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靈笑了。難得的開懷。
看著銅鏡裡那張熟悉的臉,是的,除了一雙眼睛比之前的更亮更迷人,這簡直就是她在21世紀的樣貌。像失而復得的寶貝,她越看越歡喜。這就是武俠世界嗎?;叵肫鹱蛲沓缘哪前l熱的藥。心想這些輕功、易容之類的,倒還有趣。
“不錯。順眼多了。”話音未落,說話的人已悠然坐下,並隨手遣走了伺候的人,好整以暇的看著她,狷邪一笑。張小靈從鏡中看著來人,一身黑衣,一頭銀絲,白皙的面色似泛著青光,在並不光亮的屋裡,更添神秘魅惑。
她心裡一咯嗒,面上卻很是感激,行了個禮,道:“多謝師父。那兩夜也是師父喂的藥吧”。
張小靈心中對此人的搭救之情確是出於真心。又想他既自稱師父,古人眼中最忌諱目無師長,王府生病時因幾縷銀絲錯認他是老頭,曾出言不遜,不禁又添幾分歉意。心中雖有疑慮,面上卻甚爲恭謹。
不想那人卻是一怔。端起桌上一杯茶,在手中轉了兩圈,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口。
張小靈來不及阻止,那茶是她方纔剛喝過的。那人卻似乎不以爲然,眼睛一直盯著鏡中的張小靈,半響才緩緩開口,揶揄道:“這話聽著怎如此生分。”眼中帶著三分笑意,張小靈卻直覺似有寒光一閃。
一溜眼,看清他下嘴的地方,正貼在自己留下的脣痕上。白瓷的杯沿,一抹淡淡的紅印分外清晰。而那人的脣上似乎也沾上了幾點紅斑。張小靈面上不禁有些發熱。心裡暗驚:故意的?
她雖有些驚詫,卻並非不能應付。想了想轉身佯裝委屈道:“師父惡人先告狀?!?
“哦?”那人眨了眨眼。
“即便是生分,也是師父先起得頭。你既能在蕭冕府中來去自如,卻讓我以身涉險,是何道理?!币娝恢每煞?,張小靈壯著膽子嬌嗔道。
那人聽罷笑而不答,放下手中的茶杯,向張小靈走來。張小靈不知他要作甚,便轉身面向銅鏡,拿起一木梳,裝模作樣的梳理起來。事實是藉此掩飾心中的不安。一雙冰冷的手突然撫來,好冷,她的手不由一顫,木梳便落入那人手中。張小靈好奇的側頭望去,他卻輕輕撫弄起她的長髮,喃喃道:“難道你想一劍刺死他?文冉,你不是說,貓捉老鼠纔有趣麼。還是說,你心軟了?”只見他目光閃爍,不知看向何處,卻彷彿黝黑的泥潭。深不見底。
張小靈心中一窒:這話我可沒說過。蕭冕,冤有頭債有主,要是你哪天一命嗚呼,冤魂不散,要報仇可別找錯了人,說這話的是孫文冉。你心心念唸的那個孫文冉。心中不禁一嘆:穿越劇果然狗血。
突然一股熱氣滑過張小靈耳畔,卻是那人乘她胡思亂想之際附身在她肩旁,湊近臉頰,一字一句輕言道:“爲師閉關這一年,你可老實?”,張小靈覺得這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幾分綿軟,全身不禁一陣酥/癢,又想起這動作和話語間的曖昧,耳根發熱,本能的將身體前傾,躲避開了去。心卻蹦蹦跳個不停。
那人見她滿臉又羞又臊,嗤的一聲,笑出聲來,道:“一年不見,你倒是長大了。這玩笑,看來輕易開不得了?!毖壑袇s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失落。張小靈聽他一說,略一放心,卻因方纔的緣故,對此人好感大減。面上不禁微露不悅之態。
