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少爺醒了!”
這音量絕對稱不上小,然後是某個人蹬蹬跑遠的聲音。
林青似乎美美地睡了一覺,很久沒有毫無夢境地單純沉睡,這一回他只覺得無比暢快,只不過他剛剛動了動眼皮,就被剛剛那一聲吼嚇了一大跳。林青揉了揉尚有些朦朧的眼睛,只來得及看到一個遠去的背影,頭上扎著兩個圓圓的髮髻。
這小姑娘是誰,怎麼梳這麼奇怪的髮型,她的家人未免也太沒審美觀了吧?林青腹誹著坐起身來,這才發現不對,怎麼自己的身高好像縮水了,腿怎麼這麼短,而且手變小了,而且,這是哪裡?雕花木牀,前面是同材料的桌椅小幾,連房間的房樑屋頂和牆壁居然都是木頭做的。
林青想起他喝下的那口“夢死”,難道,這只是在做夢?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好疼!
正巧那小姑娘領了個郎中模樣的老人進來,看到他這番動作,哭道:“八少爺莫非是燒壞了腦子,怎麼掐起自己來了。”
林青這纔看清那根本不是個小姑娘,而是個小童,再看看那兩人的服裝髮式,終於明白,自己看來是很俗套地穿越了。
林青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因爲喝下了那個酒吧的老闆Oscar調製的“夢死”的緣故,還是別的原因,只不過,既來之則安之,蘇盈,現在應該在某處風景優美的地方度蜜月吧。看來,還是無法輕易忘記她。
(作者無良地想:反正偶想讓你穿,你管什麼原因呢,要不,偶接下來的故事怎麼寫啊,嘿嘿……)
那郎中看他神遊天外,也不多問,只是把了把脈,又翻了翻眼皮察看,而後道:“這位公子風寒剛愈,之前又受了些驚嚇,所以心神有些不穩,待老朽開個方子,每日煎服兩副,不出半月,自然會痊癒。”
正說著,一箇中年婦人一臉驚喜地衝了進來,道:“徹兒,你可算醒了。可急死娘了!”
林青打量著這婦人,她穿著甚爲樸素,未施脂粉,看上去三十多歲,模樣只能算是普通,難道這便是這具身體的母親,但是聽那小童稱呼自己爲“少爺”,那這婦人好歹也該算是個夫人,怎地如此寒酸。
這位母親忽喜忽悲地拉著林青的手,問寒問暖,說著說著竟流下淚來。
林青不忍,梗著嗓子說了一聲:“孃親,孩兒沒事。”
那婦人破涕爲笑,摸著林青的頭,慈愛地道:“徹兒沒事就好,下回可不要調皮到水邊玩耍了,你明明不會水……”
“知道自己不會水還跑去玩,他這是自作自受。”門口一聲嚴厲的訓斥傳來。
林青不由擡頭去看,只見一個五六十歲的長髯長者踱了進來,語氣雖然嚴肅,但是眼神中確是溫和慈祥的。
婦人慌忙站起身來,道:“老爺,徹兒年紀還小,不懂事,只怪我沒照顧好他。”
看來這長者竟是自己的父親,只是這身體年紀似乎不大,居然有這麼老的一個爹。
那父親道:“都是你慣出來的,長於婦人之手,怎麼能成器。都十三了,連一本典籍都沒讀完,你三個哥哥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是秀才了。”
母親低眉順目,一言不發,只是坐在牀榻上的林青將她臉上的表情看得分明,那是隱忍而悲傷的。
林青不由道:“爹,是孩兒調皮不爭氣,不關孃親的事,孩兒願意受罰。”
那父親顯然吃了一驚,林青看他臉上神色變化,暗叫不好,只怕是自己和以前的這個徹兒說話風格相去甚遠,叫他看出了端倪,該不會當他什麼妖怪附身了吧。
好在這父親很快恢復了平靜,道:“看來,這次落水倒是讓你穩重了些。這樣吧,以後搬到你七哥那邊,跟他學學文章,不過,旁的歪門邪道可不要學他。”
說完,便轉身走了。
那郎中寫好藥方,便也請辭,由童兒送出門去。
母親見他們走遠,這才重又坐下來,黯然道:“徹兒,娘沒用,也幫不了你什麼,以後跟著七少爺,要好好聽話,娘這輩子,就指望你了。”
林青道:“孃親,孩兒這次醒來,好像有些事情都忘記了,七少爺是誰?”
婦人大驚,道:“徹兒,你不要嚇孃親。”
林青裝作一臉迷惘,道:“孃親,我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郎中老先生說是落水的緣故。”
婦人抽噎道:“徹兒,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情,要孃親可怎麼辦。七少爺就是你七哥三變,前些日子科考沒有中舉,回來重新溫書,等三年後再去考試。他最近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你乖乖的,莫要去招惹他,知道嗎?”
