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峻熙此時正打著傘坐在船上。不錯,正是坐在船上。
整個城都被淹了,尤其是地勢低窪的地方,積水非常的嚴重,人要是踩到裡面,深一點的地方完全可能沒頂!
而現在雨還在下著,很多人淌水在街上走,有些人頭頂上頂著自己的家當,甚至在水裡還有牽著牛羊,趕著豬的人在走。
沈峻熙親眼看到一個人走著走著,突然的‘噗通’一聲就掉進了前面的水坑,掙扎了一下子,就沒影了。
旁邊的人想救都來不及。
沈峻熙的心也一下子沉了下去。在看到府學之後,他的心已經沉到了底!府學的情況糟糕透了!大殿幾乎全都淹沒,連門都找不到了,紅色的房檐屋脊露在水面上,驚悚無比。
沈峻熙沉聲催促劃船的侍衛:“快點!”
他們坐的是個小船,劃槳的,現在街道里都淹了,也只有這種劃槳的小船才能轉來轉去的通行,稍微在大一點,根本就轉不開了。船上只有兩個侍衛,和沈峻熙三個人,人太多,更容易翻船。
府學周圍陸續的正往這邊趕得,也有幾條這樣的船,穿上坐著的,無一不是著急滿臉的下人。
小船已經劃到了府學裡面,有些人已經在喊了:“少爺,少爺?”
“去那邊!”沈峻熙突然看到一叢高高的樹木後面,好像有什麼在活動,忙叫侍衛往那邊劃,侍衛劃動船槳,小船往那邊走去,轉過了那些阻擋視線的樹木和屋頂,果然看到幾個學生蹲在一個房頂上,全身溼透,個個狼狽不堪。
看到他們的小船,無不大聲喊起來:“過來過來!這邊,這邊!”
沈峻熙大概的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蘅哥兒,這邊是幾個年紀十二三歲的,應該是中班了,他大聲問道:“沈蓼蘅,你們看到沒有?”
其中一個往後指:“好像在後面。”
沈峻熙叫侍衛喊那幾條船,那些船都被擋住了,看不到這邊。侍衛站起身來大聲喊了幾嗓子,那邊的船就過來了。
房頂上的幾個人,有人看到了自家的船,已經大聲叫起來:“這邊這邊!”
那下人裡面已經有人激動不已的喊:“少爺!少爺你沒事太好了!”
沈峻熙看到他們認識,便叫侍衛把船往後面劃,饒過了這一片的房頂和一些浮在水面上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就看到那邊更大的一個殿。
這邊的殿顯然比剛剛的位置要高一點,現在才淹了一半,很多學生圍在那周圍,有些人正在往房頂上爬,有些人正在幫忙。
沈峻熙一眼就看到了蘅哥兒!他爬在房樑中間的位置,居然還在幫別人往上攀,這邊的學生都是年紀小一點的,哭聲喊聲連成一片,幾個夫子也在這邊。
水裡十幾個孩子,全都抱著木頭或者是方桌,哭喊著往房頂那邊刨。
沈峻熙大聲喊了一聲:“沈蓼蘅!”
蘅哥兒聞聲就擡起頭來,一看到沈峻熙,激動的大喊起來:“爹!爹你來啦!”然後對別人亂喊著:“我爹來了!救咱們來了!”
激動的站起身來,又差點掉進水裡!嚇得沈峻熙大喊起來:“你扶穩了!別亂動!爹馬上就過去。”
侍衛不等王爺吩咐,已經很快的將船劃了過去,一個看著只有五六歲的小孩兒,正吊在房檐邊上,屁股在外面,身子還在努力往上,邊哭邊叫著,然後眼看著就要掉下去了!
沈峻熙的船正好到了跟前,一伸手就把那個小孩兒給扶住,託了一下,給託到了房頂上。夫子還有認識沈峻熙的,叫著道:“王爺!請找些人來幫忙吧!”
沈峻熙點著頭:“知道了!”轉身問那兩個侍衛:“你們誰會水?!”
兩個侍衛都會水,跟著王爺出來的時候,侍衛統領找的就是會水的,聽了忙點頭:“小的都會。”
“下水把那水裡的孩子趕緊都弄到房頂上去!”沈峻熙話音才落,兩個侍衛已經跳下了水。
那些個被夫子暫時安置扶著滾木方桌的孩子,一個個的上了房頂,沈峻熙自己劃著船,到了蘅哥兒待得房樑這邊,伸手把他抱了過來,放在自己身邊。
心中一塊石頭重重的落地。沈峻熙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出了一身汗!沒錯,下著雨,能覺著出了身汗!趕緊的低頭查看蘅哥兒,見他精神還不錯,臉色有些發白,應該是冷的。
“那邊那邊!那邊還有一個!”蘅哥兒還在喊著侍衛,侍衛聽見他喊,擡頭看過去,見那邊還有一個,急忙的游過去。
“沐曄呢?看到蘇沐曄沒有?”沈峻熙馬上問蘅哥兒。
蘅哥兒就站起來大聲喊起來:“蘇沐曄,蘇沐曄!”他低頭對沈峻熙道:“我剛剛還看到了呢!就在這周圍……”
正說著,房樑那邊傳來了答應的聲音:“我在這兒呢!”
