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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黃小威拿著一個素胎花瓶正聚精會神地練習蕩釉,劉靈子拿著一套運動服和一雙旅遊鞋走到黃小威身旁,將衣服和鞋往黃小威面前一扔說:“趕緊去洗個澡,把你這一身髒衣服臭鞋子換掉。從來那天起,就沒見你換過衣服和鞋。”黃小威不好意思地道了謝。

劉靈子臉一拉眼一翻:“謝什麼謝?你以爲我幫你呀,我是受不了你這一身酸臭味兒纔給你買衣服、鞋子,不白送,等我爸給你發了工錢,一分不少都扣回來。”黃小威說:“我是來學手藝的,劉大師沒說要給我發工錢。”

劉靈子瞪眼道:“你想賴賬啊,你現在有沒有780元?”黃小威掏出800元錢遞給劉靈子:“沒零的,不用找了。”

劉靈子白了他一眼:“你很有錢是嗎?20塊錢我不會還給你的,這是你必須給我的跑腿費。還不快去洗呀,你燻人家有癮啊!”

黃小威低著頭拿著衣服和鞋子走了。

夜很靜。劉靈子背對著工場,聚精會神地練太極拳。黃小威做手工煉泥的最後步驟,捶打成泥坯,泥餅已被打成扁平狀。他放下木槌準備對摺泥餅。劉靈子在外面喊:“想偷懶啊?泥餅厚度不到三釐米,不許對摺!”黃小威嚇了一跳,他不服氣地起身找到尺子量泥餅。劉靈子又喊:“量什麼量,還有五釐米呢。”黃小威看了看尺子的刻度,正好五釐米。

黃小威只得拿起木槌繼續捶打,他拿著木槌只打泥餅的四周。劉靈子喊:“你搟餃子皮啊?想當廚子趁早滾蛋。”黃小威看了看中間鼓鼓的泥餅,吐了吐舌頭,無可奈何地朝泥餅中間捶打,一邊打一邊哈欠連天,節奏越來越慢。不一會兒,他頭一耷拉睡著了,木槌扛在肩上。

劉靈子輕輕走過來,看黃小威扛著木槌的睡相忍不住偷笑。她捂著嘴沒敢笑出聲,悄悄湊到黃小威跟前,仔細看著黃小威,看一會兒又怕被人發現,羞澀地轉過頭,掩飾性地用手去摸捶打完成的泥餅。木槌從黃小威的肩上滑落下來,正砸在劉靈子的手背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她看黃小威還在呼呼大睡,就拿起工作服輕輕搭在黃小威身上走了。黃小威偷偷睜開眼看到劉靈子走遠,咧嘴無聲地笑起來。

劉大師坐在長桌前在勾畫花瓶的設計稿,劉靈子在旁邊看著。

劉大師妻子端來夜宵,劉靈子拿起一個糕餅邊吃邊起身要走,劉大師叫住她:“靈子,你又想去找人家小威的碴兒吧?”他示意劉靈子坐下說,“行了,人家在家裡也和你一樣,都是嬌生慣養的,到這兒出力學藝,吃的苦夠多了,你別再折騰人家。”

劉大師妻子問劉靈子:“他得罪你了?”劉靈子得意道:“他敢!”

劉妻問:“他沒得罪你,你爲什麼老跟人家過不去?”劉靈子一笑:“不知道,就想欺負他。”

劉大師和妻子對了一下眼光。劉靈子發現了父母的舉動,起身回自己的房間。

劉妻說:“黃小威這個孩子長得挺好,不知道他人怎麼樣。”劉大師說:“我問金生了,他倆從小一塊兒長大,關係一直不錯,黃小威人品挺好,不然我也不會留他。”

劉妻說:“甌平是個老實人,金生是他爹那個模子扣出來的,他倆能玩到一塊去,黃小威也差不了多少。他聰明嗎?”劉大師說:“現在的孩子哪有不聰明伶俐的?我特別喜歡黃小威身上有股韌勁兒,一般的富家子,哪能吃這個苦,早受不了跑了。可他能忍,像我年輕的時候。靈子那麼爲難他,一般人早火了,但他沒惱,現在的年輕人能這樣,非常難得。”

