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他的婚事
氣勢迫人的高頭大馬停在距離謝夫人與王芷怡幾步之遙,距離不遠不近,謝湛開口的聲音亦是恰到好處的不怒自威。
“母親,我已同父親說好了,今日晚膳在聞熙堂用。”
謝湛一句話無非是先發制人,告訴謝夫人有事晚些再談,莫要當著扶萱的面,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
關於謝家今日的春宴,他早於先前便有過話,他不參與。方纔母親執意遣人來請,他已是不悅,現在倒是好,這是知曉他不會大張旗鼓帶著扶萱出現,會從馬廄去後門以便隱蔽外出,她這才特意堵在這條路上,且還帶著一位她自作主張去提過親的外姓女郎。
這番作爲是何意,他豈能不知?
要麼,是她聽得風言風語,刻意前來試探扶萱是否當真失憶;要麼,是她被人利用,前來使扶萱堵一堵心。
謝湛心中苦澀一笑,生生歇了下馬行禮的心思。
他千方百計呵護在懷的珍寶,失而復得,是多麼難能可貴,自己無論如何小心翼翼尤覺不夠,偏偏是自個費盡了口舌、多番好言相勸過的母親,硬要與他作對,要來拆他的臺。
好不諷刺。
謝夫人張了張口,在謝湛當前不容置疑的沉肅冷寒面容下,回想起彼時他在聞熙堂不似作僞的那席警告話語,謝夫人本欲出口的話,終是在內心深處,化作一聲淺淺的嘆息。
他這兒子素來心思深沉,任職大理寺後愈發情緒內斂,常是喜怒不形於色,但往前母子之間尚且還能平心靜氣地交談,甚至這才情卓越的兒子還不時肅著個臉,出口的話卻直哄人發笑,而現今,隨著他官升一級,隨著他身前的這位女郎出現,經過幾番爭論,她竟是恍覺,這一年來,母子之間次次相見皆是爭鋒相對。
仿若不知不覺中,這兒子對著旁人的那種冷漠疏離,漸漸也擴大到了對著自己。
謝夫人目光復雜地看向馬上二人,壓著情緒,道了聲:“好。”
得了謝夫人的話,謝湛未有片刻拖延,行禮告辭後,踢著馬肚去往謝府後門,而後沿著一條隱蔽小道,帶扶萱進了宇微山。
王芷怡的溫婉笑意瞬間滅了大半,她目視二人共騎離去的背影,手指暗暗往手心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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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三月,芳菲正盛。
行至半道,沉默中,謝湛自顧自開了口:“你昏迷當日,聖人便派魏公公親臨你家,解釋過你‘失憶’之事。石清和雪蓉也會每日去一趟,答他們關於你的問話,你在此的一舉一動他們皆知。今晨早膳的青團,便是他們命人送來的,還帶話說讓你安心養病。”
“他們”是誰再是明顯不過,扶萱聽地手指攥緊馬鞍,心裡突突亂跳。
不等她平靜,謝湛再道:“正如你不知庚貼退還之事,我亦不知‘納采’一事,事雖已行至‘問名’,但不會再有‘納吉’。”
這是在說他和王芷怡的婚事。
聽聞最後那一句篤定的話,扶萱一個沒忍住,開口問:“爲何?”
聲音裡幾分急切的韻味被謝湛精準捕捉,他看著身前人豎起的馬尾,勾了勾脣角,再次篤定:“卜問的結果只會是不吉。”
扶萱扭頭,詫異回看謝湛。
男方問名,是用於卜問,按結果決定成婚與否,宗廟占卜,如得吉卜,纔會行到下一步,遣使者向女家報告,稱“納吉”。
他的意思是……他會刻意干涉?
她聽過,有些後悔訂婚的人家,便是藉口八字不合最後將親事作廢。當初她和謝湛若非是被穆安帝賜婚,早在欽天司那處合算過年庚,想必彼時退親,也會選擇這個理由,畢竟這種方式最是不傷雙方體面。
謝湛目光灼灼看她,指尖撥著她面上亂了的髮絲,“我早已有吉卜之人,不是麼。”
他說著話,面上笑容漸烈,眉梢眼角間,盡是數不清的風情。
扶萱霎時頓住神色。
半晌後忽地抖了抖睫羽,本也跌宕的心更是難以平復,她轉頭回去看前路,瞥眼不看他。
笑得這般勾魂攝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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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近暮晚之時,扶萱提著自己的短弓,與謝湛一併回了聽風苑。
見二人談笑著進門,仟雲陌雲對視一眼,分明發現了二人之間氛圍有些不同,女郎面上笑容明媚,而郎君看向女郎的目光不再隱忍,其間專注毫不掩飾。
分開時,郎君還揉了揉女郎的頭,而女郎似乎……並未如往前那般躲避?
二女看地目瞪口呆,直到扶萱走近才堪堪回神。
陌雲問:“女郎定是餓了罷?奴去傳膳。”
扶萱搖頭,“不了,我吃過了,備熱水罷,渾身都是汗。”
扶萱回憶一番今日謝湛烤出的魚,外焦裡嫩,且還被他尋了草汁抹上,別有一番風味。
沒想到,這個世家公子還有如此自力更生的一面。
捕魚、殺魚、生火、烤魚,一切動作皆行雲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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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熙堂。
飯桌上,扶萱心中自力更生的世家公子剛用完飯,優雅地放下手中玉箸。
淨手淨口畢,他揮退了伺候的奴婢們,朝還在吃著飯的謝淵道:“父親,探子來稟,豫州北部戈陽郡霧山處,數日前,雪勢弱了後,現了一隊人馬,瞧起來不似大梁人。且其中有一批僞裝爲此次受災的災民,正往南部來。兒以爲他們的目的明顯,不出意外的話,會借道揚州,直達建康城。”
謝淵夾菜的手一頓,看向謝湛,“豫州不是已被張家管著?”
這還是頭回聽父子二人談機密之事,謝夫人不由心臟一縮,放輕口中咀嚼的動作,豎起雙耳默默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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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