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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侯三壽拉著行李箱走出候機大廳,葛甘非常熱情地迎上前:“侯總,歡迎您來到美麗的開普敦。”侯三壽與葛甘握手感嘆道:“多好的天氣啊,葛甘,現在是南非的春天吧?久違了。”

葛甘帶侯三壽來到住處,房間裡臥室、客廳、書房、廚房、陽臺一應俱全。從落地窗看出去,開普敦的風光盡收眼底。

葛甘笑著道:“侯總,這是專門爲您準備的,這裡沒有人來人往的嘈雜,安全、安靜、舒適,能讓您踏踏實實地靜下心來。”侯三壽誇獎道:“您不僅是中國通,還是人精啊!”他迫不及待地想說正事,葛甘阻止道:“既來之則安之,生意上的事有的是時間談。我先告辭了。”

傍晚,侯三壽與葛甘在海鮮餐廳邊吃邊聊。葛甘問:“侯總,您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侯三壽說:“人不死,債不賴,砸鍋賣鐵,欠債還錢。”

葛甘說:“依您目前的處境,回到中國也解救不了奮鈞的危機,不如在南非安心地住下來。您難道沒想過利用我們在南非的工廠東山再起?眼下我們南非的太陽能廠規模不大,產品銷售也只侷限在南部非洲,如果您把從德國買的新設備和庫存的原材料、成品都空運到南非,在這裡擴大生產,建立新的出口基地,利用您手頭掌握的銷售網絡,產品不僅能覆蓋非洲,還可以出口歐美,避開歐美各國對中國光伏產品的反補貼、反傾銷關稅,同時也避免了債主對您的騷擾。”

侯三壽說:“沒有生產資金,一切都是空想。”葛甘想了想說:“其實,您不是沒錢,就看您怎麼調配,如果銷售商的回款還是匯到中國,這些錢就不是您的錢,而是債主的。如果讓他們把錢轉付到我這裡,那就成了您的生產資金。”侯三壽模棱兩可地說:“葛甘先生,您想得很周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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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侯三壽從南非給江丐輝打電話,溫州正是早晨。江丐輝說:“侯總,這些天我和新寶、萬山在一起商量,如果只爲了應對債務,就是把所有資產全處置了也還不清債務。只有暫時擱置債務,尋找項目、尋求出路,纔可能還清債務。可是債主們不相信期值,不相信保證、承諾,甚至連白紙黑字的合同、契約都不相信,只相信拿到手的真金白銀。我們要想在國內從頭再來是寸步難行,信用沒了,人與人之間竟然會變得如此恐怖。問題是……葛甘可靠嗎?”

侯三壽說:“我現在是病急亂投醫,如果碰上的是江湖騙子,我們再把寶往這裡一押,那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江丐輝說:“如果真是騙局,我最擔心的是你的安全……”

侯三壽說:“這個你不用擔心。就算南非是一條出路,也等我回去跟股東們商量後再做決定。”江丐輝說:“如果情況不妙,你就趕緊離開南非,處置南非資產的事以後再想辦法。”

侯三壽問:“家裡的情況怎麼樣?”江丐輝說:“你沒有上網吧?還是別看,國外的媒體都爭相報道,新寶每天被記者弄得焦頭爛額。你走後引發了溫州企業的一系列連環危機,原先隱藏的問題統統暴露出來了,一部分與我們互保的企業面臨倒閉,上下游的供貨商也都面臨資金鍊的斷裂,假如危機進一步加重,溫州LED行業也將面臨倒閉潮,重蹈光伏的覆轍。辦法只有一個,錢!”