劉妻問:“他是富家子弟?家裡是幹什麼的?”劉大師說:“金生說他家在溫州城裡是做鞋的,生意很大,有員工四五千人。他媽死得早,他是他爸帶大的,家裡就他這麼一個兒子。”

劉靈子站在自己臥室的門口,耳朵貼在門縫上偷聽。劉妻說:“我看你也是相中這個女婿了,我看這孩子也挺順眼。”劉靈子笑了。

侯三壽正問婁新寶有關坎貝爾的消息,黃瑞誠闖了進來。侯三壽給婁新寶遞了個眼色,示意他離開,然後說:“黃老邪,你怎麼不打招呼就進來?我這是菜市場啊?幹什麼?看我笑話來了?”黃瑞誠說:“我自己都光屁股了,哪還有資本笑話你穿破褲衩。”

侯三壽問:“你告訴我,你們抄襲過人家的產品嗎?”黃瑞誠說:“照樣子直接抄襲肯定沒有,不過MGX公司在國際鞋服市場上佔據前三的銷售份額,代表著流行趨勢,鞋的種類、樣式衆多,我們集團在設計過程中肯定會借鑑國際流行元素,這裡面有沒有引用MGX公司的設計原創,我也說不好。你們呢?”

侯三壽一聽,知道自己集團的情況和季誠差不多。兩人一商量,決定趕緊找律師打官司,於是就一同坐飛機去北京,找蘇若冰給介紹的浦大律師。見了浦律師,侯三壽把基本情況都講了。

浦律師告訴他倆,服裝和鞋的基本要素是恆定的,而且全球統一,萬變不離其宗,在設計和生產中,個別設計元素和生產工藝相似,甚至雷同,完全有可能是巧合,並非故意侵權。因此,打贏這場官司還是有可能的。案件的結果由法庭判決,獲勝的概率只能說有百分之五十吧。

侯三壽和黃瑞誠從北京飛回來,走進溫州機場接機大廳,婁新寶、石勝天分別迎上前去。

婁新寶小聲對侯三壽說:“MGX公司派來的菲爾斯律師和劉律師找上門來了,他們建議庭外和解。”

石勝天小聲對黃瑞誠說:“MGX公司要求就侵權事宜舉行談判。”黃瑞誠說:“你沒聽錯吧,是和解還是來調查取證?”石勝天肯定地說:“我沒聽錯,千真萬確!”

侯三壽說:“那就談唄,我正愁燒香找不到廟門呢。”黃瑞誠說:“這是美國人慣用的伎倆,大棒加胡蘿蔔。不談,讓他們燒香找不到廟門。”

侯三壽說:“不談怎麼摸清對方底細,如何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黃瑞誠說:“讓他們找浦律師談,我們既能摸清他們的底牌,又可進可退,打起官司也遊刃有餘。”

侯三壽不滿意:“你怎麼這麼喜歡打官司呀?浦律師都說了,勝算只有百分之五十。人家願意庭外和解,我們爲什麼不順水推舟?”黃瑞誠著急了:“三猴子,庭外和解就是打官司你懂不懂?庭外談不攏,庭內繼續打。庭外‘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成爲呈堂證供’,好萊塢電影裡常說的話你不知道嗎?庭外人家不說你抄襲剽竊,只問你有沒有借鑑,你怎麼說?”

侯三壽說:“實話實說,有啊!”黃瑞誠說:“那我們就輸定了!借了他的就必須還,你拿他當鏡子就是照搬照抄。人家把你的話往法庭上一放,你連破褲衩都沒了!”

