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菜餚。黃小威、劉靈子、閔孝真圍坐在餐桌旁吃飯。
劉靈子說:“小威、孝真,我訂好了機票去肯尼亞,家裡的事就交給你們了。”黃小威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劉靈子又埋頭吃飯。閔孝真奇怪地問:“師姐,爲什麼突然決定去肯尼亞?”
劉靈子說:“很久了,我想幫我爸完成他的心願,可一直走不開。現在一切都已經安排好,該了卻我爸的心願了。”閔孝真勸道:“肯尼亞太亂、太危險!搶劫槍殺幾乎天天發生!我真的不是嚇唬你!自從蒙巴薩天堂飯店再遭恐怖襲擊之後,肯尼亞的社會治安狀況一直不好。前幾天電視裡還報道發生在內羅畢綁架外國遊客事件,不信你問小威。”黃小威依然一聲不吭。
劉靈子看了一眼黃小威:“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萬一有什麼意外,就告訴我爸、我媽,我到海底尋寶去了。”黃小威擡起頭瞪了劉靈子一眼。劉靈子躲過黃小威的目光:“孝真,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肯尼亞姑娘,她在肯尼亞國家博物館工作,對中國瓷器很有研究。我們約好,她會全程陪我。師姐保證天天給你們打電話,一定不會讓你們擔驚受怕。”
閔孝真提議:“師姐,要不你等我和小威參加完畢業典禮陪你一起去,好嗎?”
劉靈子搖頭:“不用,店裡還有一攤子事,都走了誰來管呀?孝真,你把小威照顧好師姐就放心了。”閔孝真對劉靈子微微一笑。
劉靈子勉強笑了笑:“小威,你能過來一下幫我收拾東西嗎?”黃小威看向閔孝真。閔孝真點點頭。黃小威這纔跟著劉靈子往樓上走。
兩人走進臥室,劉靈子收拾自己的東西。黃小威看到擺放整齊的瓷器不敢置信地問:“都補好了?”劉靈子點點頭:“之前接手的所有訂單我都趕著補好了。之後接不接訂單,接什麼訂單由你決定。”
黃小威突然明白過來:“劉媽,你什麼意思……”劉靈子說:“瓷器店是你投資的,這段時間就交給你打理,店裡的收入也都歸你,如果我還有回來的那一天,我們再重新商量分成的事。”
黃小威急了:“劉媽,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這個店是你的……”劉靈子打斷道:“你能陪我去一趟酒吧嗎?我來馬賽這麼久還沒去過酒吧。這一次就我倆,跟以前在溫州一樣。”黃小威見她神色黯然,有些心疼道:“行,我陪你。”
夜色朦朧。海邊的酒吧里人不多,歌手低低地吟唱著,傷感的調子令人心碎。
劉靈子有些醉了:“小威,你喜歡的是孝真,我不想讓她誤會,更不想讓你爲難,最好的辦法只有離開。現在離開,我們還能當朋友。我不希望你以後想起我的時候,全部都是不愉快的回憶。”說完,一口把杯裡的酒喝了,又沖服務員喊再要。黃小威忙跟服務員擺手,對劉靈子說:“師姐,你不能喝了。”
劉靈子看著黃小威一個勁地笑:“師姐是誰啊?我是你的劉媽。你喊我呀,你不一直都喊我劉媽嗎?喊呀……”說著跌跌撞撞想要起身。黃小威忙伸手扶住她,二人走在空無一人的長堤上。劉靈子半掛在黃小威身上嘟囔著:“我知道,你就是嫌棄我……沒有女人味,嫌棄我天天管著你……”黃小威儘量解釋:“我沒嫌棄你。我喊你劉媽,是因爲你對我好。在我心裡,你就跟我姐姐一樣,什麼都想著我,不管什麼事都護著我。”
