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蛇被困住了,真是叫老夫失望!”山上竹屋前站著一個老者,他佝僂著身子,整張臉幾乎觸及地面,披散的頭髮與白鬍須混在一處,叫人看不清他的五官。
老者摸著小狗的腦袋,話語裡滿是興味:“你說老夫若是屠蛇會產生怎樣的後果呢?整個鳳朝的人都會想殺了老夫吧!”
說到這,老者直起身子,原本佝僂的腰背就這麼直了,而白髮白鬚之下是一張白淨的臉,上面甚至沒有一道皺紋。
“罷了,還是留那小子一命,畢竟老夫乃是護蛇人,且蛇死了就沒法給那老傢伙和那條臭龍顏色看了!”老者自言自語罷,忽的神色變得嚴肅,腳下生風地朝山邊走去。
整個山頂都在顫動,他捋了把被風吹得滿臉的鬍子,就見一個墨黑的蛇頭探了上來。
“你這臭傢伙,誰放你出來的?”老者伸手去彈蛇頭,就見墨蛇忽的再朝上升了一丈。
這一次,他瞧見了銀衣飄飄的女子,除了驚豔,還有驚駭。
“餘老!”從墨蛇身上飛下,鳳盈盈盈行禮,恭敬道:“小女子鳳盈,見過餘老!”
銀衣飄飄,不染半分塵埃,像是帶雪的松柏,筆直,堅韌。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老者捋著鬍子,擡眼看著背脊挺得筆直的女子,不急不緩道:“小丫頭,你沒破老夫第三重瘴門吧!”
“小女子並未入陣!”鳳盈勾脣,只是笑意不達眼底,看著有幾分笑面虎的滲人。
“沒入陣?”捋鬍子的動作一頓,滿是精光的眼將她上下好一番打量,似在思慮什麼,良久,他纔開口問道:“你見過閒雲、野鶴了?入過幻境了?”
“原來餘老認識閒雲、野鶴!”鳳盈自動忽略掉入幻境一問,淡淡道:“鳳盈與閒雲、野鶴有過幾面之緣,也算是朋友。”
“老夫問你,你入過幻境沒?”對於她的避而不答,嵩山餘老有些火了,廣袖一甩,冷聲道:“不回答老夫的問題就別想得到你想要的!”
“餘老此言差矣!”搖搖頭,鳳盈笑道:“鳳盈就算回答了您老的問題,您老也不會給鳳盈想要的,因爲鳳盈不是您老要等的人!”
“哼!”被洞穿了心思,餘老丟給她一記白眼,用非常不痛快的語氣道:“老夫最討厭有人猜對老夫的心思了,還不咬死這討人厭的女娃。”
話落,墨蛇朝鳳盈吐了吐信子,而後大腦袋安靜地枕在她腳邊,碧綠的雙眼看向餘老,態度不言而喻。
“你這臭丫頭到底回不回答,你要不說老夫就讓這嵩山上的羣蛇將你咬死!”餘老有些跳腳,顯然對鳳盈的答案很是好奇。
侯谷蘭是個好奇心重的,而她是由嵩山餘老一手帶大,鳳盈猜想餘老大抵也是如此,沒想到還真叫她猜中了,當下拱手,恭敬道:“鳳盈惶恐,鳳盈此行是爲二哥鳳陟求藥治腿,只要餘老賜藥,鳳盈便將答案告知餘老,相信餘老不會拒絕!”
虞氏是他的女兒,那麼二哥鳳陟便是他的親外孫,她向他求藥救他外孫,不信他會置之不理。
“鳳陟?”果不其然,餘老的眉頭皺起,緊張道:“他腿怎麼了?”
“中了鮮卑王拓跋清的刀毒,又被我大姐鳳容所害,雙腿殘疾,至今不能站起!”原本只需說二哥鳳陟所中之毒和現在的狀態,但因著聽見虞氏母女的對話,加上餘老緊張的態度,叫她心中有了另一番盤算。
餘老現在還沒醫治鳳容的臉,此事被她抖落出來,餘老醫治鳳容的可能性便大大降低。
“哦?”餘老挑挑眉,扭身朝竹屋內走去。
在他轉身的一瞬,眼中火光燃起,雙拳緊握,滿面怒容。
縱然他隱居於此,卻也曉得他有幾個外孫。
他膝下無子,外孫鳳陟日後必然要繼承他的衣鉢,可他的女兒倒好,不僅沒跟他說他的外孫雙腿殘疾了,更是騙他只要醫治好外孫女鳳容的臉便將外孫鳳陟帶來學醫,簡直可惡!
他神色的變化鳳盈沒有看見,但也覺察出了他的怒氣,當下勾起脣角,緩步跟上餘老。
“嘶嘶!”墨蛇搖頭擺尾地跟在後頭,乖順得像只小狗。
“臭丫頭,我嵩山的蛇都是認生的,你是施了什麼妖術叫骨蛇這般聽話?”站在一個碩大的金鐘前,餘老直視鳳盈道,似乎在打什麼盤算。
“鳳盈是人,不會妖術!”鳳盈迎上他的目光,絲毫不畏懼他的古怪莫測。
“哼!”哪個人對他不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這小丫頭是膽子太肥了,還是根本不曉得求人該用何種態度?