侯三壽情緒失控了:“眼睜睜看著他們因爲我而倒閉破產,我卻無能爲力,我活著比死了還難受!我無顏面對這幫兄弟啊!”江丐輝說:“侯總,你冷靜一點,你的情緒……我不得不告訴你,趙繼發……走了……他出事的第二天,他的兩個合夥人也跳樓了。是黃瑞誠出手相救,事態纔沒有繼續蔓延……”

侯三壽哭著語無倫次地說:“繼發,我對不起你啊,該死的是我……活著,誰都給我活著!你告訴他們,我一定會帶錢回來……不能再死了……”

葛甘對侯三壽採取拖延戰術,讓他的黑人司機開車帶侯三壽到商業街逛街。侯三壽問:“我要見葛甘,你帶我上這兒來幹嗎?”黑人司機說:“老闆說讓我陪您好好玩,等他辦完事再見您。”侯三壽拿手機撥通葛甘:“你在哪兒?”

葛甘說:“侯總,我現在不在辦公室,怎麼樣,考慮我的建議了嗎?”侯三壽說:“還是見面談吧。”

葛甘說:“不急,等您跟江總他們商量好了再說,這幾天您就在南非好好玩玩,散散心,過幾天等我辦完事陪您去廠裡看看。其實您只要把那套新設備運到南非,生產資金不是問題,您也用不著回去,我保證您在南非一輩子衣食無憂。”

侯三壽跟著黑人司機走進家用電器商店。黑人司機拿出500蘭特給營業員。營業員一邊記賬一邊說:“只差400蘭特冰箱就是你的了。”

接著,侯三壽與黑人司機走到肯德基門口。黑人司機說:“侯總,我餓了,非常餓。”侯三壽說:“你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您看到了,我沒錢了,錢都買冰箱了。”“我也沒錢,我是從中國逃出來的。”

黑人司機憨憨一笑:“老闆說,他的錢都是您給的,他還要拿您好多的錢,等拿到錢就給我漲工資。”侯三壽一聽就說:“走吧,我也餓了。”

黑人司機大口啃著雞腿。侯三壽吃著漢堡問:“葛甘去哪兒了?”黑人司機說:“沒去哪兒,就在辦公室,老闆不讓我告訴您。說等您求他,您一求他,他就會有好多錢,我就可以漲工資。”

侯三壽問:“能帶我去見他嗎?”黑人司機說:“不行,老闆給我500蘭特是讓我陪您三天,我把錢都給冰箱店了。”侯三壽說:“你如果帶我去見他,我就幫你把冰箱的錢全部付清。”黑人司機說:“那就明天去吧。”

杜光宗焦躁不安地走進辦公室。滿叔連忙起身道:“杜老闆來了,快請坐。”杜光宗沒好氣地說:“別叫我杜老闆,叫我杜倒黴、杜完蛋!滿叔,您老跟我講實話,三猴子到底回不回來?什麼時候回來?”

滿叔笑呵呵地說:“一準會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就看南非的事辦得順不順,要是順,可能明朝天光就走歸了。”杜光宗臉上露出喜色:“這麼說,三猴子來過電話?”滿叔說:“瞧你問的,電話天天來。”

杜光宗急切地說:“把他的電話給我。”滿叔面露難色:“都是他打過來的,誰都沒他的電話。杜老闆,你就別打擾他了,讓他踏踏實實把南非的事情辦好,拿到錢對大家都好。他要是空著手回來,你不是更著急嗎。”

杜光宗臉一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才……呸呸,他不能死,他死我就活不成了!”滿叔說:“既然這樣,你就更不能逼他了。”

杜光宗哭喪著臉說:“1.5億啊,一個月的利息就是450萬,我的債主天天逼我,見不到他我往誰身上推?!”滿叔說:“或者,我去跟他們說……”

杜光宗氣急敗壞地說:“你說得著嗎?!不行,我得找他女兒、女婿去,不弄出點動靜三猴子不會回來。”說著就往外跑。

滿叔急忙撥通侯小帆電話問:“小帆,你在哪兒啊?”侯小帆說:“我在機場剛送走我媽,什麼事啊?”滿叔說:“記住叔公的話,你千萬別回家!告訴金生讓他也躲躲……”

杜光宗真的帶著兩個戴墨鏡的男人來到侯小帆的新家,把許金生五花大綁起來。侯小帆站在杜光宗面前無助地哭著說:“求你放過我老公,我們家的事跟他沒關係!”杜光宗說:“現在他是三猴子的女婿,就有天大的關係!”

