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湘從來沒覺得“方凌”兩個字這麼刺耳過。每天訓練會聽到到楚揚時不時提起,休息的時候會聽到其他戰士提起,開會的時候會聽大隊長提起。似乎自從知道了青枝和方凌的事,他的生活中總是充斥著“方凌”這兩個字。
莫名地煩躁,又無處發泄,於是這一年的秋演,離火在楚湛湘的鞭策下名動軍區。不僅把作爲對手的兄弟部隊打得落花流水,同一邊的合作部隊也被催動著疲於奔命。用離火內部戰士的話說,楚老爺怕是又注射了新血型的雞血。以前就狠,現在更是越發朝著非人的境界前進,再這麼下去,他們這些凡人想在楚老爺手底下討生活非得抱著變態的決心啊!
方嚴作爲一隊之長不可能沒有注意到楚湛湘的反常,不過看著他的異常帶來的效果很令人滿意,方嚴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還沒個憂鬱的時候?畢竟這位楚老爺年紀不小,卻還沒著沒落的,內分泌失個調也在情理之中不是!
這話方大隊長親口所說,聽到的人不少,於是被楚湛湘折騰得夠嗆的一衆終於有了那麼點心理安慰。這話傳到楚湛湘耳朵裡的時候時間已經漸近寒假,除了黑了下臉,他還真不知道做什麼反應。
恰在此時,辦公室門被直接推開,方嚴踱著方步走進來。楚湛湘也不跟他客氣,直接在辦公室後面穩坐如山。“大隊,您進門好歹敲聲響不是,要是我正不方便那多尷尬!”
方嚴輕嗤一聲,看著楚湛湘懶洋洋的樣子很是不喜,鄙視道,“不方便,你還能幹什麼,打*手*槍?”
這麼沒遮沒攔的話放在平時楚湛湘肯定會笑著應是,血氣方剛,沒途徑宣導,還不許人自力更生啊?——可是,此一時聽起來,聯繫之前這位方大隊長對自己的評價,楚湛湘沒辦法淡定,臉黑得跟包公似的,卻是難得口拙,半句迴應都想不出。
方嚴看到楚湛湘黑沉的臉樂得哈哈的,笑了半晌,大隊長終於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方凌快回來了,我打算讓他跟隊練練。你給安排一下,挑些不保密的項目。”
楚湛湘再次逃不開地聽到“方凌”這兩個字,一時想死的心都有了,都到這份兒上,怎麼還不放過他啊!
心裡已經給紮了七八個眼兒,楚湛湘還得保持微笑,半點心思不露,實在難爲楚中校了!
“方頭兒,您以公謀私也別太明目張膽啊!”
“嘿,”方嚴笑,“還真是謀私了。我家小子註定要走這條路,我這個當老*子的有條件讓他走得穩一些,爲什麼不搭把勁兒呢!”
楚湛湘翻個白眼,不耐煩地點頭擺手,“知道了,方大隊長,您放心吧,小的一定把你家小爺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方嚴面露滿意,也不在意楚湛湘的態度,轉身往外走。邊走邊向徵性地關心道,“我說楚老爺,您那內分泌還沒調好啊?要不讓你嫂子給你介紹個對象?”
“得了,不煩您操心,”楚湛湘揮手趕人,“小的旱了澇了都自己擔著!”
方嚴走到門口,止了步,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裡添了十分複雜,語氣一正,“楚湛湘,你得好好問問自己的本心。真的決定成全我家小子跟青枝丫頭?”
楚湛湘聞言唰地擡頭,看向方嚴的目光透著異樣的銳利。
方嚴不以爲意,語氣依舊平和,“方凌沒有瞞我們,現在青枝就住我家裡,而且還住在方凌的房間,我跟你嫂子也不是未經事的,怎麼能一點異樣都察覺不到。青枝一搬過來,方凌便打電話跟我們都通了氣。這本來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也相信我家小子不會因一己之私撬你牆角,但是,我還是想親自向你確認,你真的打算就這麼放棄青枝?”
楚湛湘平靜下來,聽完方嚴的話,眼底帶著幾分感動,又平添十分苦澀,“大隊,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那件事一日不解決,我一日不可能安定下來。”京裡偶遇的餘瓊在回來之前就婉拒了,是他被青枝的事搞得手足無措纔會想出那種昏招。
聽到這個結果,方嚴點了下頭,這些年勸已經勸得太多,他知道楚湛湘不可能放下那點執念。思及方凌跟他們說的事,方嚴一開始嚴厲反對,但是卻被凌書一句話堵得再無言語。楚湛湘揹著的事早晚要解決,他們都不能確定到時候他會成什麼樣,他們這些人在將來也許因爲各種原因會忘了楚湛湘,那麼楚湛湘就徹底消失了,連半點痕跡都不會留下。方凌和青枝籌謀的事,好歹,能爲他留下一絲血脈。
所以,最終方嚴默認了方凌的打算,沒有告訴方凌真正的原因。就讓他以爲自己是被青枝的堅持打動了吧!
