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十一月,沈峻熙和蘇沐涵就沒有在出門,一直在府裡忙碌。
蘇沐涵好不容易將老側(cè)妃和老王妃身後的各種賬目算清楚了,兩人名下的田產(chǎn)地契,房契,還有之前每年的收益,全都列成單子。
而沈峻熙就忙著他的公事。
進入臘月,從各地的莊子田地送來了年貨,蘇沐涵就命那些在沈峻楠名下的地方,東西不用送到應天來了,直接給沈峻楠送去,今後,他的一應賬目,全都不經(jīng)過府裡。
這樣也避免今後在說不清。
今年乾旱嚴重,全大明朝國土大部分都一直沒有雪,到了年根了,還是沒有下雪的徵兆,尤其是東北那邊,乾旱已經(jīng)影響了冬小麥的成長。
眼看還有幾天過年了,皇上終於撐不住了,在京城還有陪都都要舉辦個祭天儀式,就是求雨。
祭祀儀式前半個月,皇上就下了罪己詔,並開始齋戒沐浴,下令整個朝廷的朝臣,全都在府中齋戒。
陪都這邊的祭天儀式,就由南直隸巡撫親自主持。巡撫大人爲了顯得鄭重其事,還特別請了應天陪都這邊的所有王孫貴胄參加。
像沈峻熙、賈玄毓這樣的年輕王侯,其實對這些並不是很上心,但是既然皇上都下來罪己詔,可見心誠的程度,求雨若渴。衆(zhòng)人也都正經(jīng)的辦著。
碧紗閣處立著一個偌大的銅爐,周圍用鏤空紅木格子隔起來,從裡面冒出真真的熱氣,將整個屋子烘的暖洋洋的。
蘇沐涵斜倚在炕上,擁著鬆軟的被子,身上穿著件大紅錦緞繡富貴雙喜棉襖,胳膊露在外面,鬢髮微鬆,一副慵懶的模樣。
幾個丫鬟全都在屋裡忙著,有人在屋角埋著薰香片,有人在銅爐旁邊的水盆裡填水。
兩個婆子站在堂屋,正在對著屋裡面回話:“……聽說是鎮(zhèn)國公府都拿了一千兩銀子出來。”
蘇沐涵懶洋洋的道:“那咱們也拿一千兩吧,去欣兒那邊說一聲,等王爺回來了,叫王爺去平帳。”
婆子笑著答應,外面的小丫鬟回稟:“王妃,陳少奶奶來了。”
蘇沐涵一聽忙起身:“快請進來!”
厚厚的簾子被掀開了,一陣北風裹著一個婦人走了進來,正是陳少奶奶。穿著件翻毛貂皮斗篷,看到蘇沐涵起身下炕,忙衝過來道:“快躺著快躺著!這樣熱熱涼涼的,最容易傷風!你現(xiàn)在的身子,可是不能病的。”
蘇沐涵抿嘴笑著,又把雙腿縮上炕去,笑著道:“你怎麼來了?你們家陳洛魁不是應了這次祭天的差事,這幾天應該忙翻了吧?”
陳少奶奶‘嘖嘖’了一聲:“可不是嗎!人家忙的幾天都見不到人影了!我卻閒的沒事,就過來看看你……怎麼樣,這幾天反應好些了?”
蘇沐涵上個月的時候,診出來懷了身孕,接著孕吐就開始了,吐了個昏天黑地的。聽了陳少奶奶的話,笑著道:“昨天開始,就不怎麼吐了,好多了。”
陳少奶奶點頭:“這就好,這就好。”她斜睨著她:“你也真是福氣大的人,三十了還能懷上……不過更要注意了。”
蘇沐涵笑著點了點頭:“知道,這幾天都不怎麼下牀,正好就偷個懶。”說著對屋裡的落夢道:“去廚房看看,燉的奶湯好了沒有,好了就端來兩碗,給陳少奶奶也解解涼氣。”
落夢忙答應著去了。
陳少奶奶起身將自己的斗篷脫了,交給過來接著的落彤,將剛走的落夢和落彤下死眼盯了兩眼,又把屋裡兩個煮茶的丫鬟也盯了兩眼。
蘇沐涵在旁邊抿著嘴瞅著,見她臉上有些失望,心中不由得好笑。她知道陳少奶奶在觀察什麼。
上一次陳少奶奶和自己說過,她懷孕的時候,還是給陳洛魁納了兩個妾,還勸過自己給沈峻熙也納個妾。自己現(xiàn)在懷上了,陳少奶奶大約是看看房裡人有沒有開臉的。
不過落夢等人全都依然是丫鬟打扮,另外兩個更小,更是一眼就看出來是不是閨女。
陳少奶奶有些失落,她也清楚。畢竟,之前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樣的,但是不知道他們夫妻之間到底有什麼,反正陳少奶奶最終還是和別的婦人一樣做了。
現(xiàn)在看自己還是沒給沈峻熙納妾,而沈峻熙也沒有納妾的意思,自己年過三十了,又懷上了,陳少奶奶心中有些不平衡,這也很正常。
況且她本就是個什麼心事都掛在臉上的人,心裡想什麼,臉上馬上就反應出來了。
倒不是說她心眼不好,多希望自己和沈峻熙中間有幾個妾,而是可能對比自己夫妻兩個,想到了他們夫妻兩個吧。
蘇沐涵心裡嘆氣,人家夫妻的事情,她也不好多問。
陳少奶奶脫了斗篷,又將外面的罩衣脫了,這才鬆快的坐在了炕邊,笑著道:“你這屋裡真暖和,我秋天的時候還和洛魁商量,在府裡也做一個你們這樣的銅爐,結(jié)果陳洛魁一忙別的事,就給忘了。”
“不一定非要做這種爐子,我聽說他們北方人,有些大戶人家在府裡頭做一種叫地龍的,就是蓋房子的時候,在地下埋上銅管,到了冬天,燒上熱水灌進銅管裡,整個府裡到處都很暖和,甚至小孩兒都能光著腳在地上走。”
陳少奶奶一聽吃驚的笑道:“啊?!那成天要燒多少水呀!”
