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想到毛老太太聽了我們的話,並沒有勃然大怒,相反還很鎮(zhèn)定。她先是瞅了瞅我,然後又瞧了瞧那壇酒,說:“僅憑一張檢驗單說明不了什麼,這樣,你們誰也別走,就在這兒等我,我現(xiàn)在就去把事情搞清楚。”說完拎起那壇黑罐酒就往外走,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故意停下來打量了我一下,話裡有話的說:“別看我年紀(jì)大了,眼睛卻不瞎,心也跟明鏡似的。誰要敢騙我,一定饒不了他!”
“嘿,她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是在懷疑我們啊。”胖子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回頭對阿秀抱怨道,“還心裡明鏡呢,我看你阿婆是老糊塗了吧,連好壞人都不分!”
他還想再說,被雅靜制止了。“咱仨是外鄉(xiāng)人,老人家擔(dān)心自己外孫女也很正常,再說她也沒說懷疑我們啊。不過阿秀妹子,你阿婆她這是要去哪兒啊?”
“可能是去找神婆了。一般來說,只有中了蠱的人出現(xiàn)相應(yīng)癥狀才能發(fā)現(xiàn)和解毒,像現(xiàn)在這種既沒癥狀又沒證據(jù)的情況,恐怕也只有神婆能判斷了。”
老太太果然是去了神婆家,而且沒一個時辰就回來了。一進(jìn)門便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臉色鐵青,十分難看。
“秀兒,以後不許再和阿財來往了!”說完嘆了口氣,擡起頭看了看我,眼神和善了很多:“這次是我大意了,不過事兒還沒完,神婆已經(jīng)答應(yīng)處理此事,到時候會給我一個交代的。”
我鬆了口氣,點點頭正要離開,卻被老太太叫住了。
“你們這幾個娃是從北京來的?”
我愣了一下,看了看阿秀。阿秀也是一臉詫異,衝我直搖頭,意思是她並沒有告訴過阿婆。
“對,北京來的。”
“你來不是找阿秀的,而是有什麼事吧。”
我撓了撓頭,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不承認(rèn)吧,是人都能看出我不是阿秀的男友,可一旦承認(rèn)會不會被誤認(rèn)爲(wèi)是騙子,當(dāng)場被轟出去啊。正在糾結(jié)的時候,阿秀出來幫我圓場了。
“阿婆……”
“住嘴,沒問你!”老太太白了她一眼。
得,看來不承認(rèn)是不行了。“沒錯,您說的對,我和阿秀之前的確不認(rèn)識,這次來也確實是有事相求。不過您別怪阿秀,她是個好姑娘,看我可憐才想到編謊話騙您的。”
“什麼事兒需要編這種謊話?”
“這……”
“行了,不用說了,你是怕我們的族規(guī)不肯幫外人,所以才合夥想出假入贅的法子騙我老太太的……其實之所以有這樣的規(guī)矩也是不想招惹是非,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們蠱苗人就冷漠,何況你還救了我們秀兒。說吧,要我?guī)湍阕鍪颤N,解蠱?”
“呦呵,這老太太神了嘿。連這也看的出來?”胖子看老太太答應(yīng)了,也很開心,急忙幫我撩起衣服請她過目。
老太太也不著急,先進(jìn)裡屋點了盞油燈,然後戴上眼鏡慢慢走了過來。見她這麼沉得住氣,不由心安了很多,心想自己這下總算有救了。哪知老太太看完大吃一驚,連手上的油燈都差點摔了。
“你……你這娃是得罪誰了,居然會弄成這個樣子!?”
我看她表情驚慌,隱約感覺有些不妙。
“你在這等著。”她放下油燈轉(zhuǎn)身出了門,不一會拎了一個玻璃罐子進(jìn)來。
“阿婆,你這是要……”阿秀貌似已經(jīng)知道自己外婆要做什麼了,可我們?nèi)齻€卻面面相覷,不知她這是要幹嘛。
老太太讓我趴在牀上,把油燈交給胖子舉著,然後拿出毛巾給我擦乾後背。這才慢慢打開玻璃瓶蓋,輕輕往裡頭吹了口氣,不一會兒一隻青頭毛蟲從裡面爬了出來。
“啊!”雅靜急忙把臉轉(zhuǎn)了過去,“我……我最不能看這種蟲子了!好肉麻,好惡心!”
