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米酒坊熱熱鬧鬧,人來人往,吊鍋裡飄來陳年臘肉的香氣,罈罈罐罐裝著老米酒從地窖裡運到地面,又不斷地分到小壺裡送到各個坊間,劃拳猜令,打情賣俏,吆喝聲此起彼伏。
鄭瘸子拿著一張紙條走到吧檯前遞給丁夫人說:“‘柏子秋蔭’坊間內的客人想用這個結賬。”丁夫人接過紙條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幾行熟悉的字“今欠到銀子三千兩。”落款是自己的女兒白蘇子。立即驚出了一身冷汗,隨即拉著鄭瘸子邊走邊說:“帶我去見見這個客人。”
推開門,只見坊間內坐著滿滿的兩大桌客人,約莫二十多人,最裡面的那個桌子的上席位坐著一個國字臉,絡腮鬍子的大漢,估計是他做東。鄭瘸子指著丁夫人介紹說:“這位是米酒坊的老闆丁夫人。想認識認識大爺。”背後傳來一串笑聲:“莫不是白蘇子想認識認識我們的大爺吧。”“是呀是呀,你太老哪?”被稱做大爺的人站起來喝道:“放肆!”衆人立即鴉雀無聲。其中一個白面書生站起來對丁夫人介紹道:“這位大爺就是三叉虎。”丁夫人渾身上下一陣膽寒,一個趔趄差點暈眩了,被鄭瘸子從後面扶住,她吃驚地問:“莫不是大名鼎鼎的甘遂將軍。”“在下正是。”
人稱甘遂爲將軍實則面子上的事,他從來沒有在軍隊服役一天,喜歡被人稱其爲將軍,三叉虎是他名副其實的別名,顧名思義,是三叉路口的一隻虎,最初上山爲盜,靠在山岔路口虜掠過往的人爲生的,逐步地,他的這份“盜竊”產業越做越大,不時有人蔘加他的三叉幫派中。盜竊團體成員最鼎盛時超越萬人,馬匹過千,霸佔山寨十多處,偶然還會到鄰縣騷擾外地住民,擄掠他們的財物,因爲他的朋友衆多,兵器也比官府的進步,許多人迫於壓力每一年還得向他上交稅負,相當於他本人在山上樹立了一個小衙門,這份“奇蹟”真的是越幹越像樣了。當局常常收到起訴,由於山高皇帝遠,奈何不了他,他的這個盜竊團隊聞名遐邇。
“今天,我請客,甘將軍不用付帳了。”丁夫人示意鄭瘸子將紙條歸還給客人。
“慢著。”席間有一位和尚站起來說:“條子你們收著,今晚我們一行還得在此住宿,明天離開時一併結算。”
“住宿,吃喝都算我請客。”丁夫人執意地說:“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甘將軍是什麼人,是接不到請不來的貴客,還談什麼費用。”
“丁夫人盛情款待,情意我們領了,但是規矩還是要講的,只是今天沒有帶現成的銀子,所以用此條子付帳,丁夫人莫不是不認識此條子的筆跡吧。”
“認識,認識,完全認識,這不就是小女白蘇子的筆跡嗎。”丁夫人見拗不過他們,便改口說:“收下,收下,感謝甘將軍的大恩大德。”
“啊嗬,這還差不多。”花和尚等一行客人齊聲應和著。
“只是本酒坊沒有住宿的地方,如果貴客們不嫌棄的話,此前五里有個海棠客舍,我在那裡爲你們安排好,如何?”鄭瘸子立即心領神會地說。
“沒有必要,我們在此打地鋪吧。”花和尚沒等三叉虎開口就拍板了。
“既然如此,我們將夥計們的房間挪用出來,可不要見笑了。”丁夫人命令鄭瘸子立即去安排,然後又讓廚房加了兩個菜,送上兩罈好酒。
早有探子將此事報告到什子寨主黃金龍。黃金龍大怒,“敢到太歲頭上動土,三叉虎的死期已到。”立即帶領幾百人浩浩蕩蕩地直奔東山米酒坊。
午夜時分,嘩啦一聲響,火光沖天,喊殺聲四起。
“三叉虎,你這個狗兒,快快給老子滾出來,免得傷了其它的人。”什子寨黃金龍帶領手下將東山米酒坊圍得水泄不通。
酒坊內三叉虎一行強烈要求丁夫人打開地道,準備逃之夭夭。白蘇子站了出來,她說:“有種的,敢作敢爲,自己做事自己擔當,憑什麼將一個亂攤子扔給我們呢?那黃金龍是一個殺人不見血的劊子手,你這一走,他能饒得過我們酒坊的人麼?”