劉靈子一拍黃小威的肩:“你又騙我!我告訴你黃小威,這輩子除了我爸、我媽,我從來沒對別人這麼好過……我爲了你追到溫州,又從溫州追到法國,可你呢?喜歡上別人了……”黃小威看著她一臉的委屈,不知道說什麼好。劉靈子掙脫黃小威的手,往地上一坐,傻傻地說著:“怎麼辦黃小威?就算你喜歡上別人,我也不怪你。誰叫我非要喜歡你呢?你明明也沒什麼好,可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你呢,你喜歡過我嗎?說!”劉靈子看著黃小威,專注而認真,呆呆地等他回答。
黃小威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避開劉靈子的眼神:“師姐,太晚了,我揹你回去吧。”劉靈子一臉失望,把手往黃小威肩上一搭。黃小威背起劉靈子,沉默地往前走,耳邊只有靜靜的海潮聲和劉靈子細碎的呼吸聲。兩人的影子落在堤岸上,狹長清瘦,看去格外寂寞。
劉靈子被風一吹酒醒了不少,她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倔強而傷感地說:“黃小威,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可我還是喜歡你……你說,天底下有多少人啊,我怎麼就非得喜歡你呢?”黃小威揹著她繼續沉默地往前走。劉靈子把頭伏在黃小威肩上深情地低聲道:“黃小威,這回我真的走了……你一個人在法國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聽到沒有?在商場打工不要太累,瓷器店的事也不要逞強……有空多給黃叔叔打電話。他一定跟我一樣也時時惦記著你……”滾燙的淚水落在黃小威脖頸上。黃小威心疼不已,低聲應著:“我知道。劉媽你放心吧。”
第二天一早,黃小威和閔孝真到機場送劉靈子。劉靈子收拾得乾淨清爽,扎著馬尾,顯得格外利落。她抱了抱閔孝真,又抱了抱黃小威,笑道:“我走了。再見!別擔心我,到非洲後,我會給你們發照片的。”
就在劉靈子轉身的那一刻,黃小威突然用盡力量抓住劉靈子的手腕。閔孝真先是一愣,接著似乎明白了黃小威的意思,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劉靈子。劉靈子掙脫了一下,黃小威沒有鬆手。劉靈子再次掙脫,黃小威依然不鬆手。劉靈子只得將手繞著黃小威的手轉了一圈,黃小威的手被掙脫了。黃小威眼巴巴看著劉靈子走向安檢通道,內心十分失落。
閔孝真輕輕牽住黃小威的手,衝他鼓勵地笑笑。黃小威沒有說話,與她十指緊扣。劉靈子回過頭,見兩人並肩而立,心情失落之中帶著釋然。她朝兩人用力揮了揮手,快步走向安檢口。
正是春暖花開季節,林佳來拉著行李箱走進家門,見客廳的地上放著許多快遞包,就問侯小帆是怎麼回事。侯小帆得意道:“我要做移動電商,這些是我讓時尚買手從國外採購回來的樣品,專門爲85後訂製個性化禮物,幫助像我一樣有品位的人傳遞愛。”
林佳來不明白:“移動電商?是淘寶網店嗎?”侯小帆笑道:“不是,我要走跟淘寶相反的路,做小而美。小威讓我做成手機APP,隨時隨地掏出手機就能買到外國潮牌。這是他主動提出拉我入夥的。他說現在做生意要有互聯網思維,隨時爲他人著想。他取的店名叫‘達令禮物’,意思是買給親愛人的禮物。”
林佳來皺眉了:“人家小威要攻讀學位,天天替你跑生意還能好好學習嗎?”侯小帆搖頭:“媽,你相當out(落伍)。要不我給你的淘氣堡也弄個電商?讓你體驗一下在網上收訂單、籤合同的樂趣。”
