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出門,她徑直去了君懷笑的房間。
但敲了半天門,也沒得到迴應,她又雷厲風行殺到書房。
月琴在門外伸出手臂擋住她,季琳正心煩中,被他這麼一擋,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胳膊就咬了下去。
痛得月琴呲牙咧嘴將她甩開,季琳橫了他一眼後,幾乎是連推再踹把書房大門弄開了。
君懷笑正在提筆作畫,對季琳的闖入並沒有表現出太多意見,擡眼時,眸中也是平靜一片。
他的平靜更讓季琳氣不打一氣來。
“琳妹,找我有事?”見她怒氣衝衝的模樣,君懷笑仍未認真,聲色平靜的問道。
“你爲什麼要那麼做?”季琳眉頭緊皺,語帶怒意。甚麼連稱呼都省了,這大概也是季琳第一次對她省去稱呼吧。
“發生什麼事了?”君懷笑覺出她語氣與神色中的不對,這才微微擰了眉心,放下手中的筆問她。
季琳看他淡定的模樣,只覺這人愈發虛假,到現在了,還能跟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季琳冷哼一聲,哂道:“發生什麼事?君哥哥難道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琳妹此話從何說起?”君懷笑眉心更緊,他是真不清楚。
方纔只覺她是又因故耍了些小脾氣,所以並未當回事,如今看來,事情似乎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只是,又是什麼事能讓季琳這般情緒憤然。
“你到底是什麼人,留在東祈到底是爲了什麼?”季琳語帶指責,一字一字將心中的疑問朝他問出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
然而又什麼都沒有。
君懷笑在方纔的基本上微微收了收眉心,對她的斥問暗暗一怔。
“琳妹爲何突然問起這個?”避開問題的重心,他沒有直接回答,反是朝她反問。
他的迴避,季琳更加確定自己心中的分析。
“很突然嗎?”季琳扯扯嘴角,揚起一抹譏笑,“你做了那麼多事,策劃了那麼久,計劃了那麼多,即使有什麼樣的後果,有誰知道,不過都是早晚的事情,你竟然會覺得突然?還是說因爲是我問的,所以覺得突然?”
季琳繞來繞去,自己也有點暈,她承認,此刻她的思緒是有些凌亂的,亂得她連表達都有些亂糟糟的。
或許因爲面對的是君懷笑的關係,她是糾結的。
君懷笑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季琳只覺他是心虛,於是又質問道:“怎麼,心虛了?不敢說了?還是在想好怎麼繼續騙我?君哥哥,你……”
想到他對自己對南宮楓堯做過的,或許還有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季琳只覺心痛不已。
他俊美的臉上,是無辜的表情,好似他纔是受害的那個人,季琳覺得他的城府太深了,深得她從來都沒有看清過他。
“琳妹,有些事,並非你所看到的那樣。”有些事,君懷笑沒辦法解釋,有些話,他也沒辦法說得太直接,至少,現在不能。
只是如此一來,在季琳眼裡,就變得更像是一種默認。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如果看到的都是假的,那你告訴我,真的到底是什麼?”季琳有些激動,音量微微提高了些許,心中的憤怒也隨著這提高的音量,直接而明顯的表達了出來。
君懷笑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不能回答。
他只希望再等一等,許多事情,就不用再像現在這般,遮遮掩掩,不見天日。
那個時候,他一定好好向她解釋,告訴她一切。
但季琳要的不是等待,她只要現在。
“呵……”季琳見他又一次沉默,心中的怒火又燃得旺了。
好,很好,裝傻是麼,那她就一件件說給他聽,於是脣一勾,冷道:“君哥哥記性不好,我不怪你,可你做過的事,一件一件,我都幫你記得很清楚。對南宮楓堯下毒,故意接近我收留我,豐神祭行刺,潛伏在東祈假意經商,廟會、山莊的時候,找人對我和南宮楓堯下手,還有最近,讓人散播南宮楓堯中毒不醒的消息……這些,你敢說你都沒有任何目的嗎?”
這些還是她能叫得出來的事,那些藏在暗中,她不知道的,說不出來的呢?季琳覺得自己想都不敢想。
也第一次突然覺得,君懷笑藏得太深太可怕了,而她竟然一直那麼信任他,即使發生過那麼多事後,她都沒有完全對他失去信任,可是現在,她徹底失望了。
君懷笑在她的質問中,眉心一點一點收得更緊,這其中關於接近她收留她,當初的確是有目的在先,他承認,豐神祭行刺,他也沒隱瞞,至於潛伏東祈經商,這個他也不否認,可另外幾件,又是從何說起?
