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鳳盈福了福身,眸光看向他身後的兩大侍衛長。
“把這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鳳相沒有看她,沉著臉,陰森森地盯著侯谷蘭。
侯谷蘭被盯得發怵,眼見鳳相身邊的兩大高手不斷靠近,她求救般看向鳳盈。
“爹,您這是爲何?”沒有伸手阻攔,鳳盈不緊不慢地開口,那兩侍衛長便頓住了,不再朝前。
在鳳相心中鳳盈有多重要他們曉得,若是惹得鳳盈發怒了,鳳相根本不會保他們,還是得等他們父女二人把事情解決了,他們再動手。
“你身子素來康健,可她侍候你沒多久你就病了。不僅如此,她區區一個婢女,對你病因的揣測與柳宗別無二致,若非是她下的毒,她怎知曉得如此清楚?”鳳相眸中的陰寒是鳳盈不曾見的,似關切她被人所傷的憤恨,巴不得置對方於死地。
真的是爲了她嗎?鳳盈心中答案清楚,不是!他只不過在演戲,演給她看,爲了維護虞氏和大姐。
“原來爹忘了盈兒幼時體弱多病。”長長的一聲嘆,鳳盈垂眸,眼波流轉,悲聲道:“那是舊事,忘了便忘了,但前段時間盈兒發賣的白羽一事爹爹應當還記得吧?那白羽受人唆使監視盈兒,似乎她幕後之人指使她下毒的可能性更大。”
說罷緩緩擡頭,對上鳳相的眼:“爹爹如此關心女兒,不如讓女兒掌權兩個月的相府後宅,女兒好徹查此事,順著白羽這根藤,找出她幕後之人,再如爹爹所言,亂棍打死。”
她眼眸中浮著淡淡的哀怨,那哀怨很好地掩飾了她眼底的情緒。鳳相被她的話說得心頭一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她定然曉得了白羽背後之人是誰,所以纔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是還是他那個直率單純的女兒嗎?
“下毒一事暫且不說,她挑撥你與容兒的姐妹關係,居心叵測,光這條還不夠嗎?”鳳相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爹,這事尚且未查證,你怎能確定谷蘭是在挑撥呢?”鳳盈微微一笑,語氣平淡,沒有一絲情緒起伏:“上回不也說谷蘭把大姐給打了?可結果呢?我兩個貼身丫鬟被打的還不夠慘嗎?”
“盈兒,爹爹難道連自己女兒的爲人都不瞭解嗎?你大姐那般溫婉賢惠,此事還需查證?你難道不信你大姐?”鳳相有些氣急敗壞。
怪他,都怪他,當初他就不該同意她上陣打仗,使得她如今變得越發難管束。
“爹爹瞭解自己女兒的爲人?”這話一語雙關,既指鳳容,又指她自己。鳳盈把玩著袖口銀絲盤紋,眼中笑意漸濃:“可女兒也相信自己的貼身侍女。”
“爹爹曾說過,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女兒這麼多年謹記於心。”緩步朝侯谷蘭走去,伸手將她扶起:“谷蘭做女兒的大丫鬟,是因著女兒看中了她的醫術。女兒曉得爹爹的懷疑所在,畢竟這麼厲害一人,又怎願意給人做丫鬟。但若按爹爹的想法,女兒的侍衛長也是個厲害人物,論武藝做個三品武將不成問題,難不成女兒眼瞎到整個府裡都是細作?”
“若她醫術卓絕,那倒是說出個出處來,能與柳宗醫術並齊的小丫頭,其師定然是個厲害人物。”鳳相懷疑地睨著侯谷蘭,眸光帶著幾分探究。
“遊方鬼醫!”鳳盈說話時遊宏圖上前一小步,順手接過侯谷蘭的手,同時也擋住了鳳相的視線,叫他看不到侯谷蘭的表情。
“他不是逝世多年了嗎?”鳳相有些不信。
“爹,逝世多年的人就不能有徒弟嗎?難不成坊間還有抓徒弟陪葬這一說?”鳳盈這句話說完,身後遊宏圖悶笑了聲。
“但這賤婢誹謗容兒,挑撥你姐妹二人關係。”鳳相薄怒未消。他的女兒,知書達理,溫柔賢惠,就算是有妒忌之心,也說不出那些個污言穢語。
“爹爹一定要懲戒谷蘭?”鳳盈怒極反笑,眸光似狼銳利:“若是如此,那麼之前的所有事都一併算起,該打打,該殺殺,反正最後最丟臉的也不會是女兒。”
因著他是她爹,所以她不想把事情做絕,更不願揭穿大姐的真面目。大姐丟人,爹也會跟著沒面。可他今日如此偏頗,那就不能怪她。
“你……”鳳相捂住胸口,大口喘氣,似被氣極。
“爹?”在鳳盈閨房門前等了許久的鳳陟緩緩而來,見氣勢頗爲微妙,連忙出聲。
“陟兒你來得正好,你這個妹妹簡直無法無天,枉顧親情,不相信自己的大姐,竟相信這賤婢一面之詞!”鳳相指著鳳盈,身子微顫。
“爹,這畢竟是盈兒的府邸,她會有處置,我們這邊多次插手只會叫她顏面折損。”鳳陟上前扶住他,軟語勸道:“況且您若是處理得偏頗了,依著盈兒的個性……”
他話說得在理,鳳相深吸幾口氣,拂袖道:“回府!”