林佳來不相信小帆也會弄網站。侯小帆說:“別小瞧我,我天天坐在電腦前,互聯網是我的強項,看來我真得給你搞一個網站,不然你還以爲我吹牛呢。”林佳來問許金生的情況。侯小帆說:“就那樣,什麼大事也幹不了,整天就知道唯唯諾諾。又沒替補隊員,我只能將就著,先拿他練手唄。媽,我發現我爸挺不錯,別看他老跟你擰勁兒,但他有頭腦,有能力,能幹出一番事業來。許金生就是個哈巴狗,叫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和他在一起有安全感,沒依靠感。”
林佳來問:“那你還想不想嫁給他?”侯小帆說:“再等一等看吧,過兩年還沒遇到合適的替補隊員,我就把自己嫁給他。”
林佳來走進滿堂春飯店,見客人滿座,臉上露出笑容。她問經理:“生意好到訂不到座位,可是財務報表爲什麼會這麼難看?”“進貨的價格很高,經營管理費用支出很大,還有……”經理欲言又止。
金青雲風風火火地進來,見了林佳來就喊:“親
家啊,你總算回來啦,我天天想你啊,你一走把這一攤子交給我,可把我累壞了,我早上四五點起牀,帶著大廚進貨,晚上十二點纔回家。這店裡的生意好得讓我睡夢中都能笑出聲來,可市場上物價高的呀,讓我心驚膽戰,它貴一毛錢就等於割親家的肉,我心疼啊!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你讓我當這個家,我才知道當家人苦啊,能讓親家無憂無慮在上海灘賺大錢,我再累也值……”
林佳來幾次想打斷金青雲的話,就是插不上嘴,趁金青雲喝口水的機會才說:“青雲,先不急,這些天我店裡店外先看看。哪天你上菜場叫上我。”金青雲忙說:“你這麼大的老闆,怎麼能去那種臭烘烘的地方,絕對不行!”林佳來心口不一地說:“青雲,有你在,我真的成甩手掌櫃了。”
袁採萍告訴林佳來,金青雲託她在杭州買了鋪面和房子,每個月按揭就要付三四萬,她每月的工資才一萬元,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呢?
林佳來給侯三壽打電話說:“我去滿堂春看了一下,金青雲果然不怎麼樣……”侯三壽說:“早就叫你賣掉那飯店,你不聽,反倒交給她經營,現在成了燙手山芋。辭退、賣店,她一定會去煩小帆,弄不好小帆還會對你有意見。我這就找人給她提個醒,讓她收斂收斂。”
林佳來和蘇若冰聊天時說了滿堂春飯店的事。蘇若冰笑道:“你老想著她黑了你的錢,你的心情就好不起來。你得這麼想,她黑你的錢帶不到棺材裡,還不是留給兒子,她兒子是你女婿呀,你那寶貝女兒管著他像捏小雞似的,黑來的錢還不是掌控在你女兒手裡?她黑了你的錢,最終又回到侯小帆的手裡,你幹嗎鬱悶呢?她給小帆和你給小帆有什麼區別啊?”林佳來笑著點頭:“真的,讓你這麼一說,我心裡敞亮多了。”
晚上,微風習習。侯三壽、黃瑞誠在金麥場露天茶吧喝啤酒,兩人都喝了不少。侯三壽調侃:“阿誠,你見了蘇教授怎麼連話都說不響了?”黃瑞誠回擊:“你也一樣,佳來在,喝酒還得到這兒來補一槍。”
侯三壽辯解:“我那是問心有愧。你有什麼愧啊?她未嫁你未娶,還在那握個手握三年。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優柔寡斷。”黃瑞誠譏諷道:“你當機立斷,斷得無家可歸。”“那是我要離嗎?!”“你不造孽,佳來會逼你離嗎?!”
