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橋大學國王學院大廳,
國王學院大廳的扇形拱頂高聳入雲,彩色玻璃窗將午後陽光折射成幾何光斑,與IMO標誌性的藍金色旗幟交相輝映。
哥特式浮雕下的主席臺懸掛著巨幅IMO題板,展示本屆競賽的經典題目,兩側分別陳列英國皇室徽章與歷屆IMO滿分選手的銅質名牌。
600名參賽者與嘉賓身著正裝,在橡木長椅上就座,長桌鋪著深藍色絨布,擺放刻有斐波那契數列的銅製桌籤。
劍橋大學數學系主任考切爾以拉丁文致辭,管風琴奏響改編自希爾伯特23問的旋律。
坐在前排,聽到這奇妙的旋律,陳輝想到了李澤翰,想到了在燕北大學時李澤翰演奏的鋼琴。
如果李澤翰在這兒,他應該會對這首曲子很感興趣。
“現在,有請來自華夏的數學家陳輝爲此次獲獎者頒獎!”
隨著考切爾的話語落下,坐在中間位置的幾位華夏參賽者頓時騷動起來。
這次華夏的領隊是燕北大學的一位教授,他並不認識陳輝,但也聽說過陳輝的事蹟,看著起身的那個年輕人,自豪感油然而生,總算是等到這一天了,他們華夏的數學家,也能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作爲頒獎嘉賓了!
“哇,竟然是陳輝耶!”
史浩佳驚呼一聲,眼中滿是興奮的光芒,他參加數學競賽就是受到陳輝故事的鼓勵,陳輝早已經成了他的偶像。
“好傢伙!”
樑沛軒一拍大腿,怪不得陳輝說會給他一個驚喜。
可惜他並不是很爭氣,這次只拿了個銅牌,算是這次國家隊最拉胯的選手了。
但他已經盡力了。
他本就不是天賦異稟的選手,一路是靠著勤奮才走過來的,沒想到這一屆題目難度大幅提升,甚至這一屆都沒有一個滿分選手。
這樣的難度,對他這種努力型選手很不友好。
“陳輝?”
坐在樑沛軒旁邊的鄧樂巖喃喃自語,看向正緩步往頒獎臺走去的陳輝,忽然有些恍惚,他想到了去年在薩克雷大學的那個下雨天。
明明纔過去一年,他卻感覺彷彿過了半個世紀,就連記憶都變得遙遠。
“恭喜第66屆IMO金牌獲得者鄧樂巖……”
聽到頒獎臺上唸到自己的名字,鄧樂巖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看向同樣正笑著往這邊看來的陳輝。
長嘆一聲,鄧樂巖站起身往頒獎臺走去。
去年這個時候,陳輝跟他是一同走向領獎臺的,沒想到今天,對方已經成了頒獎嘉賓,已經解決了一道千禧年難題。
“恭喜!”
陳輝笑著對鄧樂巖說道,對這位同樣來自蓉城的天才少年,曾經的隊友,他還是感覺很親切的。
接過陳輝遞過來的獎牌,鄧樂巖忽然感覺這塊象徵著榮譽的獎牌有些沒滋沒味。
同一屆參加IMO的,人家都已經奔著菲爾茲獎去了,自己還在拿IMO金牌。
人世間的參差有時候真的會讓人抓狂。
“哇,陳神,終於見到你本人了!”
“可以跟你合個影嗎?”
“陳神,給我籤個名吧!”
“對對對,祝史浩佳未來成爲大數學家!”
跟鄧樂巖的沉默唏噓不同,另一位來自華夏的金牌獲得者一上臺後就激動得嘴巴都沒停過,當拿到陳輝的簽名後,他更是連金牌都拋在了一邊,彷彿陳輝的簽名是比IMO金牌更重要的東西。
樑沛軒看著臺上的鄧樂巖幾人,神色複雜。
雖然銅牌選手也會上臺領獎,但銀牌和銅牌獲得者都太多,通常情況下都是宣佈了名單之後,大家一起上臺,合個影就完事兒了,並不會像金牌選手一樣,有單獨的頒獎。
“輝,我可以做你的學生嗎?”
這次IMO金牌得主當然不止是華夏的幾人,一位大鵝少年操著不太熟練的中文說道,以陳輝如今的成就,他的粉絲早就不侷限於華夏一國之地。
“如果你感興趣可以報江城大學,通過面試的話,當然可以做我的學生。”
陳輝沒有拒絕,能夠獲得IMO金牌,已經足以證明這個少年的天賦,搞數學,天賦會決定很多東西。
“太棒了!”