沈峻熙把船往外劃了劃,順便叫那邊還在到處找人的幾條船過來。自己劃著船饒過了房樑屋脊,看到這邊蹲著幾個孩子,蘇沐曄就在中間,看到他也是激動的很,叫道:“姐夫!”
沈峻熙忙過去將他也扶到了船上,看了看,蘇沐曄也是衣服溼了,其他的倒沒有什麼傷。
房頂也不是很安全,也得趕緊的轉移,而且現在還下著雨,這樣很危險。沈峻熙對一個夫子道:“你們等一會兒,我回去在找幾條船過來,兩個侍衛留在這裡幫忙。”
夫子忙感激的點頭:“好,多謝王爺。”
沈峻熙看到那些孩子裡有幾個年紀特別小的,五六歲的樣子,便把船劃過去,將那幾個小孩兒抱過來,全都放在船上,叫侍衛在這邊守著,儘量保證不要在發生事情,自己趕緊的調轉船頭,往回劃。
“你們是怎麼被淹的?都不知道嗎?”路上沈峻熙問蘅哥兒。
蘅哥兒道:“半夜就被淹了,還是前面殿淹了之後,有人大聲的喊,我們才發現,然後就趕緊的往後跑,夫子說後面高一點,在後面的殿裡等了一會兒,結果水就進來了,然後一直往外舀水,也沒注意,水就已經淹到腰了!”
另一個孩子點頭:“夫子這才叫我們往房頂上爬,房頂好高,我們都怕不上去……”
沈峻熙皺著眉頭,他真沒想到水淹的這樣嚴重!看樣子,應該是附近的河水暴漲,反流進來淹了城裡。
帶著這幾個孩子到了離王府還有兩條街的時候,水就沒有了,露出了地面,在這裡沈峻熙把船停下,將幾個孩子一一抱下船,點著人數,領著往府裡走。
那船馬上就被旁邊的人弄走了。
沈峻熙也沒管,現在都是需要幫忙的時候,能幫一點就幫一點。
蘇沐涵就在前院的書房,坐立不安的等著,一聽見有人在外面喊:“回來了!大少爺回來了!”
她緊張的幾乎是跑出去的,看到沈峻熙領著四五個小孩兒進來,還愣了一下,一眼看到蘅哥兒就在中間,還指手畫腳的和那幾個同學說著話。
蘇沐涵一愣,趕緊的迎上去,先把蘅哥兒拉住了上下的打量,看到他沒事才鬆了口氣:“太好了!嚇壞娘了……”擡頭看沈峻熙:“峻熙,沐曄呢?是不是已經接……”
“我在這兒呢!”蘇沐曄在最後頭,這才晃悠著走過來,也是一身的溼噠噠,不過和蘅哥兒一樣,精神還好,到底年紀比其他的孩子大一點,看著就沒那麼的驚慌。
蘇沐涵也是趕緊的過去上下的打量,看到沒事這才鬆了口氣,大聲吩咐丫鬟:“趕緊燒水!叫廚房燉些薑湯!”
又問沈峻熙:“看樣子府學很嚴重?”
沈峻熙臉色嚴肅的點了點頭:“很嚴重,我還要再去一趟,這次多找點人……對了,給這幾個孩子也洗個熱水澡,在喝點薑湯,全都掉水裡了。”
蘇沐涵驚得臉色煞白,趕緊的點頭:“好,知道了……”
沈峻熙就已經大聲的吩咐起來:“來人!叫侍衛統領來,管家,馬上去找船,越多越好!府裡會水的下人都找來!”
又吩咐站在那裡的孫媽媽:“趕緊的,把這幾個孩子的身份記下來……你們倆都認識吧?都是哪家的跟孫媽媽說!一會兒給我帶上。”說著已經轉身往外走去了。
蘅哥兒大聲答應了一聲,又叫:“爹!等著我也去。”
“我也去!”蘇沐曄也叫了一聲。
蘇沐涵也在叫:“哎呀,你還沒有換衣裳……”雖然沈峻熙出去的時候穿上了蓑衣,但是救人的時候不方便,又給脫了,也不知道扔到了那裡,衣裳全都溼了。
沈峻熙站在門口,侍衛統領過來了,他就吩咐侍衛統領:“馬上去把會水的侍衛找來,先去府學那邊,將孩子都先……”想了想道:“接回來吧,這邊還高點,暫時淹不到。府裡侍衛人手不能少於二十。”
侍衛統領答應了一聲。
這邊蘇沐涵見他們說起來了,忙吩咐丫鬟去拿幹外袍和蓑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