侯三壽說:“我不說話,只探聽虛實總行了吧?”黃瑞誠對婁新寶說:“新寶,你去,你英語比他好,你不是法人代表,即便說錯了也不會成爲呈堂證供。”

侯三壽說:“嘿,黃老邪,你指派我的人很順手啊。行了,我們帶著新寶一起談。阿誠,你聽我的,我要讓他法庭上得不到的東西,談判桌上也同樣得不到。”黃瑞誠說:“三猴子,我說了半天,你怎麼就執迷不悟呢?我們談和律師談結果不一樣。要談你談,我不談。你想死我不會陪你哭。”

侯三壽、黃瑞誠一前一後走出機場大廳。黃瑞誠追上侯三壽說:“三壽,這回你怎麼也得聽我的。打國際官司你我都是頭一回,別稀裡糊塗吃了虧。我提一個折中方案,我們一起去找蘇教授,她一定會有很好的建議。”侯三壽答應了。

侯三壽、黃瑞誠與婁新寶、石勝天在溫商會所洽談室相對而坐。蘇若冰風風火火走進來,動作利索地在中間位置坐下說:“我下午有課,有什麼問題請抓緊時間問。”

黃瑞誠先開口:“MGX公司派律師來了,提出庭外和解。”蘇若冰說:“是談,還是不談?由誰出面談?你們糾結了?”

侯三壽連聲說:“對對,你只要告訴我們是讓浦律師談,還是由我們直接談就行了。”蘇若冰說:“你這麼說我現在可以走了,你們抓鬮決定。MGX公司應邀派人考察,說明他們有意和你們合作,告你們是居高臨下掌握合作談判的主導權和話語權。”

黃瑞誠問:“你是說他們不是故意下套讓我們鑽?”蘇若冰說:“典型的疑心病、陰謀論,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陰謀,多的是陰差陽錯。爲了可憐的虛榮心,你們把主動找人家上門吹噓成人家主動找上門和你們合作。是你們主動,反而說人家設套,是不是太荒誕可笑了?”

侯三壽和黃瑞誠互相看了看,都沒有吭聲。

蘇若冰說:“分析MGX公司此前在世界各地的合作案例可以肯定,所謂庭外和解就是併購談判。”侯三壽插話道:“那就直接談唄,還用得著浦律師費勁……”

蘇若冰盯著侯三壽說:“請聽清楚了,是併購而不是平等合作。假如你希望被收購,直接談是最佳選擇。他們爲庭外和解開列的條件,不外乎以資金、技術、管理入股你們兩家集團並取得控制權。這就如同企業借殼上市,他們要借你們的殼進入中國市場。爲了如願,財大氣粗的MGX公司支付給你們的收購金會非常誘人,甚至能讓你們在一夜之間成爲握有真金白銀的億萬富翁。胡蘿蔔給你們了,配套的大棒是,他們會提出,產品研發、經營管理、銷售渠道都交給MGX公司,你們的品牌將被取消,或者被冠以MGX品牌的前綴。他們的產品會與你們的產品併線生產,統一銷售,利用你們的銷售渠道最大限度地擴大他們的市場份額。”

黃瑞誠不解地問:“兩個品牌同時出現在一個專賣店,自己跟自己打架,這在營銷策略上是犯大忌的啊!”蘇若冰說:“別忘了,是同一個品牌,一個叫MGX季誠,一個叫MGX。一點點吃掉你的品牌,就是他們營銷上的成功。”

黃瑞誠恍然大悟:“明白了,一旦他們站穩了腳跟,我們的自主品牌就可能徹底消失。我怎麼覺得和他們合作有點像當漢奸的感覺。”蘇若冰說:“膚淺!這跟愛不愛國沒有關係,難道上海大衆、一汽大衆都是漢奸賣國賊嗎?”

黃瑞誠說:“既然如此,我們完全可以用三家公司分別出資的形式成立一家全新的具有獨立法人資格的合資公司,通過這家公司一同打造新的品牌,開拓新的市場。各家原有的品牌與這家新公司無關,由各自繼續運作,這不就兩全其美了嗎?”蘇若冰又很不客氣地說:“市場競爭如同兩軍對壘,只有徹底消滅對方,不留殘兵敗將,不能捲土重來纔算大獲全勝。MGX公司只有徹底吃掉你們,才能消滅潛在的競爭對手。”

侯三壽說:“蘇教授,你看我們怎麼做才能佔據有利地形?”蘇若冰說道:“侯總,怎麼做,應該由你們決定,我是局外人,沒資格替你們決定。如果一定要給一個建議的話,我的建議是:打打談談,邊打邊談。這是毛澤東發明的專利。你們這些老人,理解起來會比我深刻,用起來也會比我自如。”