少年興奮得手舞足蹈,他苦學這麼長時間的中文,爲的就是這一天,他原本就是準備報考江城大學的,沒想到會在IMO提前見到自己的偶像。
很快,金牌得主們上來又下去,銀牌得主們上臺領獎,冗長的儀式之後,終於輪到銅牌得主們上臺。
因爲人數太多,陳輝都是把獎牌頒給其中某個代表,這讓這批銀牌和銅牌得主們咬碎了牙關,只恨自己爲什麼沒有在考場上多得幾分。
輪到銅牌獲得者領獎時,陳輝給代表頒發完獎牌,從旁邊工作人員的托盤中拿出一枚獎牌,邁步緩緩走向樑沛軒。
“恭喜!”
陳輝露出明媚的笑容,把獎牌遞到樑沛軒面前,他知道,樑沛軒能夠走到今天,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
如果他沒有面板,恐怕上限也就是此時的樑沛軒了。
“謝謝!”
樑沛軒接過獎牌,驕傲的戴在脖子上,這是他應得的。
他卻不知道,臺上臺下多少人對他投來了羨慕的光芒。
頒完獎,原本頒獎儀式就差不多該結束了,但誰讓這次的頒獎嘉賓如此特殊,考切爾在一旁笑著提議到,“請千禧年難題破解者,陳輝先生給數學界未來的棟樑們講幾句吧!”
臺下頓時響起山呼海嘯的掌聲,這些IMO參賽選手們翹首以盼的看著頒獎臺,一個個興奮的鼓著掌,讓這些天才們也算是恢復了些少年該有的稚氣。
陳輝措手不及,這並不是事先說好的流程。
但麥克風已經遞到嘴邊,看著臺下期盼的衆人,他還是接過話筒。
走到舞臺中央,看著臺下衆人,緩緩開口,“能夠坐在這裡,你們每一個人都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天賦,你們每一個人,都是做題高手!”
“數學就是做題,希望你們能夠保持對數學的興趣,不斷的前進,去揭開數學世界的一道道謎題。”
“數學的確是做題,但離開了做題,數學就會變得有趣起來!”
陳輝說完走下舞臺。
臺下沉默了片刻後纔再次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大多數參賽者都有些迷茫,顯然並沒有完全理解陳輝這番話的含義,但陳輝今天這番話將會在他們心中留下一顆種子,或許某一天會悄然發芽。
……
國王學院斜對面的The Cambridge Chop House,一家傳統牛排館中,陳輝欣賞著來自美食荒漠日不落帝國的美食。
誠實的說,這家牛排館的味道還是不錯的,西冷牛排配紅酒醬再加上英式烤牛肉,牛排肉質濃郁,烤肉外皮酥脆,內部肉質鮮嫩多汁,偶爾吃一頓還別有一番風味。
“不是,所以你所謂的驚喜,就是給我頒獎?”
坐在陳輝對面的樑沛軒大口吃肉,很是不滿意的說道。
“那不然,你這不也沒拿到金牌。”
陳輝嘴角含笑。
“等等。”
樑沛軒擡手,從兜裡掏出自己的銅牌,“你看這金光閃閃的色澤,怎麼就不算金牌呢?”
“好啊,那過兩天我帶你去法國領獎吧!”
這纔是陳輝給他準備的驚喜。
在來英國之前,陳輝就收到克雷研究所的通知,交代了一些領獎的事宜。
或許是克雷老爺子見諾貝爾辦得紅紅火火,所以對千禧年難題的頒獎也借鑑了不少對方的儀式,會有一個盛大的晚會,獲獎者可以帶上自己的親人朋友,一起走紅毯。
原本陳輝只是準備低調領個獎的,但既然樑沛軒正好在這兒,那就一起去領個獎吧。
“克雷研究所大獎?”
樑沛軒露出興奮的光芒,雖然之前從來沒有人領過這個獎,但從陳輝透露出的隻言片語,他也大概能猜到會是多麼盛大的場面,雖然主角不是自己,但能夠參與這樣的場面,還是很讓人激動的。
正好他已經拿到IMO銅牌,本身已經是CMO前六,保送清北已經不在話下,趁這個時間在外面玩玩也無妨。
陳輝點頭,“怎麼樣,這個驚喜還滿意嗎?”
“還成。”
樑沛軒嘴角的笑意都快壓不住了,嘴還是挺硬的。
蔻依在一旁看著陳輝兩人交談,嘴角同樣掛著淡淡的笑意,去了華夏大半年,原本就苦學中文的她已經能無障礙聽懂兩人說話了。
當然,更讓她開心的是,老師已經答應她,領獎的時候也會帶上她!
“你以後準備繼續在數學上走下去?”
