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柳三複的離去,林青的心情也漸漸冰冷起來:自己,好像是被捨棄了呢。
不過,隨著這樣的情緒,腦子也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想到底爲何皇帝要留下自己,難道真的是爲了牽制柳家?林青苦笑一聲,經過此番,他也認清了自己不過是一枚可以被輕易放棄的棋子而已,皇帝即使留下了自己,又有何用。
而且在皇宮中這幾日的經歷,就如同蒙著眼睛坐過山車,而且還是沒有安全桿的那種,雖然也有放鬆的時候,只不過那都是短短的一時半刻,更多的時候卻是提心吊膽,有苦難言。
趙禎看著林青受傷的神色,有些不忍,明明剛剛可以控制自己刻意忽略他的感受去和柳三複交涉,也明明是故意選擇在他面前上演這樣一齣戲,讓他徹底對回去柳家死心,但是現在結果如自己所願,爲何自己心裡卻一點都不好受。
悅青,朕到此時,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了。不想讓你回到那個人身邊,聽到你們在一起,朕會心緒不寧,無法控制自己的妒恨之意;但是把你留在身邊,卻似乎傷害到了你,讓你難過和恐慌。
可是,請原諒朕的自私,如果不這樣,朕害怕自己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來。
“小安,在後院收拾間屋子出來,今天開始,悅青就住在紫宸殿裡。”趙禎淡淡吩咐道。
林青一聲不吭地僵在那裡,自己心裡在反對,又有何用,自己在乎的那些東西,前面這個人只怕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自己又哪裡有籌碼,來和他博上這一局。
本想自由自在地生活,卻不想反而被關進了這個最華麗的牢籠。
只希望他早點認清,即使自己在這裡,對他也毫無用處,可以放他離開。
這時候,門外一個人走了進來,宛若一陣溫柔的風,打破了這一室的沉悶。
她拜見了書桌後的帝王,然後接受其他人的參拜。
原來是皇后郭宜蘭。
侍女爲她解下深紅滾著白狐毛邊的披風,裡面一身粉色宮裝襯得她柔美而不失莊重。
趙禎道:“今日你怎麼來了?”
郭宜蘭道:“陛下,母后差人來說,今日要同我們一同用午膳,臣妾正好想出來走走,就打發那人先回去,自己過來告訴陛下了。”
趙禎道:“知道了。還有其他的事嗎?”
郭宜蘭笑道:“陛下果然明察秋毫,臣妾母親前日入宮,給臣妾帶了幾樣宮外時興的東西,臣妾想選一樣送一樣給母后,不過挑來挑去,最後有兩樣,臣妾也不知哪一樣比較好,想讓陛下幫臣妾看看。”
趙禎心裡有些不耐煩,這樣的事情,平時這皇后一般都會自己辦好,不會找上自己的,但是她既然出言相詢,自己也不好矯情拒絕,於是道:“拿來我看看。”
郭宜蘭從事從宮女手中取過一個朱漆盒子,放在桌上打開,只見裡頭兩樣小玩意兒,一個是不知道什麼材料打造的連環鎖釦兒,另一個是一個方形木製的盒子。趙禎拿起那連環鎖細細看了看,這東西以前倒是見過,只是這個顯然多出了幾個不同的扣,做工也非常精細,比那些用金銀做的容易變形的連環要硬的多,但又不像銅或者鐵,倒像是侍衛們用來打匕首用的烏金;但是那個木盒子,趙禎左看右看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木盒,只是盒子上有個小巧的金鎖。
趙禎不由拿著盒子問道:“這裡頭是什麼?”
