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來,薄衍宸對安安是他兒子這事一直堅定不移,能讓他動搖的,也只有親子鑑定的結果了。
安冉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親子鑑定的事?”
“那天你暈倒的時候,我一直在啊,鑑定科的人還是我幫忙找過來的。”方凌楚趕緊跟她解釋,“我之前是說過不希望這個孩子是薄衍宸的的話,也確實想讓結果發生偏差,但是我什麼都沒做啊。”
那天,他提前弄到了幾根小孩子的頭髮,並且裝在紙巾裡,想換掉的。
可聽到薄衍宸那麼堅定地拒絕了程依珊之後,他就放棄了。
那麼,既然他沒有動手腳,爲什麼親子鑑定的結果是不支持生物學父子關係?
從安冉的反應來看,安安一定是薄衍宸的兒子。
方凌楚記得當天是薄衍宸親手取的樣,所以只能懷疑,“會不會是鑑定科搞錯了?”
安冉面色微白,無所謂地搖了搖頭,“不重要了,什麼都不重要了。”
“我找他解釋去。”他拿起白大褂準備出門把真相告訴薄衍宸,但被安冉攔住了。
安冉對他深深鞠了一躬,說,“以前我對你有些誤會,可能跟你說話的態度也不怎麼好,現在我鄭重向你道歉。同時也向你請求,什麼都不要說。這個結果,我很滿意,真的!”
“可這對你和安安不公平。”方凌楚皺眉,突然有些心疼她。
“沒什麼不公平,安安從小就沒有爸爸,他也已經習慣了。”她面無表情地說,“你告訴他真相了又如何?他會信你嗎?你告訴了他,也抵不了他欠我爸的那條命。”
“安冉……”他還想勸她。
“今晚的事謝謝你了,你也應該挺忙的,我就不送了。”
方凌楚等了一會兒,見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只好嘆了口氣,“好吧,我今晚值班,你也知道我辦公室的位置,有什麼事來找我。”
“好,謝謝你了。”
“不客氣。”他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但安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安安的身上。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方凌楚剛走,安冉的眼淚就憋不住了。
說不在意其實是騙人的,她怎麼可能不在意?
可方凌楚說他什麼都沒做,那結果是怎麼回事?
那天方凌楚和她單獨談話的時候,別有深意地拍了拍她的肩,所以出了這個結果,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可能。
可現在,他親口否認了。
她展開那團被揉皺的紙,一行一行地看,卻什麼端倪都沒看出來。
爲什麼?
到底是爲什麼?
護士過來給安安換藥,安冉借了她的手機,給許小憐打了個電話。
看到是陌生號,許小憐猶豫了很久才接,聲音也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誰?”
“是我,安冉。”
“冉冉啊。”許小憐頓時興奮了起來,但隨後又低聲問她,“那個,薄衍宸不會又在吧?”
“不在。”安冉頓了頓,“小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咦,這麼鄭重啊。什麼問題,你說。”
安冉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麼沙啞,“有沒有可能,安安和小逸在出生後抱錯了?”
“當然不可能。”許小憐不知道情況,笑了起來,“安冉,你一天到晚在想什麼。怎麼了,該不會安安惹你生氣了,你想和我換兒子吧?”
“不是,”安冉接著問她,“你爲什麼那麼肯定?”
許小憐笑著說,“你忘了安安頭上的那塊疤了嗎?那是你……嗯,總之不會錯的啦。”
差點把不該說的說出來了,許小憐趕緊敷衍了過去。
“哦。”安冉沒注意到。
“突然問這個問題幹嘛?你怎麼還沒睡?”
“沒什麼。你不也沒睡,你在哪兒?”
“醫院咯,慕大哥這幾天好像心情很低落,我過來看看他。”白天她要照顧孩子,只能等小逸睡著了再過來。
安冉問了慕清北的情況,得知他的傷沒什麼起色,心裡很愧疚。“他睡了嗎?”
“嗯,剛睡下。我準備回去了,你要來嗎?”
她決定去看看他。
許小憐在病房門口等她,一看到她就驚呼,“冉冉,你臉色怎麼這麼白?咦,眼睛還紅了,你哭過了?”
“沒有,外面風沙大。”
許小憐不疑有他,看見她脖子上新包紮的地方,又是一聲驚呼,“那你脖子怎麼受傷了?安安呢?”
“小點聲,別吵醒清北哥了。”安冉朝裡面看了一眼,透過玻璃門見他沒動靜,這才鬆了口氣,在許小憐緊張的目光下,她撒了個謊,“和安安玩的時候,他不小心抓傷的,已經沒事了。安安還在薄家,他睡下了。”
“哦,小孩子是沒輕沒重的,沒事吧?”