蘇沐涵笑著道:“是啊,肯定費柴費水,不過一樣,燒這種銅爐,不也是要柴炭水?”
“說的也是,”陳少奶奶笑著點頭,然後道:“對了,我們府裡來了個濟南府的親戚,向我打聽你們府的情況呢。”
蘇沐涵一聽愕然道:“你們府的親戚?打聽我們府的情況?什麼親戚,打聽這個做什麼?”
陳少奶奶笑著道:“是陳洛魁的一個遠方親戚,本已經(jīng)不太來往了,不過我們住在應天,離得近了點,這兩年又開始走動了。他們府上這一次來了兩個表弟,都是沒定親的,想和你們攀親呢。”
蘇沐涵一聽笑了道:“我們府上哪裡還有年紀合適的小姐?若是晚十年倒是還行,等峻北的閨女大一點……”
陳少奶奶被她逗的笑了起來,笑道:“你沒聽明白,並不是打聽你們永平王府,是你們這幾門近親。”
蘇沐涵恍然了,道:“但是我孃家也沒有合適的女孩兒,沐勁的閨女才生出來……”
陳少奶奶笑著彎腰,伸手打了她一下,道:“人家府上纔是個知府,不敢和你們攀親戚呢!之前在濟南府的時候,曾經(jīng)和你那位表哥叫聶臻的,一起辦過濟南府學。這次來,是想和聶家攀個親的。只因爲那人到底和聶臻不是很熟,不好意思和聶臻說,只和陳洛魁說了,請陳洛魁從中搭線。”
蘇沐涵恍然的點頭,笑著道:“原來這樣拐彎呢!其實只說多好!”正好落夢端來了湯,蘇沐涵就叫她去把三奶奶請來。
一會兒,聶鳴虹挺著大肚子來了,笑著跟陳少奶奶行了禮,互相的寒暄兩句坐下了。蘇沐涵這才把剛剛陳少奶奶的話說了。
聶鳴虹聽著笑著奇怪的道:“我們家裡的?是哪個女孩兒?我的妹妹們……小九都定了親了……”
陳少奶奶聽得直眨眼:“是嗎,小九是最小的妹妹?那陳洛魁這個親戚怎麼還帶著兩個弟弟?怎麼回事?”
蘇沐涵一聽笑著推她:“你都沒有弄明白!還是叫陳洛魁去和聶臻說吧!他們也不是不認識,就算是不熟,我叫沈峻熙在哪裡擺個酒宴,一起坐下吃頓酒就熟了!”
陳少奶奶忙點頭:“這樣當然是最好了!只是不知道陳洛魁這幾天有沒有時間。”
“忙什麼?沒時間就等祭祀這事過去了,或者過了年再說。”蘇沐涵笑著道:“這還有十天就過年了。”
陳少奶奶點頭:“也是啊!”她還不死心,問聶鳴虹道:“府上一個未出嫁的姑娘都沒有了?”
聶鳴虹笑著道:“我們這一輩是絕對沒有了,只是大哥的大姑娘,今年也十三四了,倒是到了定親的歲數(shù)了,不過……輩分不合適吧?”
陳少奶奶自己也糊里糊塗的,聽著撓了撓頭道:“我也糊塗了!還是叫陳洛魁和人家說吧!我別在給攪合了!”
蘇沐涵失笑道:“我正想說這話呢。”
聶鳴虹掩嘴笑,陳少奶奶也不生氣,還一本正經(jīng)的點頭:“真的呢!叫我說這些事,真有可能亂點鴛鴦譜,最後給攪得一塌糊塗!”
妯娌兩個笑了起來。
外面就傳來了沈峻熙笑著的問話聲:“誰來了,屋裡怎麼這麼熱鬧?”
聶鳴虹一聽見他的聲音,就忙站了起來,沈峻熙已經(jīng)帶著一身寒氣進來了,看到屋裡坐著三個女人,便笑著道:“我一聽就知道是陳少奶奶來了,不然在沒這麼熱鬧。”
陳少奶奶笑著起身互相行禮,聶鳴虹也趕緊的給大哥行禮。
沈峻熙回來,她們兩個就不好在坐著了,一會兒便都起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