一陣抽科打諢後,陳輝開口問道。
“當然不。”
樑沛軒眼神堅定,顯然早已有了打算,“我準備讀材料學。”
“我在數學上的天賦我自己知道,要是繼續搞數學,最後能不能博士畢業都不知道,反倒是做應用,我還是很有信心的。”
剛剛拿到IMO銅牌的樑沛軒意氣風發的說道,“當前時代最重要的三個方向就是材料學、新能源、人工智能,另外兩個方向都得指望材料的突破,第四代半導體就等我去發現了!”
陳輝和蔻依都有些忍俊不禁。
對於一個高中生來說,能夠在畢業前就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方向,這已經很不容易了,很多高中生直到選志願的時候都還懵懵懂懂,什麼都不知道,完全碰運氣。
但樑沛軒屬於是知道一點,卻知道得不多。
不好意思,第四代半導體已經出現了,甚至現在都已經快要完成工業化,在很多產品上使用起來了。
這些消息對於圈內人來說並不是秘密,但對普通人來說,他們並沒有瞭解這些消息的渠道,往往只有等到一些新事物大範圍推廣的時候才能後知後覺。
“怎麼,不相信我啊?”
剛拿到IMO銅牌,樑沛軒正是自信心爆棚的時候,“雖然我的數學在數學家中不值一提,但在材料學家中,未必是最差的,我琢磨著很多數學可以用在材料學的研究中,說不定以後我能開闢一條新道路,計算材料學什麼的,就像計算化學一樣。”
“到時候,諾貝爾獎那還不是手到擒來,我們倆一個菲爾茲獎得主,一個諾貝爾獎得主,一時瑜亮,不失爲一段佳話。”
蔻依抿嘴笑著看了樑沛軒一眼,又看向陳輝。
不得不說,樑沛軒這個思路是很不錯的,可惜陳輝似乎已經提前做到了這一步。
“好,那提前恭喜未來的諾貝爾獎得主!”
陳輝莞爾,看著陷入幻想的老樑,沒有多說,等到樑沛軒學習材料學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敬未來的菲爾茲獎得主!”
樑沛軒也舉杯,紅光滿面的說道。
蔻依看著半場開香檳的兩人,笑而不語。
酒過三巡,菜過三味,陳輝問道,“話說李海最近怎麼樣了?”
“那小子好著呢,你不在,那傢伙成天在我面前秀恩愛。”
“秀恩愛?”
“那可不咋滴,去年暑假的時候就跟隔壁班的一個小姑娘勾搭上了,現在更是戀姦情熱的。”
“怪不得讓我給他帶香水!”
“他說是要讀計算機,畢業後當個程序員,據說工資相當不錯,他準備畢業就跟女朋友結婚了。”
樑沛軒唏噓到。
陳輝也很愕然,他還沒滿十八歲呢,沒想到曾經的同學都開始考慮結婚的事情了……
一頓飯吃完,賓主盡歡,幾人在國王學院的劍河旁散步。
夕陽西斜,河畔的金柳在金色的陽光下熠熠生輝,在劍河的波光中灑下一片豔影。
此時劍河早已被歡呼聲煮沸,十二艘細長賽艇如離弦之箭在彎道處首尾相咬。
三一學院的淺藍艇突然加速,舵手嘶吼著“Bump them now!”,船頭幾乎抵上聖約翰學院艇尾的剎那
砰!
木質槳架斷裂聲炸響,前艇舵手踉蹌栽進船艙,而三一學院的槳手們已高舉船槳躍入水中,河水濺起的光斑裡飄著他們撕碎的對手隊旗。
兩岸觀衆瘋狂敲擊啤酒瓶,有人將學院徽章拋向半空。
落水的聖約翰隊員卻大笑著遊向岸邊,他們的隊長抹著滿臉水藻喊道,“明年我們會從莫德林橋殺回來!”。
暮色中,新一輪追擊的號子聲已從銀街碼頭傳來,像極了中世紀騎士們的馬蹄鐵在鵝卵石上迸濺的火星。
這是劍橋大學撞船大賽,各學院船隊在狹窄劍河上前後間隔1.5艇距離縱向排列,發令後全速追趕前方船隻。
後船船頭觸及前船船尾即算撞贏,雙方立刻靠岸退出,次日比賽位置互換——最終以撞贏次數決出學院排名。
陳輝他們恰逢其時,今天正好是賽事最後一天,比賽結束後,優勝船隊成員們點燃火炬,紛紛躍入劍河,岸邊學生齊唱學院戰歌,徹夜狂歡,好不歡騰。
第二天陳輝給此次華夏IMO領隊打了聲招呼,就帶著樑沛軒兩人趕去了法國。
但剛坐上火車,他就接到了舒爾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