卻聽他突然又冷言道:“文冉,蕭冕這麼做的目的你想過沒有。你不覺得一切都太明顯了嗎。就爲了他藏了你的畫像,蒐羅了那麼多女人,你就心軟了?”張小靈心裡納悶,這話從何說起。
見張小靈沉默不語,一副清冷的表情,他眉頭一皺,甩袖走向門外,離去前身影卻頓了頓,留下淡淡一句:“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彪S即消失眼前。
半響,張小靈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瞥見那人之前喝過的茶杯,心中腹誹:孫文冉,你究竟還有多少爛攤子。事情究竟還有多複雜。
張小靈心裡憋悶,想透透氣,環顧四周,卻無窗戶。她看著時漏,推算著時間還不到晌午。若非屋內點著燭臺,倒像是在夜裡。此時卻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嘈雜,隱隱的,要不是張小靈房裡太靜了不一定能聽見。她尋聲而去,附耳於牆,細細一聽,只隱約有許多腳步聲,夾雜著不斷破碎的聲響。她心下好奇,不禁快步走到門口,想出去探個究竟。
門卻開了。直面而來的是一女子,張小靈本能的退後一步,細看之下卻是一大驚。這人自己竟認識。正是一直服侍在玉姑娘身旁的婢女,喚作甚麼碧兒的。碧兒的打扮卻頗與平日的不同。一身黑色夜行裝,頭上包裹著黑色方巾,若不是露出個小臉來,張小靈也未必看得出是她。張小靈心中大奇,不是已逃出王府了嗎,還是說玉姑娘偷偷打發來的?心中一暖,剛想開口詢問,不想卻見她半跪於地,恭謹道:“刺蓮參見二公主?!?
張小靈自然瞬間閉了口,嚥了咽口水,把話到嘴邊的“碧兒”二字生生吞進肚裡。切記切記,身處無間道,一切勿妄言。
看多了武俠片,見刺蓮這身打扮,張小靈思及一二,心中有了個大概。遂尋思了個最符合自己身份的語氣,冷冷道:“你怎麼在這。出了甚麼事?”
刺蓮應聲道:“二公主被國師救走後,沒過多久,蕭冕的人便把玉藍領走了。我們幾個近侍,裡外被搜了個遍,又審訊了一番,連夜逐了出來。想必...”後面的話因是自己猜想,不敢亂說。
張小靈一聽,不由得爲玉姑娘捏了把汗,急道:“接著說?!?
“想必蕭冕打算與茍瑞章撕破臉。昨夜一鬧,如今正好乘機扣住了人?!睆埿§`皺眉暗道不好。心中實想問一句,玉姑娘可還好。但這句話明顯不像是孫文冉該問的。思慮一陣,終是忍住。
刺蓮見張小靈神情憂慮,心中暗忖:這有甚麼好焦慮的,他們兩邊狗咬狗,對我們不是更好?暗覺她這副樣子,不像平日做派。
張小靈覺得自己無能爲力,只能在心中爲其祈禱?;厣裣肫疣须s之聲,見刺蓮還跪著,便道:“起來罷。方纔外面何事?”
刺蓮領命起身,躬身應道:“是京都衛那羣孬貨。在店裡亂砸了一通,沒搜出個甚麼名堂,訛了些錢已走了。京都現今已戒嚴,除了他們,蕭冕的影衛也遍佈四處。眼下明裡暗裡都有他們的人。我來的路人便差點與幾個暗影交手,多虧了陳堂主派人接應?!?
張小靈點點頭。心想,依我現在的身份,想必這陳堂主定等著拜見。按理這是他的地盤,合該將他請來一見。但接觸的人越多,我敗露的機會越大。能避的還是儘量避開的好。擡眼瞥見桌上的茶杯,心生一計,示意刺蓮上前,細聲囑咐了幾句。刺蓮遂領命面無表情的退下。張小靈這才鬆了口氣,甩了甩手,自語道:“誰叫你是國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