她說了句沒事,許小憐也沒多問,和她一起推門進去。
護工見她們進來,自覺出去了。
慕清北確實不太好,臉色一直雪白,睡覺的時候也喜歡皺著眉頭,似乎有什麼不開心的事。
許小憐壓低了聲音說,“前天傷口感染了,發燒了,這幾天一直在輸液,高燒的時候就叫你的名字,我聽了都想哭。”
“燒退了嗎?”她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只能問了一句。
“嗯,現在應該好多了。不過我覺得他看到你的話,傷會好得更快。冉冉,你什麼時候能再來看慕大哥?”
“明天。”
慕清北沒有醒過來的跡象,許小憐在這兒呆了一會兒,就問安冉什麼時候回去。
安冉不想讓她知道安安也在住院,就說,“你先回吧,我陪清北哥一會兒。”
“嗯,好。”許小憐覺得安冉確實虧欠慕清北的太多情,聽說她要留下陪他,自然樂於成全,拿上自己的包包,跟她說了聲晚安就離開了。
等許小憐走遠了,她也準備回去,這時卻聽到慕清北在叫她。
“冉冉。”
安冉沒答應,以爲他睡著了說夢話。
他又說,“我醒過來了,聽到你的聲音我就醒過來了。”
他撐著身子坐起來,安冉也不能走,回去在他牀邊的椅子上坐下,一臉歉意,“對不起,這麼晚纔過來看你。”
“你來了就好。”慕清北笑了笑,臉色恢復了些紅潤。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休息了?你還是休息吧,我明天再來。”安冉想走,他猛地起身,一把扣住了她的手,“來了就陪我說說話。”
應該是牽扯到傷口了,他嘶了口氣,腰背彎了些,喘了口氣才接著說,“如果你方便的話。”
“你先躺下吧,我坐一會兒就走。”
他鬆了口氣,只要不是現在就走怎麼著都行。
安冉扶著他讓他躺回去,他一直盯著她看,一下子就發現了她脖子上新添的傷口,目光頓時銳利起來,“薄衍宸對你不好?”
“不是,還好吧。”他們之間,不可能好。
慕清北完全不信,“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安冉把騙許小憐的話又說了一遍。
“那他怎麼可能讓你來看我?冉冉,我們認識那麼多年了,你別騙我。”
“是你想多了,他變了很多。”安冉苦笑,“清北哥我要回去了。”
他深吸了口氣,“好,現在天太晚,我找人送你。”
“不用了,有人在外面等我。”
“冉冉,你還在騙我!”慕清北輕易就看穿了她的謊言,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你要我親自過去看看,是不是?”
事已至此,她只能承認,“是我忘不了殺父之仇,他厭煩了,也死心了。”
“那安安呢?”
“出門的時候天太黑,安安不小心摔了一跤,也在醫院。醫生說是輕微腦震盪,觀察一陣沒事就可以出院了。”後一句是怕他擔心才加上去的。
慕清北對這套說辭保留懷疑,也沒接著問下去。不過他不放心安安,想過去看他。
安冉堅決拒絕,“清北哥,我過來看你,是想讓你好好養傷,不是爲了讓你奔波勞累的。安安睡著了,你去了也沒用,你還不如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再過去。”
他拗不過安冉,“好,你先回去陪著安安,我明天過去看你們。”
安安那邊只有一個護士看著,也確實讓人擔心,見慕清北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安冉想讓他早點休息,就回去了。
哪知他第二天一大早就過來,還帶了些收藏版西遊記的連環畫。
安安一看到就樂了,高興地直喊:“慕叔叔最好了。”
安冉見他已經忘了昨天的事,稍稍放心了不少,囑咐他不要碰到慕清北的傷口,就去了趟洗手間。
她剛走,一個紙團從安安的身上掉了下來,慕清北隨手撿了起來,笑著問他,“這是什麼?”
安安並不認識字,搖搖頭,心情瞬間低落下來,“媽媽昨晚看著這個東西哭了好久,她走的時候扔垃圾桶了,我撿起來的。”
慕清北好奇,打開一看,臉色立刻變得鐵青。他握著安安稚嫩的雙肩,面色沉重地問他,“安安,你告訴我,薄衍宸有沒有欺負你媽媽和你?”
提到他,安安就氣憤,把昨晚的事大概說了一遍。很多話他都不懂,但他知道薄衍宸掐安冉的脖子,踹他,還讓他們滾。
“好,我知道了。”慕清北重重地吸了口氣,叮囑安安,“這件事別告訴你媽媽。”
“爲什麼?”
“因爲這是媽媽的傷心事,安安一提,她又會傷心。”
安安也覺得對,爲了不讓安冉傷心,他絕對會守口如瓶。
安冉回來的時候,慕清北已經走了,問安安,他說慕叔叔回去換藥,她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中午,許小憐火急火燎地衝過來,帶著哭腔說,“不好了,慕大哥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