蘇若冰前腳剛走,侯三壽就對黃瑞誠說:“我算是領教了,這個老姑娘比佳來橫一百倍。你小子如果真把這尊佛請回家,下場可比我慘多了。”

侯三壽帶黃瑞誠走進辦公室,讓婁新寶去把MGX公司那兩個律師請來。黃瑞誠的意思是先商量商量。侯三壽堅持現在就談,打打談談,以不變應萬變。

黃瑞誠不放心地問:“你說的不變,是不是堅持不被收購?”侯三壽說:“廢話!要籤城下之盟,還談個屁啊,直接舉手投降得了。”

婁新寶剛走到門口,被林佳來堵住了去路。她對侯三壽說:“我不同意現在就談!來了兩個破律師,犯得著你們倆大駕光臨嗎?!除非MGX公司的總裁來了。他不來我們就先跟他打官司,把他打疼了知道我們不好惹了,再坐下來談。”

侯三壽說:“你告訴我,他的癢癢筋在哪裡?他的痛處在哪裡?他的死穴在哪裡?不談怎麼知道?”林佳來也提高了嗓門:“你不會讓律師談嗎?!怕什麼!”

侯三壽的火實在壓不住了,大聲道:“我就是因爲不怕,纔敢跟他們直接談!看他們放什麼洋屁!我侯三壽摸爬滾打了幾十年,區區幾個洋鬼子能把我東邊眉毛劃到西邊去?!美國佬的警局我都去過了,我還怕他嗎?”

溫商會所洽談室裡,一邊坐著菲爾斯律師、劉律師和翻譯,一邊坐著侯三壽、黃瑞誠和婁新寶。劉律師從旅行箱裡拿出厚厚的幾大本文字和圖片材料,放在桌子上說:“這是我們狀告你們侵權的證據,是給法庭的。”說著又將所有材料收回。菲爾斯律師將另外兩份合作文件,分別遞給了兩人。

劉律師解釋道:“MGX公司將以高於市場的價格,收購你們的股份,前提是不低於51%的股權。併購後,企業的生產管理、產品設計、工藝標準、原料採購、市場拓展都由MGX公司全權負責。我們會將MGX公司本地化的主打品牌魯斯,與你們現有的品牌併線生產,不過你們品牌名稱將不再使用,你們的管理團隊要離開管理、設計、生產部門,全部充實到銷售部門。當然,MGX公司是一個講信譽,並有著良好合作誠意的公司,我們將請第三方對你們註銷的品牌進行有形資產和無形資產的評估,並以高出評估價的市值給你們現金補償。只要你們在眼前這份合同上籤了字,我們就是一家人了。MGX公司將馬上撤銷對你們集團的起訴。你們聽明白了嗎?”

黃瑞誠說道:“我聽明白了。你們就是看中了中國市場這塊大肥肉。可惜你們沒有銷售渠道,你們要借我們的雞,下你們的蛋。你們也太聰明瞭,企圖用幾張花花綠綠的美鈔,一舉掠奪我們用二三十年心血開闢的銷售渠道。這樣,你們就達到了既消滅了競爭對手,又獲得了銷售網絡的目的。”

菲爾斯律師乾脆地說:“你們別無選擇,如果拒絕合作,官司打下來,你們不但一無所有,而且還負債累累。”

侯三壽說:“我倒有一個讓我們共贏的方式。我們三家公司共同出資成立一家全新的公司,專門設計、生產、銷售新的品牌,共同來爲這一品牌打開中國市場,這不是雙贏的好事嗎?”菲爾斯律師說:“我們有的是一二三線品牌,有必要爲了獲得銷售渠道,再給自己樹立一個競爭對手嗎?”

侯三壽哈哈大笑站起身來:“你們太不瞭解我們溫州人了,我們就是一羣狂野了二十多年的土狼,根本不怕你們這些人生地不熟的洋狼!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經歷過這麼多的風和浪,從來沒有服過輸,哪怕被捲入海底,只要讓我們露出頭來,我們依然是頂天立地的好漢,依然是能夠主宰自己命運的中國老闆。我告訴你們,你們的方案我們不想也不會接受。”

黃瑞誠站起身來,“啪啪啪”地拍響了巴掌,對著兩位律師說:“我們將和你們抗爭到底,我們法庭上見!

