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珍寶也偷偷觀察宋晚晴,她看宋晚晴喝水,小指微翹;她看宋晚晴說話,輕聲細語;她看宋晚晴談笑,輕掩檀口。她聽宋晚晴與江玉康說話,引經據典,相談甚歡。怎麼看都是她在短暫學禮夭折過程中,李大娘口中所說的名門閨秀的典範,當下有些氣餒地嘟起了嘴。
坐在她身旁的宋晚晴很快注意到,於是看似很關心地問道:“陸姐姐,你怎麼了?”
江玉康笑了,道:“表妹,你別理會她,她就是這樣,心情說變就變的。”
宋晚晴不以爲難,反而有些責備道:“表哥,你怎麼能這麼說,陸姐姐一路勞累,也許身子有所不適了。”
陸珍寶沒來由地來了怒氣,竟一下子頂了回去,道:“我纔不累呢,我纔不像你說兩句話就會喘氣!”
這句話一出口,陸珍寶就後悔了,而宋晚晴的臉色也更白了些,陸員外更是氣惱,罵道:“寶兒,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向宋小姐道歉!”
“我...”陸珍寶很想道歉,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宋晚晴見狀,不想弄僵場面,微笑地寬慰道:“陸姐姐說的不錯,是晚晴言語失當了。”
宋老爺也幫陸珍寶說話,道:“陸小姐真是快人快語,呵呵,我們都不會當真的。”
江玉康臉色不鬱,但也沒有發作,對宋晚晴賠禮道:“表妹,寶兒一定不是那個意思,請你不要見怪。”
宋晚晴笑笑,倒是一副不把剛纔的話放在心上的模樣,反而又帶著笑意問陸珍寶道:“陸姐姐,晚晴早聽說京城繁華,不知道陸姐姐能不能和我講一講京城的樂事?”
陸珍寶更是不好意思,於是對宋晚晴好感加深,也和她歡快地談起了京城樂事。
江玉康看陸珍寶和宋晚晴相談甚歡,這才鬆了一口氣。
過了片刻,陸員外就起身告辭,要回他在撫州的別院。
宋老爺挽留道:“陸員外,我家的客房也不少,若是你不嫌棄,也在舍下休息吧。”
陸員外道:“宋老爺,不用客氣,我的家宅就在附近。”又把還在和宋晚晴聊天的陸珍寶說道:“寶兒,時候不早了,我們要走了。”
宋晚晴顯得依依不捨,拉著陸珍寶的手,道:“陸姐姐,明天還要來看我呀。”
陸珍寶開心地點點頭,笑道:“晚晴,我明天一定會來的。”又對江玉康說道:“玉哥哥,我走了。”
江玉康看了江夫人一眼,嘆了口氣,站起身道:“陸伯父,我送送你們。”
等江玉康他們一走,江夫人滿懷愧意,道:“寶兒口無遮攔,晚晴千萬別放在心上。”
宋晚晴倒是落落大方,絲毫不把陸珍寶剛纔的話放在心上,只道:“姑姑,陸姐姐天真浪漫,我相信她沒有惡意的。而且我也看出來她剛纔也很後悔,只是不好意思道歉罷了。她前面還和我說了好多京城有趣的事情,還有表哥的趣事,我還不知道表哥原來還有這樣的一面呢。”
江夫人也笑道:“是啊,你表哥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和寶兒在一起,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宋晚晴聽了這話,神色卻是黯淡了些,心中不由暗想道:“也許這就是兩情相悅的感覺吧。”
宋老爺卻不喜歡陸珍寶這樣的性子,更何況他一向喜歡江玉康,希望能夠親上加親,只可惜江玉康早已和陸珍寶訂了親,所以嘆氣道:“姐姐,別怪做弟弟的多嘴,你和姐夫都是書香門第,怎麼會選一個一身銅臭的商賈之家結親?”