要說對南宮楓堯,他自然是動過殺心的,但中途總是莫名有許多事橫生枝節,導致他錯過許多機會,而後季琳突然出現,更是亂了他所有的計劃,包括之前與南宮楓堯聯手對付南宮離等,所以這下毒之說,根本無從談起。
廟會山莊這些,就更沒根據了。
但這些,君懷笑都無法向她解釋,更何況,即使現在解釋,她也未必會聽,反而會顯得他是在狡辯,而君懷笑,也不是個善於辯解的人。
不過她提到散播南宮楓堯中毒的事……君懷笑眸底劃過一抹寒意。
“琳妹這般細細質問,爲兄倒真是無話可說了。”君懷笑淡聲回道。
他很清楚,這鍋一時半會兒是肯定甩不掉了,但沒辦法,眼下季琳要他背,他也只能默默揹著,只希望她將來有一日,能明白他今日所承受的委屈和苦心。
誰說男人沒有委屈?他現在就真的挺委屈的!你們知道這鍋有多黑多重嘛!
承認了?這是承認了?他就這麼承認了?
季琳身子一個不穩,有些踉蹌的朝後退了一步,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她是咄咄逼問了,可是她想聽的,不是他的承認啊!!
只要他解釋一句,哪怕只有一個字,她也會說服自己繼續相信他,可是他連這一個字的機會都沒把握,就這麼認了。
而季琳一點都不懷疑他的回答,她太瞭解君懷笑了,一個一是一二是二的人,這麼重要的事,他不會跟她開玩笑。
但季琳不知道,她的聰明不過是自以爲是……
“君懷笑,你太讓我失望了,我討厭你,我再也不喜歡你,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我恨你!”季琳喉頭一哽,語帶哭腔吼完,便轉身衝出了書房。
外面陽光漫天,氣溫宜人,卻無法暖透季琳失望而冷卻的內心。
她一路急跪,回到自己房間,趴到牀上號啕大哭。
眼淚如同起潮的潮水,來勢洶洶。
她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可對所有的事,她都毫無辦法,無能爲力。
而就在她從書房出來的時候,不遠處那抹白色身影的嘴脣處,輕輕勾起一抹淺笑,冷洌而深長。
……
季琳一個人在房間裡想了很久,君懷笑只當她是心情不好,所以並沒有去打擾她,下午,她又出門去了一趟王府。
她在南宮楓堯牀前坐了許久,南宮楓堯蒼白的臉與緊閉的雙眼,都深深的刺痛著她的心。
在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人,在她脆弱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朋友,因爲她而導致現在毒發在牀昏迷不醒,季琳深深的自責。
她甚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不祥之人,和君懷笑一起的時候,遇襲,家中遭火,亦是各種狀況百出,而南宮楓堯更是變成這般模樣,季琳眼眶一紅,低聲哭了起來。
“南宮楓堯,我一定會救你的!”季琳握起他的手,柔聲對他說道。
從王府出來,季琳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晚上,將香凌打發走後,她便開始收拾東西。除了自己的那些心肝寶貝之外,一切從簡,能不帶的都不帶了。
而在整理挎包的時候,裡面的幾塊玉,讓她不由有些失神。
“香凌!”季琳想了想,喊了一聲,香凌應聲進來,問:“小姐,有什麼吩咐?”
“過來!”她朝她招招手,讓她在自己旁邊的位置坐下,然後將其中三塊相同的玉放到她手上。
“這是給你、月影、還有月琴的,回頭你幫我給他們,謝謝他們。”季琳說道,香凌疑惑:“小姐,這是什麼呀?”
“上次在廟會求的平安佛,可是大師開過光的喲,會保佑你的。”季琳故作輕快,香凌不解:“那你怎麼不自己給他們呀?”
“呃……”季琳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心裡想法說出來,只是笑道:“哎呀,他們兄妹倆都冷冰冰兇巴巴的,我害怕嘛。”
香凌鼓鼓嘴,心說,小姐呀,我也害怕,尤其是月琴,每次都跟要吃人似的。
可是小姐的吩咐又不能不聽,只能點頭答應了,完了還有些不平:“不過小姐你人也太好了,月琴對你老是橫眉冷眼的,你居然還送他東西。”
“行了,香凌,我可是給你製造接近他的機會喲。”季琳賊笑,這小丫頭的心思,她可是早就看出來了。
“哎呀,小姐,你、你瞎說什麼呢。”香凌臉一紅,季琳笑著將她轟去睡覺了。
香凌走後,季琳拿起最特別的那塊玉看了好一會兒,起身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