在轎車上,侯三壽得意地問:“火力偵察,短兵相接,感覺怎麼樣?”黃瑞誠說:“義正詞嚴,暢快淋漓,配合默契,過癮啊!”

侯三壽說:“你只要聽我的,步調一致,管他是美國佬、日本鬼子、八國聯軍,來一個滅一個,來兩個滅一雙。”黃瑞誠說:“我再多一句嘴,後院不能起火。回去把情況跟佳來說說,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嘛。其實,佳來有的想法我還是蠻贊同的。”

侯三壽反駁道:“得了吧!當初請克林頓代言,你削尖腦袋跟我搶,佳來從頭反對到腳。現在怎麼樣?還是我老婆有遠見呀,人家來了一封郵件,說克林頓先生由於身體原因不能出任形象代言人,一句話這事就黃了。”黃瑞誠吃驚地問:“什麼?這事兒黃了?我怎麼沒聽你說呀?”

侯三壽說:“敗走麥城,有什麼好說的?我可警告你,這件事我誰都沒說,你小子別給我捅出去了。有幾家媒體不懷好意,找我的事兒,還誣陷我炮製假新聞搞炒作。”

侯三壽與黃瑞誠在金麥場大包間喝酒。

侯三壽端起酒杯說:“約你來,是向你表示歉意,我答應幫你找到小威,還沒有兌現。”黃瑞誠說:“大敵當前,我都沒有時間想這個臭小子。有什麼事兒直接說吧,我雖然笨,還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你我都沒心思談兒女的事兒。”

侯三壽說:“那我直接說了,我的人怕你經不起誘惑,把我給賣了。”黃瑞誠說:“既然你挑明瞭,那我也就不瞞你了,彼此彼此,我的人也一個勁地讓我防著你。”

侯三壽說:“你跟我說句實話,假如沒有MGX公司這檔子事,眼下你最想做的事兒是什麼?”黃瑞誠說:“與你聯合,組成中國鞋服的航空母艦。別說中國,就說溫州,既做服裝又做鞋的企業有沒有?我們爲什麼不能合併,是我的資產不優良嗎?”

侯三壽說:“你說來說去,不就是說我缺一雙破鞋嗎?”黃瑞誠說:“不對,是缺一雙合腳的好鞋。沒有它,你走不遠。”

侯三壽說:“好,依你,你想怎麼聯合?”黃瑞誠說:“收起你的霸王條款,什麼都好談。不瞞你說,我已經請了專業的會計師事務所對季誠集團的資產進行清理評估,你不跟我聯合不要緊,我找願意和我聯合的公司。”

侯三壽認真地注視著黃瑞誠,說:“黃老邪,你讓我刮目相看啊,你小子居然搶到我的前面來

了,你不會早就跟MGX公司拋媚眼了吧。”黃瑞誠笑道:“拋得眼都抽筋了,可人家不搭理我。”

侯三壽說:“你不覺得奇怪嗎,自從我們跟那兩個鳥律師交鋒後,MGX公司好些天沒動靜了。”黃瑞誠說:“是啊,我也覺得奇怪。”

正說著,婁新寶、王存根氣喘吁吁地破門而入。王存根說:“出大事了!”婁新寶說:“MGX公司向美國法院申請了臨時禁售令,法院批準了。從今天開始貨品在美國全部下架,包括剛剛到新奧爾良港的貨品也被封存了。大約1500萬美元,還不包括馬上要啓運的600萬美元的貨品。”

黃瑞誠問:“我們呢?”

王存根說:“420萬美元。”

侯三壽懊惱地說:“怎麼會是這樣?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稍微一停頓突然說,“那個巫婆在哪裡,趕緊給她打電話!”

