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三人對外面有人之事渾然未覺,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所謀劃的事情本就在實施的當口,院子裡又有高手護院,自然覺得不用再多擔心。再加上韓琦的輕功確實厲害,連侍衛之首的陸天樞都發現不了,更何況是別人。
他們接下來便言及現在的皇帝趙禎架崩後,該準備的事宜,韓琦一聽,再沒有多餘有用的信息,便重又悄無聲息地潛出了鎮西大將軍府,來到和柳永約好的碰面地點。
深夜天寒,行人稀少。
柳永也沒有著他慣穿的白衣,而是青色衣裳外加了件深色的斗篷,他一人站在汴河旁,靜靜的望著眼前的水流,他身後不遠處是燈火通明的會仙樓,韓琦忽然覺得,既可以毫無阻礙的融入人羣,又可以旁若無人的遺世獨立,也許這樣的人,纔是適合阿青的吧,自己心裡要追求的那些,對於阿青來說,都只是浮雲吧。
韓琦快步走上前去,道:“柳兄,我查到了。”
柳永回過身來,微笑道:“不愧是韓公子,看來果然是郭家所爲了。”
韓琦道:“看來,柳兄也查到了些東西。”
“也許真的是旁觀者清,我在嚴三那邊取來了近十年郭家往來的情報還有所能查到的帳目,細看之下,雖然沒有任何可疑之處,但是加總起來,就能發現他們每年的銀錢支出,是遠遠多出府內週轉和應酬所需的。”
“也就是說,那些銀子,被他們拿去做了別的用處。”
“是啊。其實這也是青兒給我的啓發,他在家的時候一直在幫帳房做帳,我在京城收到他的信,也曾聽他說過一些類似情況。”
韓琦笑道:“我第一次見他,他就是在山寨給人當壓寨帳房。”
柳永道:“青兒自己其實能做很多事情,可是我還是不禁想把他護起來。好了,不說這些了。韓公子那邊查到了什麼?”
韓琦道:“鎮西大將軍已經暗地裡回京城,這事情估計是他主謀。毒是皇后下的,這一點可以肯定,而且,皇后下毒應該是爲了一個人。只不過,照他們的說法,還有永叔(歐陽修)所查,那毒藥應當是能夠立即致命纔是,不知道爲何陛下只是昏迷而已。”
“此事確實可以,不過我更好奇的是,是什麼人能夠讓皇后可以放棄母儀天下的身份,去毒害陛下?”
韓琦沉吟道:“確實。不過,能讓一個女子放棄自己的一切的人,多半是她鍾情之人。”
柳永道:“看來這郭皇后倒是位情癡之人,也許,找到她,就能將最後的疑竇解開。”
“而在這個時候還能去找她的人,只怕也只有八王爺了吧。”
柳永笑道:“是啊,這個時候,也只有找他了。剛剛吹了陣冷風,我也清醒些了,雖然不喜歡他做事的方式,但也不可否認,他是個人物,而且是我們暫時鬥不過也無需去和他對抗的人物。”
韓琦道:“事不宜遲,我現在便送柳兄去找八王爺吧。”
柳永道:“聽韓公子的意思,好像是並不願和我一同進八王府?”
韓琦笑道:“這之後的事情,有八王爺處理,再加上柳兄之力,肯定順風順水,而且他手下應該也有不少能人,韓琦雖然不才,也不想一直被他拐著彎兒當苦力用,自然是不想見他的。”
柳永也不勉強,道:“那就有勞韓公子了。”
兩人並肩行在西角樓大街上,並不言語,柳永知道韓琦此行多半是爲了保護他,不過,這一切深意,自己也只得在心中暗暗感激了。
八王府前,韓琦辭別了柳永,轉身離去
柳永看著那個遠去的勁瘦身影,嘆了口氣,走進了王府。
趙元儼立於書房,見僕從帶了柳永進來,笑道:“看來柳公子已經胸有成竹了?”
柳永道:“八王爺,事情是查清楚了,只是在下更加不明白王爺的意思了。”
趙元儼微微瞇起眼睛,道:“柳公子怎麼稱我王爺而非‘嚴兄’?”
柳永正色道:“王爺何苦拿在下打趣,時至今日,王爺覺得還有必要嗎?”
趙元儼嘆了口氣,道:“既然柳公子這麼說,那就沒辦法了。本王只是覺得有些可惜……”
“王爺,你我自初見便未曾對彼此坦誠,此時,只不過是回到那時候罷了。”
趙元儼道:“既是如此,那便如柳公子所言吧,不過,本王所承諾之事,依舊會兌現。”
柳永道:“柳永在此多謝王爺送了這麼大一個人情。”
“柳公子也不用謝本王,本王只是不想爲了自己想保護的東西,而枉送一條無辜的性命罷了。”
柳永道:“多謝王爺高擡貴手,放過青兒。在下也會兌現自己的承諾,今後多爲嚴三兄弟那邊寫詞相酬。”
趙元儼笑道:“柳七公子果然是個重諾之人,不過,陛下中毒之事的箇中緣由,還要勞煩公子把自己所知的都告訴本王,本王自會處置。”
柳永道:“這事應當是鎮西大將軍家族主使,由皇后娘娘的下手。至於下手的緣故,在下還不知道,而且也不想知道。具體的事情,在下認爲王爺去找皇后娘娘一問便知,而且,皇后娘娘應當是手下留情了,此中必有其他緣故。”
趙元儼點了點頭,道:“柳公子在這麼短時間內查出這麼多線索,本王佩服。柳公子真的不考慮加入本王這邊嗎?”
