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三壽的這個孬點子還真有點用。盧富有、陳大潮、方明強等人看著報紙紛紛議論。陳大潮說:“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盧富有說:“大潮,你以後嚇唬嚇唬自己就行了,什麼‘千真萬確侯三壽跑了’,我都被你嚇個半死。”方明強說:“總算知道侯三壽的行蹤了,不跑不死就能緩氣。”
黃瑞誠拿著報紙憂心忡忡地說:“蘇,不對勁。一個死要面子的人,連臉都不要了,會是什麼情況?”蘇若冰急切地說:“你趕緊打電話勸勸他!”
黃瑞誠連忙撥打侯三壽的手機,忙音,沒人接。黃瑞誠又撥打辦公室電話,還是忙音,沒人接。黃瑞誠一陣恐慌,急忙開車到滿叔家。滿叔把情況告訴了黃瑞誠,並說:“阿誠,你兄弟倆要相幫啊!”黃瑞誠說:“會的。滿叔,您放心吧。”
侯三壽兩眼虛空,在夜市排檔自斟自飲。黃瑞誠尋找著走到餐桌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說:“我去看滿叔了。警察都驚動了。”侯三壽顧自喝了一杯酒說:“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黃瑞誠說:“這是你的座右銘,寫得到處都是。”
侯三壽自言自語:“現在呢?心大了,舞臺也大了,偏偏力不從心了。佳來說我的心不是大了,是被貪慾、狂傲控制了。同樣都是搞太陽能,說我是一意孤行,說你是一枝獨秀。我不跟她爭辯,想用五六年時間打造出奮鈞旗下的兩家上市公司,LED在A股上市,光伏在香港H股上市。用硬碰硬的事實,讓她回心轉意,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黃瑞誠舉起酒杯說:“三壽,別提這些了,來喝酒。”侯三壽不高興了:“阿誠,你不知道我憋得難受嗎?爲什麼你也不讓我痛痛快快說個夠?!”“我是怕你傷心。”“不讓我說真話才傷心呢……”
侯三壽說:“手裡握著大量現金,那是底氣;銀行絡繹不絕上門授信,那是福氣;光伏產品的最新專利又輕而易舉落到我手裡,那是運氣。底氣、福氣、運氣都有了,我有什麼理由不放開手腳大幹一場?誰敢說今年達到850兆瓦,年產值100億元人民幣是異想天開、癡人做夢?沒想到拐點會突然顯現,一點徵兆都沒有,次貸危機、歐債危機、歐美貿易保護,外部經濟低迷,國內銀根緊縮,整個行業在一夜之間全線崩潰,上個月連民間資本市場也垮了。就好比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突然沒油了,怪誰啊?怪路,怪車,還是怪司機?”侯三壽陷入了沉思。
黃瑞誠沉默半天才說:“三壽,別嫌我說話不中聽。資金這麼困難,爲什麼還要花1800萬歐元購買設備?還空運溫州!”侯三壽說:“箭在弦上,逆勢而發。發展新能源是國家戰略,也是全球戰略,對這樣的行業,銀行的信貸怎麼可能一直收緊呢?一旦銀行能貸出款來,民間的借貸馬上就能還上,我的逆勢而發就是彎道超車,會成爲不可阻擋的優勢。”他嘆了一口氣,“事與願違,它偏偏不朝我想象的方向發展,信貸不僅沒有放鬆,反而開始收貸,叫人措手不及啊!”