侯三壽不服:“你憑良心講,我這幾年哪步棋走錯過?”黃瑞誠壞笑:“那李保光的酒店……”侯三壽拿起啤酒瓶:“你信不信我把酒瓶砸你頭上!”黃瑞誠討饒道:“我信,我信。”
侯三壽得意了:“你那個什麼產權式酒店,什麼‘我還西川一座城’,都是什麼玩意兒!不出兩個月我要讓你看到國家級高科技園區在西川河掛牌,西川河工業園區將被丟進歷史的垃圾堆!”黃瑞誠不甘示弱:“你好意思在我面前得意,誰把你拽進西川河的?誰催生了高科技園區?是我!我是西川河的締造者!趕緊敬酒,不然我把你的地全部收回!”“收回你就砸手上了。”“砸不了!我再招一百家鞋企入駐,辦成全球最大的鞋革城。”
侯三壽說:“嘻,別怨我沒提醒你,俄羅斯那邊要是出點事,還一百家呢,到頭來連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你都保不住!”黃瑞誠警告道:“別以爲我喝多了,你要敢動我鞋革園區的念頭,我就跟你勢不兩立!”
唐元彪興奮地向黃瑞誠報告:“歐盟提高標準,限制進口,在我們預料之中,儘管出口數量下降,但是我們產值、利潤反而上升了。俄羅斯、獨聯體貿易更是直線上升,已經成爲集團最強勁的增長點。在西川河園區,我們鞋革、新能源兩大板塊齊頭並進……”
黃瑞誠打斷道:“太順了讓人心裡發毛啊!假如10月份歐委會正式決定對中國出口鞋徵收16.5%的反傾銷關稅,怎麼辦?而恰恰在這個時候,俄羅斯又以打擊‘灰色清關’的名義查抄我們到港的全部貨物,怎麼辦?當這兩大主要出口市場同時出現危機時,西川河園區的鞋革企業勢必出現壓縮生產規模、退租標準廠房、撤離求自保的局面,我們怎麼辦?”唐元彪搖頭:“你說的這幾樣不可能同時出現!真要那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知道死還知道怎麼逃的只有神仙。”
黃瑞誠憂心忡忡,就把他擔心的問題講給蘇若冰聽。蘇若冰說:“中國鞋類產品在國際市場所面臨的問題,一是低檔、低價銷售,以所謂的價廉物美佔據市場;二是通過非正規渠道進口,‘灰色清關’就是典型案例;三是沒有契約意識,不守市場規矩。這些都是潛在的危機。”黃瑞誠問:“如何避免這些危機?”蘇若冰說:“調整產品結構,把低檔產品的出口規模、品種和數量縮小……”
黃瑞誠馬上飛到西川河,召集中層以上的管理人員開會,正式宣佈:出口俄羅斯、獨聯體的貨櫃立即停止“灰色清關”,全部採取正規報關的渠道。
唐元彪首先跳起來:“停止‘灰色清關’就意味著放棄俄羅斯、獨聯體市場。正規報關一年都走不了現在一個月的貨櫃!”石勝天說:“我覺得這是侯三壽的陰謀,他想吞併鞋革園區。”王存根說:“侯三壽想在鞋革園區弄一點現成的廠房倒是真的,他問過我多少次了。至於‘灰色清關’嘛,與俄羅斯政府、海關、稅務都有牽絲攀藤的利益關係,我認爲還是安全的。”
黃瑞誠提醒大家:“從2004年2月到現在,俄羅斯針對中國鞋類產品組織了三次打擊‘灰色清關’行動,共查扣貨值達5億元人民幣的中國鞋類產品。如果下一次查扣的貨值是50億美元呢?如果下一次就在此時此刻發生了呢?我還有一個決定,從今天起,出口歐洲市場的產品減量40%,提價30%。”