林青暗道,“三變”,怎麼有些耳熟,於是他道:“孃親,我姓什麼,我也記不清楚了。”
婦人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道:“我可憐的兒,怎麼連自己姓柳都忘了?”
這婦人的力氣倒是很大,林青勉力才能掙出一手來,輕撫婦人的背,道:“孃親,孩兒只是一時想不起,郎中先生說了吃過藥就會好的。”
婦人這才鬆開他,在一旁抹著眼淚絮絮叨叨叮囑他一些事情。
林青細細記下,免得到時出錯,好歹婦人記起他大病初醒,還沒吃飯,便擦了眼淚去爲他準備吃食。
林青倚在牀榻上,開始琢磨自己的處境。
看來這身子的主人叫柳徹,他有三個哥哥,第三個哥哥行七,叫柳三變。
林青大駭,這柳三變莫不就是那個名聞後世的大詞人柳永?他這一穿越竟到了宋朝!
他依稀記得以前歷史學過,宋朝算是個命運多騫的王朝,外患不斷,只不過出現許多文人墨客,宋詞尤爲有名,而且這個朝代男尊女卑的情況最甚,當初講到這個的時候,蘇盈還發了好大一通牢騷,難怪剛剛這柳徹的母親如此謙卑。
他在母親殷殷期待的目光下,喝下一碗粥,又喝了一大碗黑糊糊的中藥,而後道:“孃親,我累了,想休息一會。”
那婦人也不多言,只叮囑他不要踢了被子,便收拾碗筷出去了。
林青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自己就這樣穿越過來,還不知道那邊的身體會怎麼樣,是不是已經死了呢?
忽然,腦海中響起一個聲音:“他們都不會記得你存在過,你本來就是屬於這個時代的,現在只是讓你回到你應該存在地方。”
是那個Oscar!
林青騰地坐起來,問道:“那我之前的二十六年又算是什麼?”
但那個聲音卻沒有再響起,腦海裡重歸一片寧靜。
他頹然倒下,看來,最後承載一切的記憶的只有他一個人,父母親,蘇盈,還有那些朋友,還是會按照他們既定的生活軌跡一步步走下去,不復記得有他,林青,只是對他一個人而言存在過的人物。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別人爲他牽掛,反正他好像也回不去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是那個童兒。
他道:“八少爺,你好些了沒?”
林青點點頭。
童兒道:“小持幫你收拾東西,老爺讓你今天就搬到七少爺那邊去。”
林青問道:“我孃親也會搬過去嗎?”
小持道:“八少爺病糊塗啦,翠姑一直是住在外院的。”
林青雖然有些不解,但也不好多問,心想還是一步步來,莫要讓人起了疑心。
東西雖然不多,但待小持收拾好,也已經入夜了。
林青跟著小持到了內院裡另一處房間,外面種著枇杷樹和芭蕉,茵茵綠樹下盛放著紅豔的花朵,古樸的雕花木窗上籠著淺碧的紗窗,好一處清雅的所在。
小持打開房門,那是個三進的房間,最外間是書房,書架上滿滿地都是線裝書,甚至還有竹簡,林青不由得想,這些拿到現代那還不都是古董。
小持直接把林青引進第二進的耳房,道:“八少爺,你就住這兒吧,老爺說讓你多看看書。”
林青道:“我七哥呢?”
小持遲疑了一下,道:“七少爺出去和朋友研究學問,還沒回來。八少爺你剛剛好一些,老爺吩咐要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起來再跟七少爺請教。”
林青“哦”了一聲,稍事洗漱,便走到耳房的榻上躺了下來,小持收拾利索,便出去了。林青睜著眼睛,心中不由好奇,傳說中的柳永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這身體畢竟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加上大病初癒,很快就抵不住睏倦,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林青只覺得在睡夢中喘不過氣來,身上如同壓了千斤巨石一般,難受之下驚醒了,勉強睜開眼,卻正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林青駭了一跳,掙扎著要起來,卻被那人壓得動彈不得。
房間沒有點燈,茜紗窗透過來的月光卻一點也不覺昏暗,正好照在那人身上,那人背對著光,一身白色儒衫,面目雖然不清楚,但是輪廓極其優美,淡淡的光籠在周圍,似乎有些不真實。
但林青卻知道這不是幻覺,因爲身上的重量,還有那人嘴裡呼出的濃濃酒味。
作者有話要說:to 玄軒親:很多時候,夢其實是很惱人的,噩夢美夢都是如此。
林青不管會做什麼樣的夢,短時間內小棲我是不會讓他分清到底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的。呵呵
to 千年親:如若不是傾慕到非他/她不可,那麼就去找對於自己來說更好的選擇吧。相信自己的決定。
時機、距離,還有其他的因素,有時候很奇妙,會造成不可預測的結果。
to 太陽:偶不想打擊你,這個文,依舊是耽美,只是最開始不像而已,乃要做好心理準備。咬著手絹兒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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