黃瑞誠說:“你把寶押在私募基金上也是一步臭棋。”侯三壽憤憤不平地說:“什麼臭棋,頂多算險棋。人都到機場了,忽然接了個電話,說美國七家太陽能生產企業正向美國商務部提出申請,要求對中國75家光伏企業進行反傾銷、反補貼調查,並採取貿易限制。人家放下電話,說不走就不走了。算了,說也白說。”
黃瑞誠關切地問:“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侯三壽沒頭沒腦地說:“你好啊,抱得美人歸;我呢,冷冷清清空無一人。沉重的負罪感,欠下那麼多親戚朋友的債和承諾,後悔已經沒用。走到屋頂跳下去,一了百了,真能了嗎?那些跟著我、幫著我、信任我的人怎麼辦?爲我殉葬?我又不是皇帝……”
黃瑞誠說:“扛不動你就說話,我幫你一起搭把力。”侯三壽無力地擺擺手:“那隻能搭一時,不能撘一世,還得自己扛。負債近30個億,有後續資金,它就是投資,資金鍊一斷,它就是債務。一個月的利息就是3500萬啊,扛著被壓死,放下被砸死,逃不了……”
黃瑞誠試探道:“你跟我說過,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活著就有辦法。這話你還記得吧?”侯三壽明白了黃瑞誠的話中之意,笑道:“我是那種人嗎?現在就是有辦法我也施展不開腿腳,銀行、債主把我五花大綁地像糉子一樣捆著,再把我掛在那裡,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隨風飄動,什麼勁也使不上,成活死人了。我得自己把自己解脫了,他們愛鬧,鬧他們的,我該幹什麼幹什麼。”
黃瑞誠提醒道:“三壽我得告訴你,一走了之解決不了問題,只能面對。”侯三壽反駁道:“捆著、吊著、飄著你怎麼面對?挪挪腿動動身子他們就說我跑路了,可成天待在辦公室裡不動彈能有出路嗎?”
黃瑞誠誠懇地說:“我說句掏心肺的話,只要你面對,再大的壓力我幫你扛。你要是一拍屁股走了,公司就完了,溫州城也會不得安寧。”侯三壽從包裡拿出一個文件袋,丟到黃瑞誠面前說:“救命稻草。”
黃瑞誠問:“你的還是我的?”侯三壽說:“有區別嗎?銀行還欠我倆一起簽名的兩個億呢。回去慢慢看吧。”
黃瑞誠回去看了侯三壽交給他的文件袋知道侯三壽要去美國,就手舉寫著“黃稻草”三個字的接客牌,在溫州機場出發廳等候,過往旅客看到牌子上的字都忍不住竊笑。侯三壽壓低帽子,戴著寬大的墨鏡走進大廳,警覺地四處觀望。他發現寫著“黃稻草”的接客牌,連忙低頭溜邊向安檢通道走去。黃瑞誠發現了侯三壽,不動聲色地跟過去,把“黃稻草”三個字正擋在侯三壽眼前。
侯三壽知道自己躲不開了,對黃瑞誠說:“黃老邪,你還真把自己當救命稻草啦?我不需要,閃開!”黃瑞誠不躲不閃,露出笑臉說:“三猴子,我這根稻草是專門用來捆綁伺機跑路的人。”“沒工夫跟你廢話,我要出差辦事。”“沒工夫看你演戲,我要帶你回家。”
倆人把通道口堵住了,引起後面旅客的不滿。黃瑞誠不由分說,挽住侯三壽往外拖。侯三壽麪對人高馬大的黃瑞誠無力擺脫,他掙扎著說:“阿誠,我真的不是跑路。”黃瑞誠扭住不放:“不跑路打扮成這樣什麼意思?”“我是怕被人認出來,以爲我要跑路。”“我認出來了,認定你要跑路。”
侯三壽說:“阿誠,你鬆開,聽我給你解釋。”黃瑞誠說:“你閉嘴,乖乖跟我走。我說怎麼弄一份全權委託書給我,幸虧我知道你肚子裡有幾根腸子。俗話說,料人料不著,料狗四隻腳。把破帽子、爛眼鏡摘了跟我回去!”
侯三壽軟磨硬泡:“我對天發誓,真的有急事,而且是關係到奮鈞科技生死的大事,你不會存心讓我破產倒閉吧?”“別天一句地一句的,今天這飛機你指定上不了了。”黃瑞誠說著,架起侯三壽就往門廳外走。
侯三壽極力掙脫。黃瑞誠始終不鬆手。侯三壽急了,吼道;“黃老邪,你光天化日綁架我,我馬上報警你信不信?”黃瑞誠說:“我巴不得你報警,警察一來我就告訴他,你欠我兩個億想逃跑,被我給逮住了!報吧,趕緊報警啊!”
