好了!”
蕓兒聽得臉紅了,害羞的抽回手,回道:“少夫人喜歡吃奴婢做的點心,是奴婢的福氣。”
“不對,有蕓兒這麼會做點心的丫頭,是我的福氣啊!”錢碧清感動的吃著點心,在這一刻覺得養老公真不如養丫頭。老公有啥用啊,看著她捱餓不說,剛纔還笑話她呢。
正這麼想著呢,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李安禧的聲音:“清兒,下車吧。我帶你去逛逛。”
錢碧清一愣,趕忙將最後一口點心塞進嘴裡,就著蕓兒十分及時的遞過來的茶水灌了下去,並接過了蕓兒手中的錦帕擦了擦嘴巴,還不忘遞給了蕓兒一個感謝的眼神之後,她才答道:“嗯,我馬上下來。”
“少夫人,先等一下。”蕓兒叫住了錢碧清,換了另一個帕子將她掉在身上的點心碎渣都掃落了之後,才點了點頭靦腆的笑道:“已經好了。少夫人,需要奴婢去跟著伺候嗎?”
錢碧清摸了摸她的腦袋,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說道:“不用你伺候了。你累了一天了,跟著他們到了地方就早點休息吧。女孩子家,要注意保養身體,知道嗎?”
蕓兒臉又紅了下,回道:“是,少夫人。”
錢碧清下了馬車,纔看到李安禧正在下面等著她呢。而他的身後跟著那個管事模樣的年輕人。所以她便沒有直接跳下馬車,而是就著車伕放下的車凳,慢慢的走了下來。
李安禧笑看著她這一副端莊的模樣,上前握住了她的手。那年輕管事立即上前躬身拜道:“奴才李恆,見過少夫人。”
錢碧清點了點頭,笑道:“李管事,不用多禮。”
等馬車隨著車隊走遠了之後,李安禧拍了拍錢碧清的手,說道:“你不用這麼拘謹,李恆是我的人。”
錢碧清一愣,繼而明白了李安禧的意思。轉頭對李恆善意的笑了笑,又對李安禧說道:“你要帶我去哪兒逛啊?剛纔你說的那麼清楚明白,難道你以前來過嗎?”
她可不記得李安禧三年間出過遠門啊。雖然也有三五天不回家的時候,但要說來到這麼遠的地方,三五天的時間應該不夠來回吧。
李安禧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來過啊。以前我不是有過去外地的時候嗎?這裡的布行就是我在那個時候開起來的。這裡雖然是個小城,但距離北邊的淮安很近,離南邊的揚州也不很遠,其實是個好地方。”
錢碧清點了點頭,十分有原則的沒有多問。雖然商場上的事情她也稍微懂一點,但她一直秉承著李府的生意她絕不沾手的原則。在背後聽聽李安禧的牢騷,或者將前世那些有的沒的的經商手段跟他說一下,出出主意之類的也就罷了。但真正涉及到具體的生意上,她是絕對不會干涉的。
說起來,她連自己的生意都不怎麼幹涉,完全是甩手掌櫃一個呢。PtiW。
李安禧來過一次,而李恆則是對這個安宜縣城已經十分熟悉了,所以錢碧清在他們的帶領下,吃到了很多美味的小吃。既然已經到了這種環境,錢碧清便放下了多年的僞裝,重新回到了前世那個平凡人會有的樣子,吃得十分歡暢。當然,也十分沒有形象。
而李安禧也因爲在外多年,並沒有什麼公子哥的禮儀,同樣陪著她一起沒形象了一把。倒是那個管事李恆,一路上光顧著驚訝於自家這兩位主子的各種“不拘小節”了,根本沒怎麼吃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