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義舉傳開之後,世人紛紛讚揚謝夫人有勇有識。於是又有許多輿論希望我國不必再嚴守女子不能入軍之令。自古至今,還未有哪一朝哪一代對女子入軍之禁令執(zhí)行得這麼嚴格。
儘管輿情如此,但是法令卻終究沒有改變。
莧爾在堂上說了這樣的一席,雖然衆(zhòng)人也知道有道理,但是卻與法令不合。
衆(zhòng)人都不知道該如何處置。我拿眼看看何無忌。何無忌最初聽說有人假冒士兵,頓感興高采烈,大有一番事不關己,隨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但當他看到那人竟然是莧爾時,神情卻變得十分無奈。
除了一、兩個親兵外,也只有何無忌知道我和莧爾的事情。
何無忌見我拿眼看他,只是無可奈何地衝我搖了搖頭。
虞丘進湊過來小聲問:“司馬準備如何處置這二人?”
我一拍案頭,大聲道:“軍官荀茂領頭違反軍紀,處斬!明日正午執(zhí)行。婦人私入軍營,充入囚犯營,做苦力。”說完,不顧衆(zhòng)人驚詫的表情,我起身出了縣府。
剛在山道上拐個彎,虞丘進就追上來尾隨著。
等回到我的宅院,虞丘進纔跟進前廳輕聲說:“這樣處罰那軍官與那女子,恐怕過於嚴苛了。”
“哦?嚴苛?軍令不嚴,何以威敵?作爲軍人,嚴禁攜家眷,更何況......”
“但那女子不是家眷......”
“女子不可從軍!”
“但那軍官不至於處斬哪?!?
我擡頭瞪了虞丘進一眼,他的話沒再說下去,肅立在一旁。
我攤開桌上擺的一個*看了半晌,作了批註後往案上一扔?!芭尽钡囊宦曧?,虞丘進冷不妨嚇得一哆嗦。他衝我看了一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對他說:“那軍官,與你可熟悉?”
“不熟,不過道恩與他很熟,似是同鄉(xiāng)。”
“知道了,去吧。”
虞丘進剛剛出去,劉鍾又進來了。
“何事?”我沒好氣地問。
“哦。無甚大事。”
我頭一扭,衝他擺擺手。劉鍾知趣地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又進來了。
“又是何事?”
“何參軍來了?!?
“知道了?!?
我光說個“知道了”,把個劉鍾弄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意思是“請”,還是“請走”。愣了愣,還是出去把何無忌領了進來。
我看了何無忌一眼,說:“你又來做甚?”
何無忌笑笑,湊近我說:“進裡屋說幾句?!?
我只好把他讓到裡面的屋子。兩人隔著桌子面對面坐著。
何無忌替我斟了杯茶,說:“司馬可是真要殺那軍官?”
我沒說話。
何無忌說:“這軍官雖然違了軍紀,但罪不致死。況且將士們在這小溪寨當守兵,連軍餉都放不周全,還要讓他們豁出性命守城、守寨,拿什麼去約束人?雖說軍令如山倒。話倒是說起來容易,你做做看?守兵不跑光纔怪。所以說,我知道你心裡有氣……”
“我哪有氣?”
何無忌笑笑,接著說:“不管怎麼說,處斬有些過了。不如明天一早議事時,我出面求個情,您順著臺階一下。打他幾十軍棍也就罷了?!?
“你別管。我自有道理?!?
何無忌見我軟硬不吃、水火不進,笑了笑。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拿起來啜了一口,頗有興趣地細細品味著。
我想:這都不知道是幾個時辰以前泡的茶了,有那麼好味道麼?
何無忌並不介意這茶的味道,連品了兩口,對我說:“那麼,莧爾怎麼處置?”
我嘆口氣說:“你認爲該當如何處置?”
“按理說,你剛纔的判罰倒是適當,只是你忍心讓她充入囚犯營做苦力?”
“你也不忍心吧?”
何無忌大笑,指著我道:“劉司馬,雖然您是我的上司,可在這事上您可別同我指東道西的。您同莧爾之事我還是知道的。不瞞您說,以莧爾的美色,我自然是心動得很。哦,不是心動,是垂涎三尺。”
聽到這裡,我“撲哧”一笑,說:“你何無忌別的不會,就只會這個。”
何無忌見我樂了,也寬了寬心,說:“您可說錯了,我何無忌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吸引絕色女子芳心?!?
“你吸引的女子還少?”
“好,好,不扯那些。我來向你支一個招兒。”
“什麼招兒?”聽到這裡,我有了些興趣。
“明兒早上議事的時候,我出面求個情,您順著臺階一下……”
“別說了。”我打斷他道,“我現(xiàn)在總算明白了。說來說去,我劉裕要殺人,被你何無忌救了;我劉裕要讓女子充軍,也被你何無忌救了。惡人全是我當!你也太會做人了?!?
何無忌大笑道:“好了,不講笑談了。真的向您支個招兒。不如……”
何無忌向我支的招兒並不算高明,真要按他說的去做,也許將來被人知道了還會因爲我徇私枉法而遭到非議。不過,險歸險,眼下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一試。
虞丘進走後,我一個人踱步去了蒯恩的軍帳。蒯恩見我進帳,忙從榻上站起來,整衣行禮。
“道恩,晝間辛苦了?!苯裉煳玳g的一戰(zhàn),蒯恩出力最多。我對這員猛將傾注的不僅僅是戰(zhàn)友之誼,更多的是感激之情。我雖然也勇猛擅戰(zhàn),但打仗哪能僅憑幾個人的英勇。只可惜像蒯恩這樣的猛將太少了。
“殺賊不辛苦。”
“好!好!坐下吧?!?
我坐到他的榻邊,問:“今日處置的那軍官與那女子,你怎麼看?”
“末將不敢說?!?
“但說無妨?!?
“那軍官與末將有舊。雖然我覺得這樣的判罰過嚴,但是礙於私情,我也不能說什麼。況且,恕我直言,儘管將在軍中,君命可以不受,但劉司馬您也不能隨意殺人。”
“你倒也率直?!蔽覠o心和他探討殺人是否合理的事情,轉(zhuǎn)而問他,“你與他什麼關係?”
“是同鄉(xiāng),也算半個恩人。早年同居一鄉(xiāng),後來遭兵災離散了,他無意中救了我一命。後來到了句章,才知道他從了軍,於是求他薦我來當馬伕?!?
“原來你當馬伕是他薦來的?!?
“是的。”
我笑道:“看來你升職比他要快麼。”
“多承司馬提攜?!?
“道恩,既然這人與你有恩,你看我且送你一個順風人情如何?”
“什麼人情?”
我跟他耳語一番,然後出帳又踱回自己的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