侯小帆哭求道:“光宗叔叔,只要你放了他,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杜光宗拿出一份還款協議說:“只要你在這份還款協議上籤了字,捺了手指印,我馬上放了他。”許金生喊:“小帆,不能籤!”墨鏡男一拳砸在許金生身上。許金生當場倒地。

滿叔使勁敲著門喊:“小帆、金生快開門,我是滿叔公啊!”杜光宗對墨鏡男說:“去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墨鏡男趴在貓眼上看了半天說:“就老頭一個。”杜光宗說:“讓他進來。”滿叔跌跌撞撞跑進來。

侯小帆哭喊道:“滿叔公,他們……”滿叔氣喘吁吁地說:“小帆別怕,沒事了。”說著向許金生走去,“杜老闆,請你別爲難孩子,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杜光宗說:“請您老自重,別沒事找事。”滿叔只得走到杜光宗跟前說:“杜老闆,請你放過孩子,有事跟我談。三壽跟佳來早就離婚了,孩子跟了佳來。”

杜光宗說:“他們就是離八百次婚,她還是三猴子的女兒,父債子還天經地義。我讓她在協議上簽字,不怕三猴子不認賬。”滿叔問:“三壽爲什麼要認賬?你見過子債父還的事嗎?”

杜光宗說:“算你老傢伙說得對。好,不要她簽了,我天天吃在這兒,睡在這兒,三猴子什麼時候回來我什麼時候走人。”滿叔說:“棠梨頭,你這樣做會遭報應不得好死的!你聽我一句勸,只要你放過孩子,這字我籤。”

杜光宗說:“你簽得著嗎?”滿叔說:“都知道我和三壽的關係,他從小失去父親,是我把他帶大的,我們叔侄倆相依爲命,從沒分開過。你說我簽得著嗎?”

杜光宗想了想讓給許金生鬆綁。滿叔看倆孩子出去後,在協議上籤了字。杜光宗收起協議,向滿叔鞠一躬說:“滿叔,您老保重。我的人會寸步不離看著您,我的債主也會找您要錢,可別怪我。”

黃瑞誠知道了滿叔簽字的事,非常著急:“滿叔,佳來一再囑咐您別攬事,您老怎麼就不聽勸呢?您要是再有點什麼事,三壽回來我們沒辦法交代。”滿叔說:“沒事兒。都是自家的事,你不是也在攬嗎?!”

黃瑞誠擔心道:“高利貸的欠條您真不該籤。他們什麼事都能幹出來。趙繼發就是被‘老高’逼得走投無路才尋短見……”滿叔反而安慰黃瑞誠說:“阿誠,壽不在,七七八八的事全靠你了。‘老高’的事叔扛著,大不了讓他們雞飛蛋打!”

黃瑞誠苦口婆心地勸:“叔,您可不能瞎想。最近政府正抓‘老高’,逼死趙繼發的人都被抓起來了。他們要是爲難您,千萬給我打電話。”滿叔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他們不敢。叔老了,做不得大事,只能保我孫女平安了……”

滿叔到辦公室將東西歸置完畢走出來,然後就回了老家,去見老書記和村委會主任周必祝。周必祝說:“滿叔,照您的吩咐,門口你的那兩個跟班,我已經讓人請他們吃飯去了。”三個人在餐桌旁坐下。滿叔從貼身的口袋裡拿出一張存摺交給周必祝說:“主任,這裡是530萬,500萬是村裡大家的投資本金,30萬是下半年的股息。”周必祝覺得奇怪:“滿叔,股息不是早就停了嗎?”