單身俱樂部一間優雅的咖啡廳。林佳來、蘇若冰坐在桌子邊上,喝著咖啡。袁雙慶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溫文爾雅,走到了林佳來的邊上,很有禮貌地說:“美女,你好,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林佳來驚慌地說:“不喝,我不渴。”

袁雙慶說:“那我們能單獨聊聊嗎?”林佳來說:“我……我……我不會聊。”說著,拎起包就要走。

蘇若冰笑得前仰後合,連忙拉住林佳來,對袁雙慶說:“你什麼眼神呀,她是我媽。”

袁雙慶呆呆地看著兩個人,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媽看上去比你還年輕,我看走眼了。”蘇若冰拉下臉說:“你再瞎說,我削了你。”袁雙慶趕緊走了。

蘇若冰神秘兮兮地對林佳來說:“我今天還約了黃瑞誠。”林佳來迅速起身:“你倆約會,我當什麼電燈泡啊。我走!”

蘇若冰拉住林佳來,說:“別走。人是你介紹的,我就想讓你當面看看,這人有勁沒勁,連話都說不完整。”林佳來重新坐下,說:“這得怪你自己!說話像吃了手榴彈,一炸一大片,哪個男人受得了?!”

正說著,侯三壽、黃瑞誠氣喘吁吁地跑到蘇若冰和林佳來跟前。

林佳來疑惑地說:“三壽,你怎麼來……”侯三壽氣哼哼地指著蘇若冰說:“我問你,你出的都是什麼破主意啊?!美國法院給我們下達了臨時禁售令,我們所有的貨品都在美國下架了……”蘇若冰指了指外面的花園說:“我們到外面談。”

侯三壽、黃瑞誠、林佳來坐在花園的臺子前。

蘇若冰站著,臉色很難看,問:“說完了?你們兩個都是二百五,比豬還笨。”

林佳來說:“若冰,先別生氣,坐下來慢慢說。”蘇若冰說:“我生什麼氣呀,你嫁了這麼笨的老公都不生氣,我幹嗎把人家的棺材擡到我自己家裡哭呀。”

侯三壽被弄得莫名其妙,問:“蘇教授,我們做錯了嗎?”蘇若冰問:“你們去見兩個律師,我當初跟你們怎麼建議的?”黃瑞誠說:“打打談談,邊打邊談。”侯三壽補充道:“律師打,我們談,一武一文,相得益彰。”

蘇若冰說:“好,耳朵沒問題,那就是腦子有問題了。你們這也叫談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綿裡藏針,柔中見剛,談判的基本技巧,你們懂不懂?人家起訴你們,還知道給自己冠以庭外和解的美名。你們倒好,名也不要,利也不講,開場就來一通亂拳,反倒把人家逼到牆根上,什麼餘地也不留,人家能不啓動臨時禁售嗎?你們瞭解過對方給自己的設計申請了哪些專利嗎?你們自己又申請過什麼專利?任何一款設計,只要是人家申請過的專利,你們哪怕是巧合,美國和歐洲的法院,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判你們侵權。既不知己,又不知彼,真是無知無畏,兩個湊在一起五百整!”

侯三壽仰頭看著夜空,片刻,彷彿是自言自語地說:“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只好坐等人家出招,我們再後發制人了。”

蘇若冰雖然說話像刀子,從內心講,她對侯三壽、黃瑞誠的事還是十分上心的,就把侯、黃兩家集團面臨的問題打電話對老師浦律師講了。

浦律師告訴她,對方兩面出擊,針對季誠,在銷售他們產品的歐洲所有國家法院都申請了臨時禁售令。同時針對奮鈞,在銷售他們產品最多的幾個州的州法院,也申請臨時禁售令。我們雖然在第一時間進行抗訴,但這只是對臨時禁售令的抗訴,即便抗訴成功,也不能左右侵權案的勝負,只能說有了一個暫時喘息的機會,可以減少眼下的損失。抗訴成功率要比侵權案的成功率小得多,因爲它不影響案件的最終審結結果。只要對方堅持,法官從保護美國本土企業利益的角度出發,一般不會撤銷臨時禁售令,除非對方主動要求撤銷。

蘇若冰把浦律師的回答轉告林佳來,林佳來說:“這就要命了,下架的貨品全是按美國市場要求設計、製作的,退回來就等於是廢品。”蘇若冰問:“侯總有什麼打算?”