會場上炸開了鍋。唐元彪又跳起來了:“黃總,這個決定意味著我們季誠外銷歐洲的產品將下降到不足總銷售額的10%……”
黃瑞誠雙手下按:“元彪你坐下,別動不動就暴跳如雷。大家也靜一靜。還有,從今天起我們集中力量拓展國內市場,尤其是大西南市場。還是同樣的問題,如果就在開會的這一刻,我們同時遭遇了歐盟反傾銷和俄羅斯打擊‘灰色清關’,我們怎麼辦?在溫州時唐元彪回答我,真要是這樣,就是老天爺想滅我們,知道死還知道怎麼逃的只有神仙。這些天我想到一首歌,沒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全靠我們自己救自己!請各位根據我的決定,三天之內拿出完整的實施方案。你們討論吧。”說完,他胸有成竹地走出會議室。
黃瑞誠坐在山頂上,聽到山下傳來鑼鼓聲和鞭炮聲。此時,侯三壽與關心良在江丐輝、婁新寶、王存根等衆人的歡呼聲和鼓掌聲中,摘下了“西川河工業園區”的牌子,掛上“西川河國家高科技園區”的牌子。
內羅畢國家博物館裡懸掛著當年鄭和下西洋的大船圖,還陳列著許多中國瓷器。劉靈子在黑人姑娘姆瓦瑪卡的陪同下看著掛圖和展品。姆瓦瑪卡介紹:“早在15世紀,中國航海家鄭和就曾經遠航到東非。這些中國瓷器都是在東非沿海一帶發現的,雖然經過幾百年的海水沖刷,依然透露出這裡與中國的淵源。”
劉靈子看著姆瓦瑪卡問:“你說你是中國人的後裔?”姆瓦瑪卡肯定地說:“不是我說的,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祖母就跟我說了。不然,去年紀念鄭和下西洋600週年,中國使館怎麼會邀請我去中國尋根問祖呢!”
劉靈子想去拉穆羣島看看,姆瓦瑪卡興奮地答應了。姆瓦瑪卡開著豐田車與劉靈子奔馳在非洲大草原上。火紅的夕陽彷彿點燃了天際,那雲一般的樹冠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延伸開來,顯得浩瀚而純淨。車子在草原深處停下,劉靈子下車看著遠方出神。姆瓦瑪卡走到劉靈子身邊問:“你怎麼了?”劉靈子看著遠方沒頭沒腦地說:“我到底爲什麼活著?又爲什麼來這裡?”姆瓦瑪卡樂了:“活著就
是活著,活著纔會來這裡,哪有這麼多爲什麼!”
劉靈子說:“可人活著,總得有個目標吧?”姆瓦瑪卡挺灑脫:“目標?我從來沒想過那種東西。太陽升起落下,樹木開花結果,動物們追追打打生生死死,這些都沒有目標,一定要說有什麼目標,那就是活著本身。祖母告訴我,活著,就是爲了留下痕跡。我去過很多國家,我的腳印、我的揹包都是痕跡。草原上動物們的奔跑遷徙也是痕跡,我們剛剛走過的路同樣是痕跡。”
劉靈子心中一動:“爲了留下更多的痕跡,所以你當了揹包客。”姆瓦瑪卡任風吹過自己的臉龐:“用我們部落的話說,人總有一天會死去,但這些痕跡會證明你來過這個世界。我揹著揹包在世界各地走啊走啊,不知不覺就長大了,成了獨一無二的我自己。”姆瓦瑪卡說著示意劉靈子坐下問,“你的方式是什麼?攝影,還是瓷器?”