“女兒恭送爹爹!”鳳盈福身,目送二人離去。
“啪!”柴房內的柱子被她一腳踹斷,鳳盈陰沉著臉,袖中素手緊握。
真真是欺人太甚,當真以爲她礙著爹爹和二哥就奈何不了她嗎?
“老爺,你臉色怎如此差?”一入鳳府,虞氏就迎了上來。
“還不是那不孝女,反了她了!”握著虞氏的柔荑,鳳相大步朝書房走去。
“老爺?”見他神色嚴肅,虞氏心中暗道不妙。
入了書房,將門關上,鳳相連忙問道:“你可確定餘老的徒兒名叫谷蘭?”
“妾身不知她姓名,只是爹爹撿到女嬰那時谷中蘭花開得正好,爹爹有意喚她谷蘭。”虞氏說著,秀氣的眉微蹙,眼中滿是憂慮:“老爺,那會醫術的女娃娃可是爹爹的徒兒?”
“盈兒說她是遊方鬼醫的徒兒。”走到案桌後坐下,鳳相不確定道:“盈兒雖對我的偏頗有意見,但她卻是信我的,不會騙我。”
“會不會是那女娃娃謊報身份?”見他不說話,虞氏急了:“老爺,若她真是爹爹的徒兒,盡得爹爹衣鉢,必然識得莊生草。”
鳳相臉色並不好看:“這點我也擔心,但依著餘老對盈兒她孃親的痛恨,定不會讓徒兒去給盈兒做婢女。”
“老爺可是在怪爹爹不願救子瑩姐姐?”虞氏握住他的手,將那大掌貼於臉頰,眼中淚光點點:“爹爹他救不了子瑩姐姐,但妾身會盡力的。”
鳳相低頭看著那仰頭癡戀地看著他的女子,不禁長嘆:“是我對不住你!”
“不,是妾身對不住老爺的信任,沒能做到對盈兒視如己出,沒能管教好陟兒和容兒,叫盈兒負氣搬出。”握著男子的手緊了幾分,淚珠“簌簌”滾落。
“是我往日過分偏向盈兒,才叫容兒心中失衡,只要容兒別做得太過了,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我有愧於容兒,也知她對三王爺有心,但樹大招風,相府只能出一個王妃,而盈兒,必須與宇兒在一塊,否則我這麼多年的努力……你萬萬要叮囑好容兒,叫她斷了當三王妃的念頭。”
“老爺偏頗盈兒也是應該的,府中五個孩子,就她一人自小沒娘,沒能享受到真正的母愛。至於容兒,妾身早叫她斷了對三王爺的心思,她嘴上是應允了,但心中怕是不快。尤其是今日,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叫一個丫鬟打破了相……”剩下的話虞氏沒說,但鳳相也知這會叫鳳容心中更加怨懟,對她們姐妹二人的感情不利。
“我曉得你的難,容兒畢竟纔是你親生的,且她本就是嫡女,若非我爲了讓盈兒能嫁與宇兒,給了她嫡出的身份,你就不必委屈地做平妻,叫人低看。”想他步步爲營,最對不起的,就是這處處爲他著想的結髮妻。
“能與老爺相守,妾身不委屈。”眷戀地看著那風華不再的男子,他曾經的翩翩風度早已褪去,但眉目間的睿智深情卻叫她癡戀至今。
鳳相輕輕地摟住她,眼中滿是憐惜,卻也只有憐惜。
“老爺!”虞氏輕喚。
“嗯?”他低頭,看著那柔順的女子。
“那侯谷蘭叫妾身不安,妾身總覺得,她就是爹爹的徒兒。”淚珠猶在,顯得虞氏楚楚可憐:“萬一她真是爹爹的徒兒可怎麼辦?老爺你多年的謀劃豈不付諸流水?”
她說這話是爲了鳳相,但落在鳳相耳中,就覺得她是在爲鳳容不平。
之前從未聽她說過餘老有徒弟,今日容兒被侯谷蘭那丫鬟打破了相,她就突然說餘老有一名叫谷蘭的徒兒。莫不是曉得他怕盈兒不快,不會處置侯谷蘭,所以纔有如此說法?
“老爺?”虞氏擡眼,就瞧見他眸中冷意。
“餘老的徒兒怎可能做丫鬟?且當初她入府做的還是粗使丫鬟,你就莫要多想,杞人憂天了。”拍拍她的手,鳳相聲音有些凌厲:“我若動了她,我與盈兒關係只會更僵,你也管好容兒,叫她切莫生事。”
“老爺……”
“此是莫要再提!”鳳相拂袖,朝她擺手道:“我乏了,你先出去吧。”
“妾身告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虞氏福身,緩緩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