侯三壽被黃瑞誠纏得實在沒辦法,討饒道;“阿誠,我求你了……”“行,回我辦公室你慢慢求。”黃瑞誠說著摘下侯三壽的帽子,手又將他的墨鏡摘下來。
侯三壽急得直跳腳:“你這是想跟我動手是不是?!”黃瑞誠說:“要不我們打一架,把警察招引過來一起進派出所,我可就省勁了。”
侯三壽無奈:“黃老邪,我今天才發現,你小子比我壞多了。”“那也是跟你學的。”黃瑞誠說著,又把侯三壽往外拖。
侯三壽突然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喊:“不行,又來了,要拉稀……”黃瑞誠說:“繼續裝,我保證讓你這泡屎拉在褲襠裡。”
“我就是跟你走也讓我上趟廁所吧,拉在你車子上多噁心人呀。”侯三壽說著,趁黃瑞誠一走神,撒腿往衛生間跑。黃瑞誠緊追不捨。侯三壽停下來說:“我不走了,還不行嗎?”黃瑞誠說:“不行,跟我回去。”
侯三壽說:“我跟你回去,你就能保證我跑不了?”黃瑞誠說:“只要你還想跑路,我就有一百種辦法讓你跑不了。”“黃總,黃老太爺,我真
的不想跑,我就想拉屎撒尿。”侯三壽躲在衛生間的隔間裡。黃瑞誠守在隔間門外。
侯三壽突然從隔間走出來說:“阿誠,你再這樣蠻不講理,真要誤我的大事!”黃瑞誠說:“走吧,辦大事去。”說著將侯三壽往外拖。
侯三壽實在沒招,只得從口袋裡拿出國際機票說:“這是從北京去美國的往返機票,來回半個月,10月9號返回。10月15日我寶貝女兒結婚,我能不回來嗎?我此行美國的目的,是與德蘭庫克洽談以股權投資的方式注資奮鈞科技的事。放不放行,你看著辦吧。”
黃瑞誠看了看機票說:“有點像真的,這麼說有意向了?”侯三壽說:“沒意向我跑美國幹什麼?!哎呀,你就別囉嗦了,放我走吧,別耽誤了大事。我對天發誓,說的句句都是真話。”“你走吧。記住,每天上午九點我們通電話。”黃瑞誠說著讓開了道。
侯三壽在飛機座位上坐下,繫上安全帶,額頭上汗水直往下掛。他伸手往口袋裡掏紙巾,竟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張中國銀行的國際卡,他自語道:“這爛稻草還真能救命啊!”說著,將銀行卡小心裝進貼身的口袋。
侯三壽到了北京,急忙去見張教授,詢問研發進行得如何。張教授告訴他,已經有初步成果。侯三壽問:“如果轉讓,能值多少錢?”張教授惋惜地說:“不是最終成果,恐怕一分錢不值!最後一步沒有走完,前面九十九步都是零。”
侯三壽拉著張教授的手說:“謝謝。你們繼續研發吧,一旦所有的資金花完,我還沒有給你們送後續研究經費,這個項目就自動取消,算我對不起大家了。”
侯三壽到美國見到德蘭庫克就問:“我發給你的資料你都看了吧?風投基金、股權投資或者是收購兼併,你覺得怎麼樣的合作方式更適合我目前的情況?”德蘭庫克聳了聳肩:“三壽侯,我想讓你先休息一天,明天請我們的高級投資分析師一起來聊聊,這樣你對我們給出的結果,就不會不理解了。”
侯三壽問:“這麼說,你們已經決定了?”德蘭庫克婉言道:“恐怕,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侯三壽又問:“如果,我把我個人的股份和資產都清零呢?”德蘭庫克說:“三壽侯,我和我的同事都很不理解,你爲什麼不申請破產保護呢?這樣你可以避免很多麻煩。”侯三壽感嘆道:“欠人家的錢我難受,我不想給人留下裝死賴賬的形象,虧錢不能虧心。德蘭庫克先生,我還是很感謝你。”說完沮喪地走出大門,很不情願地離開了。
侯三壽和衣躺在紐約地下室客棧牀上,兩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手錶指針指向晚九點,他撥通電話問:“阿誠,溫州的情況怎麼樣?”黃瑞誠說:“你別管溫州的事,快說你那兒的進展!”