滿叔說:“壽說了,停誰也不能停鄉里鄉親的。”老書記說:“三壽這孩子多懂事啊。他叔,等又有錢賺了,我還讓大家把錢投資給三壽。”

夜晚,甌江大橋的路燈下,滿叔的背影忽明忽暗。忽然,甌江上一簇浪花捲起,泛起的漣漪向四面擴散。

林佳來、黃瑞誠、蘇若冰來到滿叔家淚流滿面地整理遺物。一臺老式錄音機放在桌上,旁邊有一盒磁帶,黃瑞誠把磁帶放進錄音機,按下播音鍵,立刻傳出滿叔的聲音:

壽,不論落到哪一步,人的信用不能丟,信用信用,有信纔有用。這人啊,沒了信義就成了沒用的人,招人煩,招人惡,什麼經商賺錢,一切都談不上。孩子,我已經把這套房子賣了,加上我一生的積蓄,一共2132萬3153元7分,全給你留著。孩子,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我至今仍然不能原諒我自己。爲此,我自責了一輩子,希望你不要揹負這樣的負擔,它會累死你的。當年我和你父親一塊出海,遇到強颱風,大家看船要沉,都拿著救生圈跳海逃生。只有我和你父親沒有跑,想保住集體財產,後來實在保不住了,船上只剩下一個救生圈,你父親比我高,比我壯,比我有力氣,他把救生圈讓給了我。我怕他反悔,說船頭那兒還有一個救生圈。他就去拿,結果讓隨浪亂擺的纜繩把腿給纏住了,我眼睜睜看著他掙脫不及,隨船沉進了海里。直到現在,我一閉眼這事兒還歷歷在目,一輩子讓我心驚肉跳難以入眠……

林佳來把滿叔的事電話告訴了侯三壽。侯三壽聲嘶力竭地哭喊道:“叔——這是你的命,你的命不是拿來還債的!叔,我發誓,見不到一線希望,永遠不用這筆錢,永遠也不會糟蹋你的生命!哪怕我死了也不會!”

侯三壽怒氣衝衝地跑進葛甘辦公室。葛甘裝出一副熱情的樣子說:“侯總您來得真及時,我也是剛回來……”侯三壽打斷道:“葛甘,我這次來南非,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整體轉讓南非太陽能廠,你如果願意受讓,價格可以優惠。”

葛甘一副詫異的神態說:“侯先生,我被您說糊塗了,我是南非太陽能廠的法人代表,這裡的全部資產都是我的,您有什麼權力處置?”侯三壽驚呆了,用犀利的目光看著葛甘說:“你敢把剛纔的話再說一遍嗎?”

葛甘盛氣凌人地說:“再說一萬遍還是這句話,工廠是我的,與您沒關係。當初是您的意思,爲了套用“南非黑人經濟振興政策”,承接政府項目,讓我把工廠變成黑人控股的企業。而2004年1月由時任南非總統姆貝基簽署生效的B-BBEE法案規定,印度裔擴展定義爲‘黑人’。我的名字就順理成章地出現在執照上,工廠也就成爲了法律承認的黑人企業,這裡的一切當然都是我的……”

侯三壽越聽越氣,猛地一拍桌子說:“葛甘,我看得起你,讓你擔任企業的法人代表,並不意味著你可以將這裡的一切竊爲己有。”葛甘也拍著桌子:“既然你連正式的法律文本都不承認,我們之間就沒什麼好談的了。你如果重新考慮我的建議,把你的新設備以及庫存的原材料、半成品統統運到南非,我們依然可以像過去一樣繼續合作。”

侯三壽大吼一聲:“你這個騙子,強盜,我侯三壽不是好惹的!”說著,操起椅子向葛甘砸過去。葛甘急忙按響報警器。警察衝進辦公室,用槍指著侯三壽喊:“警察,住手!”侯三壽氣喘吁吁地丟下手中的椅子。

“你觸犯了南非法律,請跟我們走。”警察說著銬住侯三壽。侯三壽大聲道:“葛甘,你這個畜生,我要告你!”葛甘哼了一聲:“這裡是我的南非!我提醒你,用假出資的方式騙取黑人企業的身份是要坐牢的。”