林佳來說:“所有的人問他,他就一個字‘等’。”

夜幕中,侯三壽坐在奮鈞集團頂樓平臺欄桿上,面對樓下的萬家燈火,拿著釣魚竿在空中拋竿。黃瑞誠從袋子裡拿出酒和菜放在欄桿上,打開一瓶啤酒遞給侯三壽,自己也趴在欄桿上與侯三壽對著瓶喝酒。

侯三壽邊喝邊問:“這條魚如果咬鉤不放,你損失多少?”黃瑞誠說:“不到你的五分之一。不過,退回來的鞋就算是出口轉內銷,還能賣。”

侯三壽又問:“你如果是魚,這會兒會怎麼想?”黃瑞誠喝了一口酒說:“我咬住鉤不鬆口,逼他拽斷線,大不了魚死網破。”

侯三壽喝著酒笑道:“那這條魚肯定和你一樣,是條不長腦子的笨魚。要是我,就緊緊地咬著鉤,他釣不起我,我也不放了他,跟著他的萬噸巨輪,摸進他的避風港,去發現更大的海域。”黃瑞誠說:“還是你比我聰明,要不我能這麼死乞白賴地要跟你合作。可惜呀,熱臉孔總是遇上冷屁股。”

侯三壽說:“別犯酸了,我正跟你學習呢,明天會計師事務所就到我這兒進行資產清理評估了。別高興得太早,合作方還指不定是誰呢。”黃瑞誠說:“三壽,你要是放著我這雙好鞋不穿,去找其他破鞋,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推下去。”

德蘭庫克分別給黃瑞誠和侯三壽發來傳真。

給黃瑞誠的傳真是:“黃瑞誠先生,您可能已經發現,您現在在歐洲的銷售渠道已經癱瘓,而在訴訟未決出勝負之前,訴訟費開銷將花上你們上百萬美元……”

給侯三壽的傳真是:“您的好朋友坎貝爾先生始終相信,爭端雙方負責人的私人會晤,可以避免令人煩惱的訴訟,同時也可以節省大筆的訴訟費用和精力。任何事情都可以通過協商解決,希望您能夠在方便的時候,到紐約再次與坎貝爾先生進行面對面的會談。”

侯三壽、黃瑞誠、林佳來、蘇若冰在燈火輝煌的金麥場聚餐。侯三壽討好地對蘇若冰說:“這次我們佔了上風,首功要歸蘇教授,是她制定的打打談談戰術奏效了。來來,我們一起敬敬蘇教授。”蘇若冰端起杯子問:“不罵我巫婆啦?”

侯三壽說:“阿誠,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蘇教授呢?罰酒罰酒。”

黃瑞誠非常配合:“我認罰。”說著端起酒杯幹了。

侯三壽笑著乾了杯中的酒,誇張地說:“現在,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歡迎蘇若冰教授,爲我們的美國之行發佈戰前動員令。”蘇若冰對林佳來說:“佳來,你可要小心,你們家老公騙女孩子一套一套的,可惜我不吃這一套。”

林佳來說:“若冰,你就別尖酸刻薄了,快跟他們說吧。”蘇若冰說:“第一句話,一顆紅心,兩手準備。這句話你們這些老年人都很熟悉吧?第二句話,力爭和解,不懼破裂。”

林佳來說:“你還是給他們說明白一點,省得他們像上次那樣犯錯。”蘇若冰說:“佳來,你以爲你們家老公真傻呀?我們的腦袋是六斤四兩,他的腦袋有八斤四兩,什麼是底線他比誰都清楚,只要守住底線,什麼都可以談。”

侯三壽想了想說:“不對,上次你罵我是二百五,今天又說我的腦袋比人家多了個二,還是說我傻呀。”黃瑞誠問:“三壽,你告訴我,你的底線是什麼嗎?”

侯三壽笑道:“活著!看看,你們看,他纔是真傻呢。”黃瑞誠說:“對,我們的自主品牌不能丟。”林佳來說:“這可是我們二十多年的心血啊!我們的品牌決不能丟。”

最後,侯三壽悄悄告訴黃瑞誠:“去美國之前,我得履行我的諾言,幫你把兒子弄回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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