侯三壽說:“不順利,我正在想其他辦法。要債的有沒有找佳來和小帆?”
黃瑞誠急了:“你能不能不操心溫州?有我呢!說具體一點,怎麼個不順利?嗯……沒人找佳來和小帆的麻煩,媽那兒也挺好。還有什麼其他辦法?”
侯三壽說:“……儘管希望渺茫,但總還是希望,我相信辦法一定藏在堅持之中。”黃瑞誠說:“不行就早點回來,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接著,侯三壽來到美國硅谷新光源研究中心,與負責人洽談。他說:“……這就是目前奮鈞科技的現狀,我不想隱瞞,我們確實碰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我希望和你們進行第二次合作。”中心負責人問:“您有具體設想嗎?”
侯三壽說:“我想通過技術升級拯救奮鈞科技,您可以把它理解爲一個重組方案,你們研究中心以技術入股奮鈞科技,如果擔心負債率太高,我可以剝離不良資產,關鍵是別讓我的股東因爲我而遭遇更大的損失。”
中心負責人說:“侯先生,您讓我非常欽佩,假如不是因爲美國經濟蕭條,我們會有一次非常愉快的合作。但是很遺憾,我們中心由於缺乏資金,新的研究項目無法啓動,仍停留在理論階段。不瞞您說,我們有不少非常優秀的研究人員都加入了中國季誠集團,他們那裡已經成爲全球光伏技術的研發高地。”
侯三壽問:“如果沒有新的研究成果,哪怕有並不落後的技術專利也行。”研究中心負責人說:“對於一家研究機構來說,沒有所謂並不落後的技術,當一種新的技術誕生後,曾經的先進勢必成爲現在的落後。”
侯三壽與霍克教授在老地方咖啡廳見面。霍克教授將一份材料交給侯三壽說:“這是美國投資銀行今天剛剛發佈的Maxim Group報告,他們對中國境內目前最大的十家太陽能公司的資產做出了統計,根據可以查閱到的資產負債表,十家公司的債務累計達到175億美元,表明整個行業已接近破產邊緣。”侯三壽不相信:“不可能,難道還有比我更慘的嗎?”
霍克教授說:“數據是否準確不是關鍵,關鍵是這份報告的出爐對您來說是雪上加霜,沒有人會願意在這個時候對中國的光伏產業進行風險投資,所以,在歐美找到新的合作伙伴已經不可能了。”他遲疑了一下,“另外,網上關於您的負面信息越來越多,連美國的英文網也比比皆是,有的文章還被置頂,甚至有債主在網上用中英文發佈人肉搜索和懸賞通緝,您的處境很令人擔憂。有說您早就成百上千萬地買了投資金條,準備後路;有說您的錢是離婚後被某個神秘女人騙走了;還有說您每週都乘坐包機前往澳門豪賭;甚至說您和您夫人是假離婚,錢都轉到了您夫人名下;就連您的女兒、女婿,還有瑞誠黃、小威黃都成爲爆料對象。”
奮鈞科技會議室裡擠滿了要債的人。江丐輝對大家說:“網上的消息你們也信啊?網上說我不堪重負辭職不幹了,你們信嗎?那是閻羅王講故事,鬼話連篇。各位,侯總還在美國,正頻繁接觸美國風投公司,他唯一的女兒過幾天就要舉行婚禮,他能不回來嗎?!如果你們不想讓自己的錢打水漂,就趕緊走吧,不然投資商都會被你們嚇跑,那真的要變成鍾馗爺開飯店,鬼都不上門了。”
大家覺得江丐輝說得有道理,廠裡生產還很正常,就各自走了。
婁新寶看要債的人都走了,就說:“侯總剛剛來電話,他要去南非賣掉太陽能廠,暫時回不來,小帆的婚禮肯定趕不上了。”大家神色凝重,一籌莫展。
