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時刻,林莫快速地將原則扔到一邊,他琢磨著是不是抓個人質什麼的。可回到第二道大門之前,使勁推推,他哪裡還進得去。
圈套,這完完全全就是個圈套!
走投無路的犯罪分子林莫心中一片冰涼,他覺得外面的正道修士們已經在舉起大喇叭喊“你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之類的了。
“師尊,空間被鎖定了。”元萊輕聲道。
林莫知道他剛纔肯定是試著拉他們進入那個名爲滅界的詭異空間,不過這也在林莫的意料之中,所以沒說什麼,只是和藹地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會有辦法的。”
其實林莫哪裡還有什麼辦法,此時的他有若甕中之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他飛快地翻找著系統裡面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東西,可是卻一無所獲。
——他的兌換點數已經用完了。
與林莫不同,祝小九現在可是安逸得很。
他眨眨眼,發現自己正站在識海之中,原本細弱的魔種吸納了能量,正以目力可見的速度漸漸成長。
哀嚎著的怨氣與呼號的煞氣一起,源源不絕經過他的身邊,涌入那些精緻的小葉子——它們也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高興得左搖右擺,幾乎就要舒服得哼唧出聲。
快點長大吧。祝小九期待地看著它,這樣就可以……
這樣就可以怎麼樣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個想法,只是直覺前方有什麼極爲吸引人的目標,需要他儘快趕過去。
說來也怪,若是尋常修士甚至魔界生物經受了這麼多煞氣與怨氣,必然會污染靈臺,神智頓失。可祝小九卻越來越覺得精神,思維也越來越清明,往常想不明白的事情,也一件件涌上心頭。
不僅僅是日常修煉遇到的問題,就連他的眼界也一下子開闊起來,對自己目前所修習的功法亦有了更高層面的體悟。
師尊給我功法雖好,但其實中規中矩,僅能保證靈力平穩醇厚,卻沒有更強大的攻擊力……
他皺著眉頭,無意識撥弄著眼前的魔種葉片。這葉子溫潤如玉,觸手生溫,然而一碰到修士的靈力,卻會化爲洪水猛獸,瞬間將之污染殆盡。
不過,若是靈力遠遠超過這些魔息,估計也會將之淨化削弱。
它們是此消彼長的嗎?
祝小九一直小心翼翼地分離著靈力與魔息,此時他突然有了一個怪異的想法——
如果把它們混合在一起會發生什麼呢?
如果靈力與魔息的力量相同,它們是會同時消失,還是……
心念一動,他當即做起了實驗。
魔息與靈力皆是他體內的,同時調動兩種能量雖然困難,卻並非天方夜譚。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絲靈力,再掂量出一點魔息,然後試探性地將它們揉在了一起——
“噗!”
林莫疑惑地看看被自己放到一邊的祝小九,向蹲在旁邊照看他的元萊求證道:“他剛纔好像發出了什麼聲音?”
元萊看著被衣服罩著的祝小九默不作聲。
雖然這裡很安靜,但方纔他的全副心神都用在控制體內的空間異力上,所以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動靜。
只怪林莫的衣服質量太好,既防水又防火,還能夠自動清潔。再加上祝小九腦袋還不時冒一股黑煙,所以他方纔震傷自己識海時可憐兮兮地吐了口血,居然都沒人發現。
林莫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他現在頭腦裡混沌得很,連對時間的概念都模糊了,外面的人還沒有動作,卻更讓他心生忌憚。
因爲他並不清楚,這究竟是暫時的寧靜,還是長久的拉鋸。
不過,那些人明明佔據了絕對的優勢,爲什麼還不動手?
他們,究竟在謀劃著什麼?
心底傳來的魔音還在持續,攪得人心煩意亂。
林莫儘量平心靜氣,努力尋找這處空間的破綻,他很快就有了發現。
——這個空間牢籠內,只有頭頂這部分最爲薄弱。
要不要試試這裡?他思忖著。
其實,林莫現在已經是元嬰修士,別說在山上弄出一個洞,就算搬山倒海也並非難事。不過,此處空間鎖出的牢籠卻甚爲棘手——不知是用了什麼陣法,這裡竟然與地脈密切相連,就好像是用針線縫在大地上一樣,而林莫要打破這個牢籠,就必須具備開天闢地之能,比起單純搬山更要困難許多了。
因此,在打破空間的同時動搖山體,這是林莫想出的最好辦法。
不過話說回來,林莫都能想到的主意,難道設局之人會想不到嗎?事實上,雖然頭頂那塊區域是最爲薄弱之處,可憑藉林莫擁有的力量也很難撼動。
嘗試了幾次之後,他憤憤地盯著那裡,不耐煩地揮揮手,卻又聽見“哎呀”一聲。
“小九?你沒事了麼?”林莫這才發現,自己方纔不小心打到了正在站起來的祝小九腦袋上,連忙像沒事人一樣關心他:“你可有什麼不適?”
“我頭疼。”祝小九悶悶地說,腦袋上還罩著林莫的衣服。
不會是我打的吧?林莫大驚,心中的愧疚一時間淹沒了煩亂的心緒,想著反正現在也不用逃命,趕緊將衣服扯下來給祝小九揉了揉腦袋。此時魔息基本已被吸收,有如一根熄滅的火柴,只餘下淡薄的黑霧,幾乎融在這昏暗的洞穴中。
“師尊,方纔我將魔息與靈力混合,不慎炸傷了識海……”他怏怏不樂地將原委道來,最後又道:“我也沒想到,靈力與魔息混合在一起,竟然有這麼大的力量!”