三叉虎嘿嘿地笑著說:“白家二小姐,我甘某人要的就是這句話,我們在這裡呆了兩天了,也沒有見你一個人影,你也做得太過份了點吧。且不說我出生入死,深入虎穴盜得你寫下的欠條,如今送上門來歸還給你,你躲藏到哪裡去了呢,你這又是什麼意思,你這算什麼擔當呢?”
“快快開門,不然的話一把火燒了你的酒坊。”小嘍羅們在外面叫喊著,鬧得人心惶惶的。
“我建議你們倆不要爭論了,不會有結果的,大敵當前,退敵爲第一要務,我有一個計策,看二位用還是不用?”站在一旁看熱鬧的人稱小白臉的屈益智慢騰騰地說。
“你是誰?”三叉虎問道。
“他是屈縣令的二公子。”
“啊,屈小白臉就是你啊,聽說江湖騙子都稱你爲智多星。”三叉虎說:“今天的事已經做絕了,就是諸葛亮現世,孔明再生,也想不出計策了。何況你一個小白臉?”
“願意聽一聽你的計策。”
“讓鄭瘸子拿紙墨來,寫一個收銀條,收到現銀三千,落款是鐵虎,然後按上鐵虎的手印,有這樣一張收銀條,他們自然退兵。”屈小白臉得意洋洋地說:“這鐵虎是一個文盲,不會寫字,所以代筆是正常的,這手印呢,你們隨便按一個,誰能認出是鐵虎或不是鐵虎按的手印呢。”
“瞞天過海!”
“對。反正這鐵虎關在大牢裡,死無對證。”
“妙!妙!妙!”
突然有人在外面喊:“快來人,丁夫人已經被他們抓起來了。”衆人慌作一團,白蘇子拿著條子走出米酒坊的大門,迎面遇上黃金龍。白蘇子微笑著說:“黃寨主駕到,有失遠迎,失敬!失敬!”黃金龍臉色鐵青,不屑一顧,惡狠狠地說“黃毛丫頭,別再在老子面前玩虛的了,快快交出三叉虎,不然,你母親就是替死鬼。”白蘇子作出一不做二不休的樣子說:“這不關三叉虎的事,不就是欠你們三千兩銀子嗎?在這裡,你們拿去,好了。”說完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他,黃金龍拿在手中,一個小嘍羅舉起了火把照著他,只見紙條上寫著收到現銀三千兩,落款日期和手印清清楚楚,一點也不含糊。黃金龍問道:“這條子是假的,這幾天,我兄弟鐵虎從來沒有下山,一直呆在寨子內,你不必拿這個來糊弄我。”
“是不是鐵虎收了三千兩銀子,可到歧亭二府衙門對質。”白蘇子胸有成竹地回答。
“這,這------”黃金龍猶豫起來。
“大王,這白家小姐自稱已經交付銀子,鐵虎如今不在現場,無以爲證,我看將丁夫人帶上山寨,等待二寨主出來後再作處置,如果說收到了三千兩銀子,我們敲鑼打鼓送回丁夫人,如果收條有假,讓她吃不了兜著走。”僧頓徹在一旁獻計。
“行,不過,這米酒坊也太可恨了,三番五次地調戲咱們,也要她嚐嚐我們的厲害,兄弟們給我搶,搶多少得多少,今天不提成。”黃金龍大聲疾呼:“弟兄們給我搶!子時三刻我們集合回寨。”
小嘍羅聞聲而動,瘋狂搶劫,米酒坊操了個底朝天,哭聲罵聲響成一片。
小白臉出面阻止也被小嘍羅一頓毒打,鼻青臉腫,抱頭鼠竄。
白蘇子拉住丁夫人不放手,眼看差不多了。黃金龍在一旁得意地笑逐顏開。僧頓徹隨和著得意忘形地說:“如果不想讓你母親吃苦頭的話,你跟我們大王走一趟,也行。”
“你別聽這些王八羔子的話,別往虎口裡鑽,我去去就回,他們奈何不了我。”丁夫人向著女兒大聲地叫喊:“你快去讓人叫你姐夫來。”
“姐夫,呵呵,就是那個童冠卿嗎?讓他來吧,一併抓走,上一次看他的面子沒有動手,這次能饒了他?”僧頓徹開懷大笑地說,然後轉身喊叫:“弟兄們,我們回寨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