林佳來接到侯三壽發來的短信:“佳來,我馬上去南非賣廠,孩子的婚禮不能參加了。”她臉色陡變,立即撥打電話,但對方已關機。她氣急敗壞地吼道:“侯三壽,你這個混蛋……”
侯小帆說:“太悲催了,這叫什麼事嘛!連把我交到金生手裡的人都沒有,好像我是私奔。傷不起。媽,要不你牽我的手,把我交給金生算了。”林佳來說:“按溫州老輩的規矩,你前腳出門媽後腳就得關門,連婚宴都不能出席。說是女兒出嫁會帶走孃家的財氣,所以,門關得越快財跑得越少。女兒結婚這天,媽得在家裡守住財氣,以免孃家敗落。”
侯小帆說:“我對錢沒慾望,不會把財氣帶走的。”門鈴響了。小帆打開房門,喊:“媽,黃叔叔和若冰阿姨來啦!”蘇若冰問:“小帆,準備得怎麼樣了,需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
侯小帆噘著嘴說:“那就給我找個爸爸吧。”林佳來說:“小帆,瞎說什麼呀!”
黃瑞誠、蘇若冰落座後,林佳來說:“你們說天下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父親嗎?一個短信說要去南非賣廠,不能參加小帆的婚禮,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黃瑞誠說:“我倆就是爲這事來的。”
林佳來說:“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推遲婚禮,等三壽回來。小帆,你的意見呢?”
侯小帆嘆息道:“只能如此了,收回請柬,把頭婚改成二婚!”林佳來瞪眼:“小帆,別瞎說!”
黃瑞誠忙說:“不能改!就算你們同意,男方會同意嗎?這事要是弄彆扭了,小帆以後的日子怎麼過?萬一有點什麼不順境的事兒,孩子連話都說不響。”林佳來發愁道:“那怎麼辦呀?”
蘇若冰說:“佳來,有阿誠在你怕啥呀?人是他放跑的,他就得承擔責任。”林佳來說:“不能怪阿誠,即使我在也未必能攔住他。”
黃瑞誠說:“佳來,我們今天來就是想告
訴你,由我來代替三壽把小帆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小威是小帆的親哥哥,我就是小帆的孃家人,你看這樣可以嗎?”
林佳來的心總算放下了:“太好了。小帆,你覺得呢?”侯小帆說:“黃叔叔,你真是太給力了!”
侯小帆與許金生的婚禮在溫州王朝大酒店宴會廳舉行。在音樂聲和掌聲中,侯小帆挽著黃瑞誠的手走進宴會大廳。許金生捧著捧花站在T臺上等候新娘。黃瑞誠將侯小帆的手交到許金生手裡說:“金生,我代表小帆的父親侯三壽和母親林佳來,把我們的掌上明珠交給你了,這是侯家的託付,也是我們老黃家的託付。小帆是我們兩家人的女兒,是我兒子黃小威的親妹妹。小威讓我告訴你,一直以來小帆就是他心中最深的牽掛。從今天開始,我們兩家人的牽掛就成了你身上的責任,祝福你能娶到這麼好的妻子,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呵護她、愛她,擔起做丈夫的責任。”許金生臉上掛著淚珠不停地點頭。侯小帆抱住黃瑞誠流著淚說:“黃叔叔,謝謝你!”
