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番外四
歐陽修番外(下)花勝去年紅
洛陽牡丹,豔冠天下。
汴京城中,白馬寺外,是有名的賞花之處,那裡自月初便有了絡繹不絕的遊人。
歐陽修是被范仲淹強拖著出門的,要是按他的性子,是決計不會去的,這樣熙熙攘攘的地方,又怎麼會是賞花的好去處。
不過范仲淹卻故作神秘的說:“永叔,你若是不去,一定會後悔。”
歐陽修心中雖覺得有些不以爲然,不過也不忍拂了他的好意,道:“那小弟就隨範兄一同前往。”
范仲淹左右打量了一番歐陽修,這才道:“永叔,愚兄似乎很久沒見你穿白衣了,記得你我初識之時,你多是白衣的。”
歐陽修想起那個慣穿白衣的男子,此事應該心滿意足地伴在那人的身邊吧。
最初的時候,估計也是因爲自己身上的白衣,纔會見到那般讓自己動心的眼神,那人一時認錯了人,卻讓自己一直以來丟失了情。
不過他臉色平靜無波,笑道:“範兄怎麼關心起小弟的著裝來了?”
范仲淹道:“只是突然發現,愚兄一直以來公務繁忙,永叔你孤身一人在京城,我這當兄長的也沒好好照顧你,真是慚愧。”
歐陽修道:“範兄怎麼生分起來了,小弟在此很好,真的,一切都好。”
范仲淹道:“那就好。去準備準備,一會同愚兄一起出門。”
歐陽修雖然有些訝異范仲淹今日突然的感性,還有刻意要帶他出門賞花,但是左思右想,可能的原因也不過那麼一兩樁,想來自己也可以應付得來,於是便回房整了整衣裳,等著范仲淹一同出發。
馬車卻未行至尋常人賞花之處,而是到了白馬寺的後門。
要知道,這後門多半是寺中僧人通行之處,直接到僧人們的禪房後院,一般外人是不允許出入的,但此時卻有人候在門外等候,見范仲淹與歐陽修到來,迎上前道:“範大人,想必這位便是歐陽公子吧,二位裡邊請,我家老爺已經恭候多時了。”
范仲淹刻意往旁邊人臉上看了看,見歐陽修並無其他反應,稍稍鬆了口氣。其實,此番他算是連拐帶蒙把這個兄弟帶過來,只希望等一下諸事順利,不要弄巧成拙。
寺中後院果然不同前院,十分清靜,僧人們大多到前面招呼遊人,所以也少有人走動。
那領路之人將范仲淹歐陽修二人帶到一個小園之中,園裡盛放著數株牡丹,居然都是“綠玉”、“二喬”、“ 黑花魁”之類的名貴品種,錯落有致植在園中,全然不似前院大叢花朵的熱鬧熙攘,別有一番意趣。
歐陽修不得不佩服這寺院中人著實會打理,不同花色的牡丹分散在一些出人意料的位置,既不會因爲花朵色彩不同而讓人覺得雜亂,又給人添了幽處尋勝之感。
范仲淹也在前方含笑點頭,顯然對此處景緻甚爲滿意。
小園亭中早有人起身相迎,施禮道:“範大人,胥某在此恭候多時,大人可算來了。”
歐陽修見那人是個中年的文士,服飾並不顯奢華,但舉止氣度顯示出良好的教養。
范仲淹回禮,道:“範某勞煩先生久候,實在過意不去。這是我結拜異姓兄弟歐陽修,字永叔。”
又對歐陽修道:“胥先生乃是汴京名士,永叔不妨多向先生請教請教。”
歐陽修施禮道:“胥先生,在下歐陽永叔在此有禮了,以後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那胥先生還了一禮,道:“胥某常聽範大人提及歐陽公子,今日一見,果然不凡。賜教不敢,歐陽公子若是有意,可隨時來城東東榆林巷胥某家中,一同切磋。”
歐陽修道:“永叔先行謝過先生了。”
三人相攜到了亭中,桌上一壺酒,三隻杯盞,隨從斟好酒,侍立一旁。
胥先生舉杯道:“今日得以結識歐陽公子,又有這白馬寺的盛景相佐,實乃人生一大快事。胥某敬二位一杯。”
范仲淹歐陽修也齊齊舉杯,道:“請。”
三人飲了幾杯酒,范仲淹忽然道:“有酒無曲,豈非遺憾。”
胥先生笑道:“胥某帶來的人中倒是有擅琴的,只不過,沒有好詞相和啊。”
范仲淹意味深長地看了歐陽修一眼,道:“賢弟,如此美景,可願做詞一首,也好應了這難得的機會。”
歐陽修暗笑:看來,今天的重頭戲來了。
他略一思量,道:“那在下就獻醜了。”
旁邊的侍從見機馬上奉上筆墨和紙張。
歐陽修提筆書上:
把酒祝東風
且共從容
垂楊紫陌洛城東
總是當時攜手處
遊遍芳叢
聚散苦匆匆
此恨無窮
今年花勝去年紅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與誰同
(作者:歐陽修;詞牌名:浪淘沙)
胥先生范仲淹看過之後,臉色微變,歐陽修卻恍若未覺,只是裝作看著園中的花朵。
那兩人也很快反應過來,胥先生將詞稿交給侍從。
不消片刻,不遠處便傳來清越的琴音,悠遠而惑人,而後一人嬌而不媚,清而不冷的嗓音響起,唱的正是歐陽修剛剛所作之詞。
歐陽修聽到這女子的琴音和歌唱,不由得循聲望過去,卻只見青蔥的綠色藤蘿,正好豎起一道天然的屏障。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已經可以知道她深暸詞中深意,所以琴聲和歌聲纔會這般婉轉而憂鬱。
只不過,一曲之後,琴音再次響起,同樣的曲子,意境卻灑脫超然了許多,所唱之詞也是相同,只是到了最後一句,轉而變爲:
須知明年花更好,誰與君同?
歌聲琴聲停歇,歐陽修不由微笑起來:自己的小計策看來被看穿了呢,而且她還反過來將了自己一軍。
范仲淹見他開懷,於是使了個眼色給那胥先生。
胥先生會意,道:“歐陽公子,可願意見見這獻曲之人?”
歐陽修道:“榮幸之致。”
不一會,綠蘿之後步出一位素衣白裙的少女,面容清秀,步態輕盈,落落大方。
她向在座之人施禮之後,道:“小女子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胥先生看看兩位客人,而後道:“霜兒你說吧,即使說錯了,範大人和歐陽公子自然不會同你計較。”
胥凝霜微微笑道:“小女子觀此詞稿,只覺得作詞之人筆力外若優遊,中實剛勁,佩服得很,而詞義之中,脈脈含情卻過於感傷,故而大膽,將它略做了些改動,還望作詞之人見諒。”
她口中雖說著見諒,但是神色語氣卻絲毫沒有這樣的意味,只是淡淡地就事論事。
能看透溫和外表下的另一個自己,能巧妙的反擊自己的隱晦拒絕。
這樣聰慧而獨特的女子,即使自己尚未動心,也是值得去結識一番的。
歐陽修看著她,不由微笑起來,道:“不,姑娘改得很好。”
旁邊兩人看著這對年輕男女的互動,相視而笑。
小棲也不知道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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