傍晚,蘇若冰、唐元彪、江丐輝、婁新寶、王存根、林萬山聚在黃瑞誠辦公室裡,一個個焦急萬分。黃瑞誠撥通了南非溫州商會朱會長的電話焦急地說:“眼下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需要商會幫忙,奮鈞科技的侯總在南非遭人陷害,被開普敦警察局拘留了,請動用一切關係、想盡一切辦法,無論如何把人給保出來。”

朱會長說:“黃總放心,明天一早我就去警察局,保證把侯總救出來。”

黃瑞誠說:“侯總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要儘快安排他安全回國,越快越好。”

朱會長說:“我明白,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跟你通電話。”

蘇若冰擔心地問:“阿誠,佳來和小帆不停地來電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們說……”黃瑞誠說:“不能說,滿叔的事已經把她們娘倆摧垮了,不能再雪上加霜。侯總被抓的事要保密,對誰都不能說。江總,我建議光伏停產,先停西川河,然後溫州。LED不能停,要充實力量擴大銷售。你們幾個回去後,先商量一個方案,我們再討論。”江丐輝、婁新寶、王存根、林萬山紛紛點頭。

黃瑞誠接著說:“元彪,你明天跟高總監安排一下集團的資金,把各分公司的閒置資金都抽調在集團,以備急用。”

黃瑞誠還在辦公室忙著,蘇若冰先回家了。她剛坐下不久,林佳來和侯小帆就來了。林佳來焦急地問:“若冰,你怎麼不接我電話,是不是三壽出事了?”

蘇若冰故作鎮靜:“什麼事也沒有,阿誠正四處打電話找他,沒聯繫上誰敢接你電話?現在他在南非溫州商會朱會長那兒,手機被他砸碎了。”

林佳來將一張銀行卡交給蘇若冰:“這裡是2210萬。本來不想麻煩你,我怕小帆應付不了,只能拜託你跟小帆一起把錢還給人家。”說著拿出一份賬單交給蘇若冰,“這是經過確認的欠債清單。我知道這點錢填補不了三壽欠下的虧空,還一點是一點,你幫小帆把關。”

蘇若冰說:“你放心,還是抓緊時間檢查一下身體吧……”林佳來說:“我明天就回上海,等我把上海的事情都處理完,馬上回來檢查。”

蘇若冰說:“阿誠已經給你在上海聯繫了醫院,等檢查的時間一敲定,我到上海陪你去檢查。”

侯小帆剛走進房間,金青雲連忙問:“小帆,你媽是不是交給你一筆錢?你趕緊先把媽的錢還了。”侯小帆爲難地說:“媽,錢在蘇阿姨

那裡,賬單上沒你的名字……”

金青雲火了:“小帆,你是我許家的媳婦,這筆錢是我們許家的錢,也就是你的錢,你可別雨傘骨頭底戳出(吃裡爬外)。走,馬上帶我去找蘇若冰。”說著,不由分說,拉著侯小帆就往外走。

侯小帆連連後退道:“媽,我不去。你也別去了,這樣不好……”“沒用的東西。”金青雲說著,自顧向門口走去。

金青雲怒氣衝衝地找到蘇若冰要錢。蘇若冰語氣和緩地說:“我真的無能爲力,你不是侯三壽的債主,錢我不能給。”金青雲咄咄逼人:“我問你,侯三壽欠沒欠黃金娒的錢?”