在熱烈的掌聲中,黃瑞誠走上舞臺說:“各位親朋好友,女士們,先生們,我受侯三壽和林佳來的委託,對今天光臨侯小帆與許金生婚禮的各位來賓表示最誠摯的感謝!”說著向臺下深深鞠躬,“由我作爲女方的家長在這裡致答謝詞,大家都會覺得奇怪,其實,知道我們兩家淵源的人都不會奇怪。我與新娘的父親侯三壽認識已有40多個年頭,從走街串巷到成家立業,從家庭作坊到集團公司,風風雨雨、爭爭吵吵、打打鬧鬧,幾十年沒有停過,兩家人的交往也從未中斷過,因爲我們彼此的心始終是相通的。”
主桌上,侯母笑得合不上嘴;林佳來不住地點著頭;滿叔的眼眶溼潤了。蘇若冰坐在林佳來邊上,用深情的目光看著黃瑞誠。
黃瑞誠繼續說:“八年前,三壽登上首屆溫州民營經濟十大年度人物榜首,我好不容易弄個提名獎。當時有記者問我,你最佩服的溫商是誰?我說是侯三壽。假如今天有人問我,我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還是侯三壽。我敬佩他的聰明和膽魄,敬佩他永不服輸的倔強。他經歷過多少挫折失敗,可再大的困難也沒讓他低過頭。他就像鬆臺山上的小草,被人踩過,被車碾過,被野獸動物刨過啃過,只要遇到春雨陽光,他又會碧綠茂盛,甚至可以頂翻壓在身上的千斤巨石!他是壓不垮的,我相信這一次也不會例外。侯三壽沒有跑路,爲儘快解決當前的危機,他連親生女兒的婚禮都不參加,此時正飛往南非去處理那裡的資產,能做到這一點是不容易的,可他做到了。他說他不能空手而歸,他一定要帶著錢回來。這就是責任和擔當,有這樣的信念,就沒有過不去的坎!”
場上響起熱烈的掌聲。林佳來和侯小帆都被說哭了。
黃瑞誠說:“我爲有這樣的朋友感到驕傲,我願意和侯三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小帆,金生,別怪你們的爸爸不能親自出席你們的婚禮,他用他的行動給了你們一個天大的祝福,那就是再大的困難,再多的磨難,也要心心相印堅定地走下去!小帆,金生,黃叔叔祝福你們。”
蘇若冰情不自禁地從座位上站起來鼓掌。林佳來流著眼淚鼓著掌站起來。場上的親朋好友們紛紛站起來衝著黃瑞誠熱烈鼓掌。
宴會開始。可是,黃金娒、趙繼發、杜光宗、方明強、李保光等人在前廳將黃瑞誠圍住了。杜光宗惡狠狠地說:“你臺上說的我不相信,老實把真相告訴我們,免得受牽連。如果真是你放走了他,明天我們就到季誠集團找你要錢。”蘇若冰慌慌張張從宴會廳裡跑到黃瑞誠跟前:“阿誠,怎麼啦?”黃瑞誠息事寧人道:“沒事,大家隨便聊聊。”蘇若冰在邊上提心吊膽地看著。
黃金娒打著圓場:“大家都是朋友,先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黃總會告訴我們真相的。”黃瑞誠坦然道:“我在臺上講的就是全部真相。”
杜光宗吼道:“黃瑞誠,你今天如果不給我們一個交代,我就讓你站著進來躺著出去!”黃瑞誠迎面上前:“好啊,棠梨頭,有種你試試!”
蘇若冰跑過來想拽住黃瑞誠,被擠上來的人擋在外面。杜光宗撲上來要跟黃瑞誠動手。黃金娒等人趕緊將杜光宗拉開。蘇若冰衝上來拖著黃瑞誠,不讓他靠近杜光宗。
黃瑞誠說:“棠梨頭,我給侯三壽擔保的可是兩個億,今天在場的你們誰的額度比我高?我放跑他,貸款到期,你棠梨頭會替我還嗎?!你那些喝人血放‘老高’的錢給我我也不要!”