宋晚晴微咳一聲,覺得自己不適合聽這些話,於是對宋老爺和江夫人微欠身子,柔聲說道:“爹,姑姑,晚晴有些乏了,想進屋休息了。”
待宋晚晴走後,江夫人只得長嘆一聲,道:“若不是事出有因,我又怎會答應這門婚事。總之是事不從人願,萬般無奈之策。”
宋老爺對當年的事也有所知曉,也很惋惜一向行事謹慎的姐夫只因爲一時疏忽就釀成大禍,只能靠結親來解滅門之禍,只好說道:“姐姐知道我最喜歡玉兒這個孩子,我一向希望能夠親上加親,把晚晴許配給江玉康。”
宋老爺說的如此直白,是因爲宋晚晴雖然才情高人一等,相貌也是出類拔萃,但是身體一向不好,所以要找一門好親事還是有些困難,更何況他愛女甚深,自然要替女兒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佳人,所以明知不可爲還是爲之,甚至也拉下自己這張老臉不管了。
江夫人當然很喜歡宋晚晴,在她的心目中,早已經把宋晚晴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看待。但是她卻只能哀嘆,自己所生的同樣是女兒,陸珍寶那件事已經苦無良策解決,又如何能夠答應又一樁親事,於是只得拒絕道:“弟弟,我們已與陸家結下秦晉之好,互換結親之物,你也是知書識禮之人,怎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宋老爺見江夫人擔心的是與陸家的承諾,於是又接著說道:“姐姐,自古有能耐的男子大都三妻四妾,玉兒這孩子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日後自然不會只有陸家一房妻室,依弟弟的看法,何不效仿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不分大小。”
江夫人阻止道:“弟弟,你這番話究竟是你自己想的,還是晚晴的意思?”
宋老爺不以爲然道:“婚姻大事,向來由父母做主,晚晴知書識禮,自然不會有異議。”
“弟弟,話可不能這麼說。這婚姻大事非同尋常,是要伴隨女子一生一世的,若是晚晴不願意,豈不是毀了她一生的幸福。再加上陸家小姐的性子你今兒個也瞧見了,晚晴若是嫁進來保不定還會吃什麼虧的,這件事還是需要從長計議。”
宋老爺並不傻,看出江夫人言語間盡是推搪之意,只好微嘆一聲,不再說了。
宋晚晴閨房
紫雲一手端著瓷碗,一手推開房門,見宋晚晴還是拿著書,忙把碗放下,道:“小姐,還是先喝碗蔘湯吧。”
宋晚晴端起碗,才喝了幾口,就聽到紫雲嘀咕道:“這個陸小姐也真是的,只有小姐你纔會好好和她說話。”
宋晚晴微微淺笑,眼中也帶著幾分笑意,她用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道:“我倒是覺得陸姐姐天真浪漫,很是可愛,和表哥到過很多地方,不像我身子不好,整日只能呆在閨閣之中。”說著,神情也有些落寞起來。
紫雲見不得自家小姐感傷的模樣,想要勸,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是張嘴道:“小姐,我...”
宋晚晴微不可查的一嘆,隨即淡笑道:“好了,這麼多年我也都習慣了。何況爹也不會讓我到處去的,今天聽陸姐姐說了那麼的趣聞,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紫雲服侍宋晚晴到牀上,宋晚晴坐在牀邊,問紫雲道:“紫雲,你說陸姐姐明天還會來嗎?”
“當然會了,表少爺住在這裡,陸小姐一定會來的。”紫雲想起陸珍寶和她爹走時,看著江玉康依依不捨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聲。
宋晚晴聽完,眼神卻黯淡了些,忍不住輕聲說道:“是啊,爲了表哥,她總是會來的,原來沒有表哥,我竟真的什麼人也無法得見。”宋晚晴說著,語氣中便帶著酸楚之感,她問道:“紫雲,你說是不是沒有人願意和我這樣的人交朋友?”
宋晚晴從小身體就不好,再加上家規甚嚴,所以宋老爺明令禁止小姐外出,以至於宋晚晴年方十三,但是每年出門的次數仍舊是屈指可數。紫雲從小跟著宋晚晴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在宋晚晴小時候,鄰居家的小少爺和小姐也會到宋家作客玩耍,而年幼的宋晚晴只能充滿期待地趴在窗前看著小朋友們在外面快樂地嬉鬧玩耍,久而久之,那些小朋友們就覺得宋晚晴不好玩了,整日關在房中不知在做些什麼,也就不再來了。再後來,就是宋晚晴寄情於書畫,陶冶性情,時日久了,就連紫雲都忘記了宋晚晴的內心原是那麼的害怕孤獨。
紫雲聽出宋晚晴語氣中的酸澀之意,寬慰道:“小姐,表少爺不是對您一向很好。”
宋晚晴聽到紫雲提到江玉康,也只是略略展了展眉,說道:“表哥文采斐然,見多識廣,只怕沒有人會不和他交好...”
宋晚晴瞧了眼不明就裡的紫雲,終於止住了話頭,只是微微地嘆了口氣。
紫雲聽出宋晚晴的欲言又止,忍不住揣測自家小姐難道心儀江玉康,所以纔會如此神傷。回憶起自己服侍小姐多年,見過江玉康多次,雖然小姐見江玉康總是歡喜的,但從未往深處想,更不會想到自家小姐對江玉康已有傾心之意。又可惜江玉康和陸珍寶已有婚約,小姐註定只能默默傷心。當下更是憐惜小姐一片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