蘇若冰說:“他們之間是股東關係。”金青雲蠻橫地說:“我不管他是股東還是債主,裡面有我的1000萬。”

蘇若冰捺著性子說:“佳來的錢是讓還侯三壽個人欠債的,就算侯三壽與黃金娒有債務關係,我們也不可以越過他直接把錢給你。”金青雲說:“侯三壽該黃金娒的錢,我手頭有黃金娒的收據,冤有頭債有主,我找你要回屬於我的錢,有什麼不對?!蘇教授,你是有名聲有地位的人,何必沒事找事抓個蝨子放在自己頭上癢?你看這樣行不行,你把錢交還給小帆,該還誰不該還誰由她做主。”

蘇若冰說:“好建議!我擔心小帆太年輕沒經驗,把不住分寸,您是小帆的地家娘,乾脆我把錢全部交給你,由你來擺平債主,你看怎麼樣?”金青雲喜出望外:“好好,還債的事真不好乾,我跟佳來是親家嘛,吃苦受累也是應該的。”

蘇若冰說:“那好,我這就給佳來打電話,讓她馬上寄一份委託書來,也好讓我們儘早交接。”金青雲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蘇若冰,你是明擺著耍我,難怪你以前嫁不出去,像你這麼刁蠻的女人,給人家做小的也沒人要!”

蘇若冰照樣不急不躁:“金青雲,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可不能出口傷人哦!你說我這電話是打還是不打?”金青雲自知說不過蘇若冰,惡狠狠地說:“好,我不找你,我找侯小帆。她如果不把錢還給老孃,從今往後她就別想再踏進我許家的門!”

黃瑞誠打電話問:“朱會長,你去過警察局了嗎?”朱會長說:“去過了,見到了。不過人還沒保出來。葛甘耍花招住進醫院,說是被侯總打傷了。警局要等驗傷結果出來後才決定是否放人。”

黃瑞誠問:“需不需要中國使館出面?”朱會長說:“暫時不需要,我這就去醫院。”黃瑞誠說:“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有什麼情況,請及時告訴我。”

次日,侯三壽在朱會長的陪同下走出警察局。黃瑞誠拿著電話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三猴子,你馬上給我回來!調查取證、打官司是律師的事兒,關你屁事啊!你懂南非的法律嗎?你要是懂就不會被葛甘騙了,就不會被警察抓起來了!”侯三壽說:“阿誠,你別生氣,你聽我說……”

黃瑞誠說:“我不聽!等你回到中國慢慢說!三壽,算我求你了,趕緊回來吧,你現在的處境太危險了。滿叔已經走了,你不能再出事……”

侯三壽說:“阿誠,有朱會長在,你不用擔心。你聽我說,除了你給我的一張維薩卡,我只帶了2000美元,我所有的資產都在中國,在我回來之前,如果需要盤活、處置資產,你全權決定。接下來,與我關聯的很多企業都會因爲我堅持不住可能倒下去,那會是一大批企業。我個人的資產能賣的賣,能抵的抵,你看著辦,只要能讓他們活下來,我的資產、股份全部歸零我也心滿意足了……”

黃瑞誠近乎哀求道:“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它關係到溫州這麼多企業家的信譽,你趕緊回來吧,就是天塌下來,我也和你一起扛!溫州的金融風暴已經引起各級政府的高度重視,大家都在想辦法處理企業資金鍊斷裂問題,防止風險擴散蔓延……”侯三壽固執地說:“什麼也別說了,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你告訴大家,我一定會活著回來,帶著錢回來。”

林佳來對袁雙慶說:“我決定把公司賣了,你幫我聯繫一下買家……”袁雙慶不等林佳來說完連忙道:“林總,絕對不行。我們奮鈞遊樂設備現在是業界響噹噹的品牌,我們生產的淘氣堡佔有市場80%以上的份額。你賣公司無異於殺雞取蛋!接下來你怎麼辦?拿什麼繼續還債?只有保住公司,你纔有可能替侯三壽還清債務,八年、十年我都願意幫你……”

林佳來說:“雙慶,你說的我都明白,可這不僅僅是還債,是在替他找回失去的誠信!我決定了,你如果不願意幫我,我自己想辦法。”

幾天後,袁雙慶將一張銀行卡交給林佳來說:“林總,我把房子賣了,加上我這些年所有的積蓄,總共是1100萬,你拿去還債吧。我求你不要賣奮鈞遊樂,你應該爲自己留一條後路。”林佳來驚奇了:“你這是幹什麼呀?三壽是我女兒的父親,我替他贖罪名正言順,你別摻和進來。我不要你的錢。”