黃瑞誠的話讓大家的情緒穩定下來。杜光宗還梗著脖子說:“你黃大老闆實力雄厚,兩個億對你來說無所謂。”黃瑞誠說:“我不會像你棠梨頭一樣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你綁架滿叔的賬,我和三壽遲早要跟你算!”
杜光宗一下子軟了,連忙道:“黃總,這話可不能亂說,滿叔不是我綁的。”黃瑞誠指著杜光宗的鼻子說:“棠梨頭,人在做天在看!我警告你,別太囂張了,待人自待自,害人自害自,你好自爲之吧!”
杜光宗還想說什麼,被黃金娒狠狠地踹了一腳。所有的人都沒話了。黃瑞誠跟著蘇若冰向宴會廳走去。蘇若冰挽著黃瑞誠的胳膊說:“阿誠,你真man!”
一大早,幾個債主就在侯三壽家樓下圍著林佳來討債。林佳來手捂著肝區,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汗珠說:“大家都上樓坐吧。”債主們議論紛紛。“林總,我們知道你跟侯總早就離婚了,這事不該找你。可是,我們的錢都是侯總以個人名義借的,他不在,真不知道該找誰。”“他要是在南非不回來,我們一個個都得排隊跳樓了。”“林總,你能不能跟我們說句實話,他到底在不在南非?”
林佳來有氣無力地說:“三壽確實在南非,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只是時間遲早的問題……”債主們又亂嚷嚷起來:“這叫什麼話?!他要是十年、二十年不回來,或者死在外面了,我們怎麼辦?給他陪葬啊?!”“別說得這麼難聽!欠錢的又不是林總,她不是正在給我們想辦法嗎?”
“我跟你們一樣,希望他早點回來。可是,賣南非的太陽能廠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大家一定要有耐心。大家放心,雖然我和三壽不是夫妻了,但還是朋友,他的事我不會不管。無論他是跑了、躲了,他欠下的債,我一定會爲他還……”林佳來說著疼得蹲在地上。大家手忙腳亂地攙扶著林佳來往家裡走。
與此同時,侯小帆的新家裡也不得安寧。女債主們對侯小帆說:“我的血汗錢都被你該死的爸爸騙走了!”“現在男女平等,父債女還,天經地義啊!”“我沒法活了,你們要不給我錢,我只有死在你們家門口了。”“大家都是文明人,我們還會來找你,誰也不想吵吵鬧鬧……”
許金生作揖央求道:“阿姨、大姐,我求求你們別來了,這是我許家,不是侯家,你們在這裡鬧算怎麼回事啊!”女債主們說:“趁早別講這話,我們找的就是姓侯的。”“找你也沒錯,女婿半子,你也有一半的份。”侯小帆連忙說:“阿姨、大姐,你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女債主們走了,侯小帆急忙關上門。許金生將侯小帆緊緊抱在懷裡。侯小帆哭著說:“金生,對不起,連累你了……”許金生寬慰道:“別說傻話,我們結婚了就是一家人。”
侯小帆擦去眼淚說:“金生,我跟你商量個事兒,我想暫時搬回家住,就是不想讓兩個家都不得安寧。”許金生說:“我跟你一起回家。”侯小帆搖著頭說:“不要,我就是不想讓你捲進來!他們就是要錢,只要我媽在,就不會有事。”
侯小帆帶著許金生開門進家,見林佳來閉眼蜷縮在牀邊,驚慌地喊道:“媽,他們把你怎麼了?你別嚇我,你說話呀……”說著就哭起來。許金生說:“趕緊送媽去醫院吧!”林佳來吃力地睜開眼睛,聲音細弱地說:“不用去醫院,小帆,把媽包裡的止痛片拿來……”
侯小帆擦擦眼淚,趕緊拿藥、倒水。許金生將林佳來扶到牀上。侯小帆喂林佳來吃了藥。林佳來說:“媽這是氣的累的,睡一覺就好了。我明天要回一趟上海,有人來要債,一定要好好跟人家說,不要發火;要是應付不了,就讓他們給媽打電話,或者找你們黃叔叔,千萬不要連累你們滿叔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