郭宜蘭但笑不語,接過盒子,打開上面小鎖,揭開盒蓋,只見裡頭並不是如外頭所見的是個裝東西的盒子,而是由一整塊木頭雕成的玩具盒,中間是鑿成的軌道,打磨的極其光滑,還有一些圓形的小洞,她又從右下角的格子裡取出那個麂皮袋子,掏出一顆琉璃珠,放在盒子中間一處小洞,而後輕輕一彈,那琉璃珠便沿著軌道滴溜溜前行,最後停在一處洞中,郭宜蘭看看洞旁註明的字樣,而後對照盒蓋上的相同字樣,念道:“落珠此處之人,自罰三杯。”
趙禎道:“做這盒子的人,也算心靈手巧了,雖然只是尋常的酒令遊戲,卻想了這麼個新奇玩法。讓朕來試試。”
郭宜蘭將那琉璃珠取回來放進手中的袋子,將它遞給趙禎。
趙禎學著樣子,彈出一顆珠子,而後一看,念道:“落珠此處之人,可指定在座任何一人做一件事。”
郭宜蘭微笑道:“果然陛下手氣就是比臣妾好。”
趙禎收好珠子,道:“就送這個吧,若是玩膩了,還可以改改上面的詞,換個新花樣來玩兒。”
郭宜蘭收好盒子,又吩咐旁邊的人收起之前那枚連環。
忽而又道:“這連環臣妾也不擅長玩兒,放臣妾那兒倒是可惜了,不如送給柳從侍吧,謝謝他上次爲我解惑。”
林青本來心裡有事,即使看著他們選這兩件東西,也並沒往腦子裡去,此時也只木然答道:“娘娘太客氣了,微臣不敢。”
趙禎見連郭宜蘭都對林青另眼相看,不禁有些氣悶,道:“皇后還是自己留著吧,悅青身爲朕的從侍,還是要多用點心思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
郭宜蘭略感訝異,照前日所見,陛下應當是比較看重這位柳從侍纔對,而且,自己也確實對這個氣質乾淨、又有些不同見解的人有些好感,才順便提出送個小東西給他,林青婉拒她是猜得到的,只不過她卻沒料到會被陛下當面駁回去。
只不過,訝異歸訝異,還是把東西收了回去,道:“既然如此,那下次再謝過柳從侍吧。”
而後,她欠身道:“陛下,那臣妾就不打擾,先行告退了。”
趙禎道:“皇后路上小心。”
待郭宜蘭走後,書房的氣氛也再次沉悶起來。一直到趙禎中午去太后處用膳,林青才稍微放鬆下來。
吃著內監送來的飯菜,雖然依舊是御廚手筆,林青只覺得食不知味
柳宅。
下午,宮裡來人,說是要收拾林青的行李。
柳永上前問道:“請問這位大人,爲何要拿走我八弟的東西?”
那宮人笑道:“柳從侍這回可是要平步青雲了,陛下讓他從今日起便住在宮裡,隨身伺候,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恩寵啊。”
柳永大驚,道:“那他以後就不回來住了?”
那宮人道:“多半是不能經常回來的。”
柳永退回一步,喃喃道:“不回來?”
是因爲皇帝的緣故嗎,爲什麼他的動作總在自己可以預期的範圍之外,是不是自己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此時,他想到那晚見到的那個男子,那個說若是他願意加入便“以‘青’相酬”的男子,他那裡,最不缺的,就是探聽消息的渠道吧,若是去找他,是不是就能把這塊拼圖的缺口補上呢?
看來,不管自己願不願意,都得再去找那人一次了。
柳永整理好衣裝,便動身前往錄事巷。尚未入夜,這裡遠沒有平時那麼熱鬧。
到了曲池館,遞了塊碎銀給龜奴,報上名說是要拜訪嚴三。
龜奴倒也機靈,並未找花娘相陪,而是爲他尋了一處較爲清靜的位置,讓他稍候,然後一路小跑到後院去通報。
不一會,那龜奴便笑嘻嘻地回來,道:“柳公子,請這邊走。”
然後帶著柳永到了嚴三的小院。
嚴三出院相迎,打發了龜奴後,拱手道:“柳公子,你可算來了,若是再不出現,我家主人只怕就要催我去請公子過來了。”
柳永何嘗不知道他說的多半是客套話,他今日見自己過來,多半也是拿準了自己會答應他們的提議,對方順水推舟,既是顯示了他們的誠意,有給足了自己面子,不能不說是十分老道圓滑。
柳永道:“嚴三先生太客氣了。”
“柳公子,我們進屋談。”嚴三做了個請的手勢。
柳永隨他進了屋子。
嚴三道:“這次柳公子前來,應當是給我家主人一個答覆吧,不知公子的意思是?”
柳永道:“我今日來,自然是有意要合作,只不過,有些事情,我想當面問問你家主人。”
嚴三笑道:“那是自然,承蒙公子看得起。嚴三這就帶公子去見主人。”
嚴三從曲池館後院叫了轎伕,帶上柳永到了西角樓大街上的一處宅院,一番暗語之後,便被帶進了內廳。
“請柳公子在此處稍坐,嚴三去請主人出來。”
柳永點點頭,而後觀察起此處的陳設,見是普通殷實家庭的佈置,毫無特別之處,不過也許正是因爲它普通,才被他們用作聯絡據點之用吧。
不一會,那嚴元便到了,只聽他笑道:“柳公子,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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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滿臉笑容,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一身紫衣,盡顯貴族之氣。(紫色只能是三品以上官員才能使用。)
柳永道:“嚴兄,或者,我應該稱呼您八王爺。”
趙元儼道:“柳公子果然聰明過人,看來是早就猜到了吧。不過今日,我也是想和柳公子坦誠相交,那些虛名就暫且放在一旁吧。若公子不介意,我更願意公子稱我一聲‘嚴兄’”
柳永道:“既是如此,嚴兄,我今日來也是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