楚湛湘依照方頭兒的要求把方凌的事作了交待,方凌在離火的這段時間,他打算能不見就不見,一個月的時間,怎麼著也應該能避得過去。只是,他沒有想到,陪著方凌一起來的還有那個讓自己抓心撓肝兒的小丫頭。
他忘了,青枝和方凌有一樣的身份,兩個人都是要放寒假的。這一雙小兒女自來親近,如今又有那樣的關係,再加上本就分隔兩地,自然不可能會放過這能相聚的短暫假期。所以,當楚揚接到兩人,見青枝在,理所當然地把人帶到楚湛湘跟前,楚湛湘看楚揚的目光幾乎沒把他戳個對穿。
楚揚敏感地覺得氣氛不對,見機地帶著自己隊裡的狼崽子們遠離依舊內分泌失調的楚老爺,留下三個人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楚湛湘看到兩個人交握的手,很想衝方凌大吼一句,“不知道這離火連只耗子都是公的啊,這麼手牽手的不是成心刺激人麼!”當然,刺激的主要對象是他楚湛湘。——終究,他吼不出來。甚至要裝作沒有看到縈繞在兩人周圍的和契。輕咳一聲,楚湛湘平靜道,“我沒想到青枝也會跟著過來,……這樣吧,方凌你還是跟戰士擠一擠。青枝,這段時間我搬去跟楚揚住,我的房間讓給你!”
看到青枝皺了下眉頭,似乎打算拒絕,楚湛湘先一步打斷道,“好了,去安頓吧!方凌,收拾好就跟著楚揚他們隊上,你可以參與的訓練他會通知你。”話落,楚湛湘快步離開,背影似是落荒而逃。
方凌看著這樣的楚湛湘微光在眼底一閃而逝,看來楚大哥明顯就不是真心放棄青枝啊!青枝卻是參不透楚湛湘的心思,看到他這般著急地遠離自己,只覺得十分受傷。即使告訴自己不要再抱奢望,依舊會因爲對方的態度而悲傷。
看到青枝的表情,方凌能猜到她的心思。但這種事,外人說一千道一萬都比不過對方片語支言,所以,他也不打算勸說。反正只要此事成了,楚大哥有再多的顧慮也斷不會再推開青枝。縱使他們最終真的成了陌路,好歹能保住青枝餘生安樂。
其後在離火的日子,方凌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熱。並非楚湛湘有意針對,只是特種兵的訓練跟他在軍校接受的完全在兩個檔次。即使之前已經感受過,即使他已經進步了很多,依舊要花大量的精力和時間去融入。
青枝則是閒人一個,大半的時間都窩在屋子裡看書做寒假作業。楚湛湘把重要的資料什麼的都收拾著放到了楚揚那裡,不方便帶過去的也妥善放置並上了鎖,青枝便順理成章地佔據了楚湛湘的辦公桌。
聽到敲門聲響時,青枝正趴在桌前做英語作業,這一科是她所有學科中最不習慣的,用慣毛筆的手感,寫起英文字母來怎麼都不對勁兒。“請進!”
門外楚湛湘聽到這兩個字,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門進入,四目相對,都微怔了片刻,然後楚湛湘微別過視線,出聲道,“我過來拿到資料,開會要用。”
“啊?啊!”青枝忙起身,沉默地退讓到一邊。
楚湛湘以最快速度取了自己要的東西,正要離開桌前,眼光觸到攤在桌上的作業本,看到上面寫著的一個個單詞字母間都分得極開,不太好看。每個字母筆劃間多有生澀,顯然寫這些的人還欠缺練習。
“英語裡一個單詞應該是一個整體,每個字母類似於漢字的筆劃,英語語言體系跟中文不同,不講究橫平豎直,適當彎曲和傾斜會更顯得和諧。……”
青枝聽到此語,有些驚奇地愣住了,回神時立刻就低下了頭,眼底有水光難以掩飾,這麼久,他們之間甚少有這樣的溫情。所以,是因爲徹底擺脫了自己,所以慷慨地願意將這樣一面展現給自己嗎?
楚湛湘看到了青枝眼角的亮色,小姑娘纖弱的背脊挺得筆直,偏著頭,梗著脖子,並不願意再看自己。伸手想替她拭去淚水,終究在寸許之外停住了動作,僵硬地收回手,楚湛湘強笑道,“我出去了,你好好學習!”
快步走出門來,有壓抑的啜泣聲透過門板傳入耳中,楚湛湘很想抽自己一計,都到這份兒上,你怎麼可以再去招她!楚湛湘,你何其自私!
青枝的到來讓離火的氣氛變得壓抑,戰士們懷念起被楚老爺層出不窮的把戲折騰的日子,那些日子雖然虐身又虐心,好歹還能大喘氣兒。現在,楚老爺倒是收手了,可是整個離火上空的低氣壓讓他們連高聲談笑都不敢,對著楚老爺那張似乎絕了十八代祖宗的臉,讓人覺得連說個笑話都會對不住他老人家!
所以,所有人都盼著,盼著大年三十快點到來。那天他們決心一定要把楚老爺灌趴下,再不要看到他那張怨氣沖天的老臉了!
時間便在衆人的期盼中一滑而過,方大隊長今年決定讓全家都在隊裡過年,所以,年二十八的時候,休年假的凌書也到了隊裡。大隊長一家團聚,甚至兒子都把媳婦給倆老準備妥當了,這一家的氣氛溫暖得叫人嫉妒。
凌書帶著青枝在食堂幫廚,那婆媳勝似母女的關係更是惹得衆人諸多打趣。方凌天天掛在臉上的傻笑讓楚湛湘只覺得一陣牙癢。可哪怕他牙癢得快掉了,還是擋不住人家的幸福。這時候,他特想矯情地嘆一句,團聚都是別人的,我什麼也沒有。
且不提楚湛湘的煎熬自嘲,方凌和青枝的計劃穩步展開。雲初更是表示,只要青枝得手,由他來幫忙安排後續,一定保證青枝平安孕下麟兒。有這樣兩個人全心地幫助自己,即使依舊會爲楚湛湘的態度受傷,青枝依舊能看到未來的希望,滿心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握拳!連續日更!
已經發了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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