劉靈子盤腿而坐,看著廣袤的草原,心有所感,悵然道:“大概是愛吧。我喜歡一個人,爲了他我追到溫州,又去了馬賽;也是爲了他,我纔來到這裡。他讓我明白什麼叫歡喜,什麼叫傷心;也讓我明白,什麼叫求而不得,讓我成了獨一無二的我自己。”她臉上露著淡淡的笑容,溫柔似水,“他另有喜歡的人了,是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姑娘。他們還在馬賽,現在應該在一起……”
兩個女孩盤腿並肩坐在草地上,看著巨大的太陽慢慢往下沉,映襯得天邊絢爛無比。姆瓦瑪卡問:“他喜歡上了別的姑娘,你遺憾嗎?”劉靈子面對著廣闊的草原,思念之情洶涌而來,半晌才搖了搖頭:“不,我爭取過,也痛苦過,失望過。他曾經讓我變得不再自信,變得不像自己。可現在他讓我找回了我自己。”
姆瓦瑪卡由衷地讚歎:“我真羨慕你有這麼喜歡的人。祖母常說,比起被愛,愛一個人是更美的事。像太陽那樣純粹、熱情,有無窮的光和熱。愛上一個人,不是爲了得到他,而是爲了照見更美麗的自己。”劉靈子細細咀嚼姆瓦瑪卡的話,覺得有東西在心底漸漸化開,由衷地說:“姆瓦瑪卡,謝謝你陪伴我,還給我講了這番話。”說著站起身,“天快黑了,我們走吧,不然到不了拉穆羣島了。”
陽光灑在藍色的大海上,海面上波光粼粼。劉靈子與姆瓦瑪卡光著腳走在拉穆羣島的海灘上,海水一浪一浪撲打著她們的腳背。劉靈子踩著涌上來又退下去的海水,在海灘上搜尋。一塊碎瓷片隨著海浪捲到沙灘上,劉靈子撿起碎瓷片仔細地欣賞。姆瓦瑪卡從劉靈子手中接過瓷片,古靈精怪地將瓷片一會兒貼在胸前,一會兒貼在耳垂上,一會兒放在手指上,俏皮地擺出各種各樣的造型。劉靈子拿照相機“咔嚓咔嚓”地拍著。兩位姑娘銀鈴般的笑聲伴著潮水聲飄蕩在海灘上。
黑人男孩巴利脖子上掛著一串瓷片風鈴,坐在沙灘上的孤樹杈上晃動著小腿。遠處的笑聲吸引了巴利的目光,他從樹上跳下來,撒開腿跑過去。劉靈子被巴利胸前的瓷片吸引,微笑著打招呼,想看看巴利胸前的瓷片。巴利警覺地向後倒退了幾步,姆瓦瑪卡用斯瓦西里語和巴利說話:“她是來自中國的姐姐,叫劉靈子。讓她看看你的風鈴好嗎?”巴利的目光轉向劉靈子點點頭。
劉靈子輕輕觸摸著瓷片情不自禁地問:“巴利,這麼漂亮的風鈴是誰做的?”姆瓦瑪卡在一旁翻譯。巴利說是爺爺姆祖卡做的,他聽說劉靈子是來自中國的姐姐,就熱心地帶劉靈子去見他爺爺。
劉靈子、姆瓦瑪卡坐在海邊的草棚下。姆祖卡與巴利來到劉靈子、姆瓦瑪卡面前,姆祖卡看著劉靈子說:“你就是中國人,我是巴利的爺爺姆祖卡。好,好,中國人,中國人。你總算見到自家人了……”他小心地將手中的掛毯展開,掛毯上綴滿各式各樣的瓷片。姆瓦瑪卡問:“姆祖卡爺爺,這些都是中國瓷片嗎?”姆祖卡說:“全部是,我從海里撿來的……”
劉靈子激動得語無倫次:“這,這,太神奇了,太讓我驚喜了……”姆祖卡說:“這些瓷片很尋常,只有質地特別、花紋獨特的纔會讓我另眼相看。”說著,拿過巴利手中的那塊瓷片說:“像這樣的就非常少,你看它的花紋,你聽它的聲音……”說著,用手指彈了彈瓷片,“這是來自中國的聲音,部落裡的人都喜歡用這樣的瓷片做首飾。”
劉靈子問:“您有沒有發現過完整的中國瓷器?”姆祖卡說:“它們都應該還在船上,可誰也不知道裝滿瓷器的中國船沉在哪裡,大家相信它就在眼前。我這輩子最大的收穫就是找到一箇中國小瓷盤。巴利說來了一箇中國人,我才帶來。”說著,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子,取出用絲綢包裹著的古瓷盤。
一個修補得很粗糙的小瓷盤呈現在大家面前。劉靈子小心地接過瓷盤,數了數小瓷盤的連接縫,一共七片,其中有一片還缺了一角。她將瓷盤翻過來看,後面有“景德鎮”三個字。她小心地將瓷盤交還給姆祖卡:“謝謝,您把您最珍貴的東西拿來讓我欣賞,是我的榮幸。”姆祖卡說:“你來自中國,是它的家鄉人,家裡人來了,我能不讓你們見面嘛!”