胖子倒是不怕,湊上前輕聲問道:“老太太,您這是要幹啥?給這小子下蠱以毒攻毒嗎?”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掌好你的燈,別出聲。”
我悶頭趴在牀上,緊張的要死。還好她不是往我嘴裡放,否則我寧可受蠱毒的折磨。
“放鬆身體,別亂動。”這句話說完,我便感覺到後背一陣癢癢,尼瑪,她把毛毛蟲放我背上了。雖然看不到,但一想到那渾身長毛,軟了吧唧的東西在自己身上亂爬,心裡一陣膈應(yīng)。
毛毛蟲在我背上爬了幾步,又打了幾個滾,終於從掉了下來。再試,仍舊如此。
“好厲害的蠱……”老太太自言自語道,“竟然連我的蠱蟲都不願意接近那片印痕。”
“阿婆,您……您這是什麼意思?”阿秀焦急的問。
老太太重新將毛蟲放好,摘下眼鏡心有餘悸的說:“我養(yǎng)蠱也有幾十年了,一般的小蠱都能應(yīng)付。可這……這種蠱我還從來沒見過。你們看,這印痕內(nèi)的血液流速極快,仔細(xì)觀察,甚至可以發(fā)現(xiàn)表皮都在抖動。這娃到底是得罪什麼人了呀,竟會下這種奇蠱。”
雅靜也慌了,忙追問:“阿婆,那……那他還有的救嗎?”
“因爲(wèi)我不認(rèn)識這種蠱,所以說不好。這樣,我先去找族長,讓他出面請神婆,如果他肯幫忙,或許還有得救。”
老太太立刻出門了,不一會兒,便和一位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後走了進(jìn)來。阿秀小聲告訴我那就是寨子裡的族長,我正想起來打個招呼,卻被他大手一揮,重新按在了牀上。
他先看了看我背後的印記,然後問道:“京城來的?”
我點點頭。
“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我正要回答,被胖子搶了先。“咳,這不是京城沒高人嘛,我們是受大師點化,特來鳳山坡寨尋求族長幫助的。”
族長扶了扶眼鏡,“京城裡的大師都知道我們鳳山坡?”
“知道,不僅知道,而且還說如果族長能幫我們解除此蠱,便讓我們代他在京城爲(wèi)您立碑杜撰,揚(yáng)其威名!”
族長聽的滿臉興奮,搓著手說:“小事一樁,小事一樁。這樣,你們現(xiàn)在就跟我走,我?guī)銈內(nèi)フ疑衿拧2皇俏易哉F,我們鳳山坡的神婆,那是相當(dāng)厲害的,就你身上這蠱毒,不出一個禮拜保準(zhǔn)好!”
我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立刻披上衣服隨他去找神婆。
神婆住的地方明顯氣派了許多,門前站著兩個人,阿秀外婆說那些都是他的弟子。二人見族長來了,便一左一右陪著走了進(jìn)去,而我們幾個按照規(guī)矩則只能暫時在外面等著。大概一支菸的功夫,族長出來了 ,他滿臉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夥子,我都給你安排好了,進(jìn)去吧,他在裡面等著你呢。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下次有機(jī)會到北京,你們可得招待我哦!”
“一定一定。”
族長揹著手笑呵呵的走了,剩下我們幾人在神婆弟子的指引下走了進(jìn)去。
這是由三個吊腳樓組成的宅院,規(guī)模比阿秀外婆家大了很多。一位滿臉銀髯的老者正坐在院子裡閉目養(yǎng)神,身旁的弟子正要向他通報,他卻擺了擺手說:“你們終於來了……”
啊?我心裡一驚,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他早就知道我們要來了?
這時,身邊的毛老太太扯了扯我的衣服,小聲說:“看到他頭上那隻蝴蝶了嗎?”
被她這麼一提醒,我才注意到,在他蒼白的頭髮上果然停著一隻通體鮮紅的蝴蝶,它先是一動不動,隨後拍打著翅膀在我們周圍轉(zhuǎn)了一圈又停在了神婆耳邊,這時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它的顏色居然變成了亮粉色。
“這是靈蟲,天下所有的事它都知道,所以只要神婆願意,沒有事能瞞得了他。之前我說你們是北京來的,其實就是他的靈蟲占卜出來的。”
“我擦,開玩笑呢吧。”
“她沒開玩笑。”他聽到我話也沒惱,捋了捋鬍鬚說:“我的蟲子不僅說你們來自北京,而且還告訴我其中一個娃有兩個姓,我想應(yīng)該就是你了。至於你到底叫衛(wèi)川還是海川,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終於活著找到了我。這既是萬幸卻也是不幸,萬幸的是我可以通過靈蟲告訴你一些我知道的事情,這或許可以幫你走出困境。可不幸的是,你身上的蠱毒我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