那小小一縷竟然能硬生生炸傷他的識海!若不是天生魔種堅韌無比,恐怕連它的根都要被炸沒了。
林莫聽了自然大怒,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情況不妙,就努力忍下怒氣準備跟這個熊孩子秋後算賬,同時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你說,你將魔息與靈力混合啦?”
祝小九剛點了下頭,又搖頭道:“也沒有,還未充分混合,我就被震出來了。”
林莫仰頭看看石壁,又扭頭看幾眼大門,忽而一笑。
他想到辦法了。
“你們都到我身後去。”林莫神色凜然道,“護好自己,咱們要走了。”
“師尊要一路打出去嗎?”祝小九期待地問。
шωш?Tтká n?℃o
“咱們是文明人,不做打打殺殺的事情。”林莫一指頭頂,“我們從上面走。”
祝小九和元萊同時仰頭看,只能看到昏暗光線下的一片模糊,想想這座孤凰嶺,不禁都大爲驚異。
這座山峰高聳入雲,簡直不知幾千尺高,師尊真的要帶我們從這裡破山而出?!
林莫背對著祝小九與元萊,悄然閉上了眼睛。
霎時,他體內靈力一陣躁動,竟是他動用全部力量,硬生生驅趕出團團魔息!
魔氣入體已深,早就在他心間落地生根,他現在凝聚的,不過是些表面浮動的散亂氣息,並不能對入魔的情況有所好轉,反而因爲靈力的一次次碰撞接觸,受到了更多的污染。
——讓走火入魔來得更猛烈些吧!
頓時,林莫想起了無數走火入魔功力暴增的(反派)前輩,心中對他們油然而生出無比的崇敬之情。
原來這麼疼!
林莫背對著徒弟們齜牙咧嘴。
魔息與靈力一撞,立即拼了個你死我活。這種疼痛不是來自肉體,而是源於靈魂,彷彿一半燒烤一半冰鎮,如果合起來就是異常酷爽的夏日享受——燒烤啤酒!
——在劇痛中,林莫已經思維混亂了……
眼見魔息越聚越多,他定定神,以左手維持著現在的魔氣,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放出等量的靈力。
當然,這個過程非常艱難。林莫不是祝小九,這些魔息不受他控制,所以只能自己掂量著來。他在這種事情上又經常猶猶豫豫,一會兒覺得這邊多了,一會兒覺得那邊少了,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終於,原料準備好,接下來就是合成了。
林莫現下所控制的力量與方纔的祝小九不可同日而語,兩個能量團相遇,若稍有不慎,恐怕他們就可以在另一種意義上直接“飛昇”了。
不過,林莫倒是勝券在握,他也不管在他體內兀自戰鬥不休的靈力與魔息,只是在自己的面前,以這兩種力量擺出了一個圖形。
——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充分地展現兩種能量相生相剋,還有什麼最能詮釋完美的平衡?
一時間,《易經》、道家思想、和諧社會、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種種優秀思想突破時間與空間的桎梏在林莫身上靈光浮動,他學會了繼承與發展,明白了吸收與弘揚……
林莫情緒激昂,雙手一分——
陰陽兩魚糾纏相繞,靜靜浮現在他的面前。
我就知道是這樣!他激動地想,我就知道穿越人士要是修仙一定會弄出陰陽魚來,我終於也趕了一回時髦啦!
兩條魚不停遊走,兩種力量穩定平和,林莫感受了一下,非常滿意,回頭問道:“準備好了嗎?”
“好啦!”二人齊聲道。
林莫點點頭,一手劃向上方:“破!”
地動、山搖!
圍在孤凰嶺外面的修士們,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
只見這座亙古不變的高峰突然土石崩裂,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大地深處傳來沉悶的哀鳴與嘶吼。整座山峰竟然從中生生裂開!
這些修士中不乏修爲高深者,他們也可以舉手之間移山倒嶽,但都不是像現在這樣。
整座高峰彷彿受到了來自內部的震顫,微微抖動的過程中,居然隱隱有沙化虛無之勢。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力量漸漸滲出來,而那無匹的強勢卻讓人觸目心驚。
這個是……
“哼,千年不見,魔主的功力倒是更上一層了。”一褐衣老者冷聲道。
他旁邊的矮胖中年男子賠笑道:“晉翁多慮了,這力量雖然詭異,卻不成氣候。此時下手,正是良機。”
“當年大戰之後與魔君和談,怎麼不見你去向人家下手?”忽而,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衆人擡頭一望,卻見一隻酒葫蘆橫在半空,上面緩緩探出一個腦袋來,竟正是與林莫有過一面之緣的音希聲。
“音仙子,這當年之事,也是另有隱情的……”矮胖男子彷彿全然不覺尷尬,仍然笑容滿面,“今時不同往日,若錯失良機,再要滅除魔種,可就不知等到什麼時候了。”
音希聲一拍身下的葫蘆,那原本用作行舟的法寶立時化作巴掌大小,被她拿在手裡,仰頭灌了好幾口。
“剷除魔種,正道之責。”她一抹嘴,“然千年之約,亦不可不遵。離最終期限還有十二年時間,難道連這點功夫都等不起麼!”
她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無不靜默。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神情寂然地化光而去,立時空出一大片地面。
音希聲也不去看他們,只是看著即將傾塌的孤凰嶺,一口一口喝著葫蘆裡的酒。
三個渺小的黑點自山中而出,一閃即逝,而一個人影,也緩緩從衆多修士中走出,越過音希聲,走向林莫師徒逃亡的方向。
那是一名灰衣青年,帶著一柄破刀。
“我不攔你。”他經過音希聲時,聽見她彷彿喝醉了一般自言自語道:“你不是我們……”
他沒有迴應,徑自沉默地走過。
那雙疲憊的眼睛,散發出銳利的神采;那柄破爛的長刀,終於閃出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