劉靈子希望給小瓷盤拍個照,姆祖卡很高興:“巴利,來,我們跟中國瓷器還有你中國姐姐一起拍照,讓更多的中國人看到我們拉穆羣島的中國寶貝。”姆祖卡捧著小瓷盤,劉靈子、巴利高興地站在兩邊,姆瓦瑪卡摁下了相機快門。
劉靈子與姆瓦瑪卡離開拉穆羣島,開著豐田車行駛在僻靜的土路上,忽然一輛越野車從土路上開過來,車上坐著兩個黑人。姆瓦瑪卡變換擋位,正準備爬坡,坡頂上又冒出兩個黑人,端槍擋在路中間咿裡哇呀地喊著。
劉靈子一臉驚恐地問:“他們說什麼?”姆瓦瑪卡驚慌道:“是劫匪!”說著迅速倒車。端槍的黑人下了土坡,不急不慢地向豐田車走去。越野車開著車門停在路中央,擋住了豐田車的退路,車上下來兩個黑人也端著槍,笑嘻嘻地走向豐田車。姆瓦瑪卡停下車緊張地說:“記住,他們要什麼都給他們,千萬不能反抗,否則就沒命!”劉靈子說:“趕快報警!”姆瓦瑪卡說:“來不及了。”
很快,四個黑人將豐田車團團圍住。姆瓦瑪卡搖下車窗說:“所有的東西都拿去,請不要傷害我們。”但是,這些黑人並不要什麼,而是讓劉靈子和姆瓦瑪卡下車。兩個姑娘戴著黑頭套、被捆著雙手坐在越野車上。兩個黑人手持衝鋒槍分別坐在劉靈子、姆瓦瑪卡兩邊。
越野車來到海邊,那裡停著一艘快艇。黑人分別攙著劉靈子、姆瓦瑪卡蹚海水登上快艇。快艇在夜幕中停靠上一座孤島碼頭。劉靈子、姆瓦瑪卡被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孤島別墅走去。
頭目叼著雪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他身邊站著一位西裝革履戴眼鏡的白人。劉靈子、姆瓦瑪卡被攙著走進客廳。頭目連聲道:“快鬆綁,她們是我請來的尊貴客人。”黑人迅速給劉靈子、姆瓦瑪卡摘頭套、鬆綁。
姆瓦瑪卡問:“這是什麼地方?你是誰?爲什麼綁架我們?”頭目笑道:“糾正一下,我們不是綁匪,是正經生意人。我是這裡的主人,請你們來是要讓你們賺好多好多的錢。姆瓦瑪卡小姐,您的問題我回答清楚了嗎?”
姆瓦瑪卡一怔:“你認識我?”“是她身邊的人,我都需要認識。”頭目面向劉靈子,“劉靈子大師,出此下策,實屬無奈。我是從電視裡認識您的,並慕名專程欣賞過您絕世的技藝。我曾委託我的朋友,嘗試通過熱拉爾伯爵夫婦,邀請您到我的小島別墅展示技藝,可他們說您很忙。沒想到您不請自來,我是有點不夠紳士,請您務必原諒。”
劉靈子說:“我能問一個問題嗎?”頭目和顏悅色地說:“劉靈子大師,今晚不早了,你們先去客房休息,我們明天再聊,好嗎?不用擔心,我絕對保證您和姆瓦瑪卡小姐的安全。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