袁雙慶哀求道:“林總,你就收下吧,只要奮鈞遊樂還在,一切都會再來的。還債是跟我沒關係,可是你跟我有關係,你是我合作過的企業家中最講商道、商德的人,能爲自己欽佩的人盡一份綿薄之力是我的榮幸。收下吧,爲你這樣的老闆打工我三生有幸。”林佳來感動了:“雙慶,謝謝你給我的評價。你的心意我領了,你的話我會一輩子記在心裡。我欠的已經夠多,不能舊債未還再欠新債啊!”

袁雙慶只好給蘇若冰打電話:“林總執意要以7000萬賤賣奮鈞遊樂公司,我勸不住她。”蘇若冰說:“奮鈞遊樂是佳來離婚後唯一的寄託,不能賣,賣了她的精神就垮了。我馬上給她打電話!”

袁雙慶說:“誰勸都沒用,你還是想辦法融到一筆資金保住奮鈞公司。”蘇若冰說:“好的,我一定想辦法,你先設法拖住她。”

蘇若冰和黃瑞誠商量這件事,黃瑞誠說:“融一筆資金給佳來,勸她不賣,她絕對不會接受,最好的辦法是我們出資接手。你說這麼大的事佳來爲什麼不告訴你?她爲什麼要以7000萬賤賣奮鈞遊樂?爲什麼袁雙慶籌錢幫她還債她不收?她不想欠任何人的,其中包括我們。你說,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蘇若冰壞笑道:“誰知道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反正你就是把我賣了,我保證二話不說幫你數錢。你不許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不然佳來問我,我怕自己不小心說漏嘴了。”

黃瑞誠專程到上海,將事先準備好的收購合同交給袁雙慶說:“這是收購合同,你先看看,有什麼不妥儘管提出來。”袁雙慶接過合同認真地看完,一臉疑惑地問:“黃總,我們初次見面,您憑什麼如此信任我?”

黃瑞誠笑了笑:“就憑你賣房子湊錢幫……侯三壽。”袁雙慶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的本意是幫林總……”

黃瑞誠說:“眼下人與人之間的信義幾乎喪失殆盡的時候,你能這麼做,非常讓人欽佩。你如果沒有疑義,就這麼定了,保留林佳來的技術專利股30%,你出資1100萬現金加上給你的管理股佔20%股權,我出資9000萬現金佔50%股權。”袁雙慶爲難地說:“黃總,您這樣太吃虧了……”

黃瑞誠打斷道:“什麼也別說了,以你的名義買下奮鈞遊樂公司,公司全權交給你管理。這份合同對外一律保密,尤其不能告訴林佳來,等事態平息後,我會向她解釋。”袁雙慶說:“黃總,我絕不會辜負您對我的信任。”

林佳來果然對收購合同心存疑問,她追問袁雙慶:“你哪來的這麼多錢?這錢不是你的。告訴我,真正的出資人是誰?不然,我不會在轉讓合同上簽字的。”袁雙慶說:“林總,我答應過人家不說的,您就簽字吧。”

林佳來說:“1.01億,高出我轉讓價3000多萬,這個雪中送炭的人是我認識的人吧?”袁雙慶央求道:“林總,您就別爲難我了,我真的不能說!”

林佳來固執地說:“不說我不籤!”袁雙慶動情地說:“他說得對,這次的金融風波不是侯三壽一個人的坎,而是整個溫商羣體面臨的坎,要靠所有溫商、浙商甚至所有中國商人同心協力才能邁過這道坎,其中也包括你和他。林總,您就簽字吧,等過了眼前的難關,我一定告訴他是誰。你們都是好人,都是我袁雙慶欽佩的人,你們讓我懂得了什麼叫信義,什麼是中國商道。”林佳來終於簽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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