“嘶嘶!”蛇吐信子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拉回,上下打量鳳盈一番,嵩山餘老露出一抹詭謫的笑:“臭丫頭,若老夫沒記錯,你的左手也被拓跋清傷了吧?”
“確是如此!”鳳盈點點頭,已經大致猜出他在打什麼主意了。
“你若能做到這麼兩件事,老夫便將解藥雙手奉上,你若是不能做到,就必須爲老夫解惑!”餘老捋著鬍子,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都是些氣力活,臭丫頭,你敢不敢答應?”
“餘老請說!”鳳盈沒有正面答應,畢竟侯谷蘭說過眼前人是個古怪的,他口中的氣力活若是移山之類的,縱然她天生神力,但嵩山這般大,一千個她也做不到。
“用你的左手把這個鍾打碎了,裡面有一柄劍,將劍拔出鞘,老夫就拿藥給你!”嵩山餘老刻意咬重“左手”二字,面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臭丫頭,敢不敢?”
治療她手疾的藥世間只有兩種,一種在他這,另一種乃可解百毒,獨一無二,不可能落在她手裡,所以此刻她的左手必然是不能使力的,稍一用力,他若是不醫,她的左手此生便廢了。
“勞煩餘老讓一讓,以免鳳盈誤傷!”鳳盈活動著久未用力的左手,在嵩山餘老等待看熱鬧的目光下踱至金鐘面前。
右手摸上大鐘,輕輕敲了兩下,裡面傳來渾厚的聲音。
這金鐘可真不是一般厚,就算是天生神力,敲碎它也得下大功夫。
氣沉丹田,平心而運,左手慢慢收緊,最後用盡全力朝金鐘擊去。
“咚!”震耳欲聾的鐘聲在山上回蕩,鳳盈將手收回,輕輕扭動,面色不太好看。
“哈哈哈!”嵩山餘老仰頭大笑,還未笑完,就聽得“叮”的一聲細響,而後整個金鐘轟然倒塌,碎片濺了一竹屋,幾乎將地面鋪滿。
“你……你的手……”嵩山餘老大驚,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隨即目光落在她手持的長劍,眼中多了一絲探尋:“你的手是如何好的?你手上持的什麼劍?”
“餘老,該拔劍了?”鳳盈沒有回答他的提問,而是從金鐘的碎片中撈出一柄通體金黃,上面雕有栩栩如生的龍爪的長劍。
長劍一落入她手中便“箏箏”作響,而她手中的三翎劍亦是“箏箏”和鳴,巨大的吸引力叫她鬆了手,兩劍牢牢貼在一處。
“游龍劍?”
“三翎劍?”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鳳盈與嵩山餘老對視,便見他笑了出來:“原來你這臭丫頭是帝王燕,放棄吧,游龍劍你拔不開的?!?
“不試試怎知拔不開?”強行將兩劍分開,三翎劍被插入地下,直直嵌入數尺。
她左手握著游龍劍劍鞘,右手握住游龍劍劍柄,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金光四射,長劍破空而出,“箏箏”鳴聲響徹山谷,龍鳴鳳戾交錯,天地就這麼忽然失色,烏雲蔽日,狂風四起。
“你……”嵩山餘老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忽的雙膝一曲,竟是跪了下來:“陛下!”
“你這怪老頭,淨會裝神弄鬼,解藥呢!”又是與閒雲、野鶴一般的反應,這實在是太過怪異,鳳盈根本無法接受“陛下”這一稱呼。
她不是帝王,更沒有掌控江山平定四海的野心,爲何一個兩個的都喚她“陛下”?
“哈哈哈,老夫等了整整七十年,鳳朝的王終於出現了!”嵩山餘老仰天狂笑,面上滿是狂喜之色。
“你這怪老頭,到底給不給解藥!”鳳盈拔起三翎劍,而後像丟燙手山芋般將游龍劍丟在一旁,眸光警惕地看著他。
“老夫這就去取,這就去??!”嵩山餘老狂笑著,很快便消失在竹屋內。
“陰謀,鳳盈,這些都是鳳朝人的陰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鳳盈看著地上還在“箏箏”而鳴的游龍劍,將手中的三翎劍拔出對準,便見游龍劍慢慢浮起,兩劍劍尖相對,龍鳴鳳戾不絕於耳。
“是真的游龍劍!”幾乎是慌亂地將三翎劍收起,鳳盈後退半步,只覺心在胸腔內狂跳,幾乎震得她耳鳴。
游龍三翎劍的傳說她也曾耳聞,據說能拔開三翎劍之人乃帝王燕,而能拔出游龍劍的乃天定帝王,她兩把劍都拔出了,這是何意?
還有那龍蛇之戰,若她是龍,那閒雲口中的蛇呢?還有帝王燕,這些人都是些江湖術士吧,她只有這麼一人,怎能拆作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