柳永笑道:“在下早已下定決心陪青兒浪跡天涯,只怕恕難從命。”
趙元儼也不勉強,道:“那本王也不攔著柳公子。嚴三自然會告訴柳公子聯絡方式。不過有一點,本王還是要提醒下柳公子。”
柳永道:“王爺請講。”
“本王現在就可以讓悅青公子同柳公子走,陛下醒來後,本王自會想辦法去說。只是,不管柳公子到了何處,切記不要讓悅青公子現身,最好是,這世上從此再沒有了柳悅青這個人。”
柳永道:“這是爲何?”
趙元儼笑道:“柳公子還是不知道的好,只需照著本王所說的做便好,否則,柳公子現在所得的這個人情,本王可是會隨時收回。”
柳永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道:“在下一定做到。”
看著柳永離開書房的背影,趙元儼心中卻嘆息道:可惜了這麼個才思過人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能抓住事實真相,若能更多爲我所用,應當是如虎添翼了。只不過,雖然柳永二人還不自知,陛下爲何留下柳悅青,但是自己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言說的。那柳悅青實在是個不安穩的因素,若真留下了他,到了該將自己手中一切轉到陛下手中的時候,難保不被陛下查到。
也許,現在這樣纔是最好的吧。
柳永到林青房中的時候,林青坐在桌前發呆,看到是他進來,笑道:“你來了?事情查得怎麼樣?”
“算是水落石出了吧,接下來的事情,自有八王爺去辦。”
林青站起身來,摟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肩上,道:“這就好。永,我其實一直很擔心……”
“擔心什麼?”
“我總覺得這次回京,和皇家搭上邊兒之後,很多事情都變得好複雜,我一點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想要什麼?那些權利,到了手上又有什麼用呢?還不如自己在外面自由自在,省得天天提心吊膽的。”
柳永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個人所求不同,不過青兒,我知道的是,我只想同你在一起,不去管那些紛爭。”
“嗯,我也想早點離開這裡,他們總是在不停的算計,我不喜歡。”
“那我們明天就走吧。”
“那這裡的事情呢?我好像還是疑犯啊?”林青不解地擡頭道。
柳永摸摸他的頭,微笑道:“已經沒事了,王爺說我們隨時可以走,你的嫌疑還有那個從侍的位置,自然有王爺幫你去說。”
林青松了口氣,道:“這一次走,我再也不回京城了。”
第二日,柳永帶著林青於清晨去範府和韓琦歐陽修辭別,留了封信讓人帶給柳家兩位兄長,便相攜離開了京城。
歐陽修再次隨趙元儼進宮爲趙禎解毒,到了傍晚時分,趙禎悠悠醒轉。
他看了看周圍的人,微弱的問了一句:“悅青呢?”
趙元儼道:“柳從侍中毒,不治身亡。”
趙禎臉色愈發蒼白,喃喃說了一句:“他……竟然死了……是朕害了他……”
而後,再次昏睡過去。
趙元儼臉色一變,道:“歐陽公子,陛下他……”
歐陽修上前把了把脈,道:“陛下只是身體虛弱,在下再爲他去兩次毒,然後略爲調養就應該沒事了。”
趙元儼鬆了口氣,道:“還好!”
皇后郭宜蘭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語,此時,似乎也略略鬆了口氣,起身準備回宮。
趙元儼道:“皇后,請借一步說話。”
郭宜蘭回頭,瞭然一笑,道:“八王叔,請。”
第三日,皇后郭氏自行禁足鳳儀宮,不再理後宮之事。
鎮西大將軍府前晚遇盜,府內之人並未伸張。
……
冬去春來,芍藥盛開,趙禎對著滿園搖曳的花朵,想起那短短幾日相處時光,不由取出袖中那根黑色的髮簪,輕輕摩挲起來——
完結——
正文之外的話:
親們看完這個完結章節估計會有疑問,爲何明明知道是郭家,最後郭家好像毫無動搖。
那是因爲郭家根基很深,牽一髮而動全身,自然不能輕易一下打倒。
郭皇后沒有下狠手,是因爲某一句話,也是因爲一個人。
八王爺的守護,也是有原因的。
趙禎雖然身爲皇帝,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不知道的,包括太后對他還有八王於他的意義。這些會在他成長起來後慢慢挑明。他的身世之謎,小棲這邊的資料上說是八王告知的,而非包大人。
也許小棲會在八王爺的番外中說清這件事情。
歐陽修的醫術其實是小棲杜撰的,他文采和琴藝都是有記載的。至於他的仕途,一開始還比較平坦,但是到了後期,就被外放了。《醉翁亭記》就是他在滁州任太守的時候寫的。
這些人之中,韓琦算是很厲害的,文武雙全,最後官至宰相。也曾帶軍和范仲淹一起平邊關。
小棲想到的差不多就這些。
完結,撒花撒花~~~~
開始構思番外了哦,大愛的修、阿琦,還有小皇帝啊,也可以txt全集下載到本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