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飲隔著眼前茶碗裡的嫋嫋水霧,說道:“是關於百鬼夜行。”
“百鬼夜行……”黛弄看著爐火中跳動的火星,平靜的臉上被爐火披上了一抹和窗外晚霞一樣的色彩,“是血妖族嗎?”
“嗯,”檀香飲點了點頭,看向她,“你知道關於它們的事情嗎?”
黛弄搖搖頭,“這些年來,我早已不再關心這些事情了,我現在只是一個人類,吃人類的食物,穿人類的衣服,品人類的茶……水開了……”
滾燙的熱水散發出熱騰騰的水汽,撲鼻的茶香瀰漫開來,黛弄輕輕地扣住茶壺的壺蓋,輕輕搖晃著,沒有笑容的恬靜臉龐彷彿一幅精緻的油畫。
“我在這裡住了這麼多年,也並未碰到過什麼古怪的事情,你們確定是在這個地方嗎?”
“這也不奇怪,如果這裡是他們的老巢的話,那麼他們自然不會輕易暴露,又或者說他們是近期纔到來的,那麼不久之後就會有事情發生了。”檀香飲雙手拇指頂著下巴,眼中閃爍思索的目光。
黛弄瞟了一眼在一旁枕著雙手像是在裝睡的隆恩,微微一笑很甜美地說道:“總之,你們就先住下吧,不用房租不用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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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飲嘿嘿一笑,“那您看,是不是該做飯了?”
黛弄一看天色,光顧著聊,已經接近夜暮時分了,倒出了泡好的茶,“請慢用。”說完走下樓下的廚房去準備吃的了。
檀香飲一扭頭看向隆恩,一臉的鄙夷,“再裝死就把你扔大街上去。”
隆恩眼睛也不睜開,幽幽地說道:“好啊,這樣我也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這個大門了。”
檀香飲長舒一口氣便走了過去,他真的要把隆恩扔到大街上去。
“行了行了行了,當著孩子面呢。”隆恩掙扎著坐起來,一臉的無奈,“怕了你了,我知道了,但你也說好了的,別逼我。”
上官蝶眼珠子轉來轉去,賤兮兮地湊到剡溪的身邊,“哎,剡溪,你覺得隆恩叔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情呢?”
剡溪瞥了他一眼,端起了熱氣騰騰的茶葉,品了一口,“嗯,海拔兩千公尺。”
“什麼?”上官蝶不明所以的問道。
剡溪舉了一下手中的紫砂茶碗,“我說茶葉的生長地域。”
上官蝶還給他一個“給我滾”的眼神,扭頭看向另一邊的駱小蝶,問道:“你
覺得呢,小蝶妹妹?”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英俊極了。
駱小蝶端著茶碗眨巴眨巴可愛的大眼睛,窗外風雨忽然變大,頓時打了一個冷顫,“阿嚏!”
“問你話呢?”
駱小蝶眨巴著眼睛看著他,問道:“你爲什麼比女孩子還要八卦啊?”
一旁的霖凌羽頓時撲哧一聲笑出了聲,還沒等到上官蝶發作,機靈地喊道:“該吃飯了吧,黛弄姐我們在哪兒吃飯啊?”
……
很豐盛的飯菜,兩道湯,數不清的菜,有涼粉,有洋芋,有包心菜,有蕓豆,還有各種各樣的菌子,大的小的,黑色白的黃的。這裡最不缺菌子,小鎮多雨季,雨後的菌子一堆堆地從地裡,從爛樹根爛木頭裡蹭蹭地鑽出來,只要不把菌絲挖斷了,一茬一茬的怎麼採也採不完,鮮美的菌子做成菜熬成湯都無比的濃香鮮美,怎麼吃也吃不夠。
聽著淅瀝瀝的雨聲,享受著原始小鎮帶來的寧靜,所有人的胃口也顯得無比的好。
飯後,雨也停了,整個天空也像是被與刷了一遍似的,這裡沒有城市的燈光,連星星都看起來格外的多。
隆恩坐在屋頂上叼著一根菸,望著天上的星星發呆,他摘掉了帽子和墨鏡,風霜的臉頰看起來格外帥氣。
輕盈的身影飄然而上,一身旗袍的黛弄也來到了屋頂隔著隆恩一段間距坐了下來,她沒有說話,只是那麼安靜地坐著,隆恩偷偷地看了她一眼,烏黑的雲鬢下,精緻的側臉古典秀美。
隆恩忽然失去了仰望夜空的心境,想要起身離去,殊不知他又何時真的有過這份心境。
靜靜地站起身來,卻沒有看見黛弄那一瞬間眼神的黯淡與哀傷。
“難道我坐在你的身邊都不可以嗎?”黛弄看著夜空,明明讓人感覺哀怨的話語卻聽不到半點哀怨的語氣,如同心死的沉靜,“求求你,就這樣陪我坐一會兒好嗎?我不會說話的,就一會兒,我都等了一百年了,不要拒絕我這個小小的請求了,好不好?”
隆恩遲疑了一下,重新坐了下來,不遠不近地隔著黛弄,不敢再去直視他的側臉,黛弄小心翼翼地抱著膝蓋坐在一邊,看起來那麼的孱弱,就像是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
四水歸堂的天井裡,翠綠的芭蕉滴答滴答地低著露水,打在地上和葉子上,如同憨厚的男人在打著瞌睡。
陌荼蘼抱著小獅子呆呆坐在芭蕉樹旁的臺階上,臉上帶著淡淡的無奈,“幸好有你陪我。”
小獅子呆呆打了個哈欠,舔著嘴巴,大概還在回憶牛奶和香菇的味道。
“貪吃鬼,”陌荼蘼撅著紅脣,把呆呆四腳朝天地翻了過來,用手指輕輕戳著它那肉呼呼的小肚皮,一邊戳一邊喊著,“貪吃鬼、貪吃鬼、貪吃鬼……”
“哎……”陌荼蘼嘆了口氣,“我和他好長時間沒有說過話了,那天我被血妖族的傢伙打傷了他好像還給我療傷了來著,可我醒了之後他卻連提都沒有提,你說,我們再這樣下去不會一輩子不說話吧?”說著,還鄭重其事地看著呆呆的那烏溜溜的小眼睛。
呆呆晶瑩的黑眼球散發著晶瑩的光,張張嘴巴,然後……打了一個嗝。
陌荼蘼生氣地晃著呆呆的腦袋,說道:“沒、心、沒、肺,吃、了、就、睡!”每說一個字就晃一下,“我不養你了!不養了!”
“小蝶是個好女孩兒,凌羽喜歡她,她真的好幸福,我也真的不想傷害她。”陌荼蘼憂傷地看著深深的院落,開始喃喃自語,“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愛他,也必須跟他在一起,原本我只是單純地順從於命運的安排,但是我卻迷戀上了這個男人,我這算不算是在跟小蝶搶?因爲我發現她也喜歡他。”她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一遍遍地用手指摸著呆呆的嘴巴,小黑獅子像是被他摸煩了,開始用嘴巴咬她。
“沒心沒肺。”
呆呆使勁地舒展了一下四肢,在陌荼蘼的大腿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一個懶腰。
“小呆子,名字真起對了。”
銅鏽小鎮的街頭,高大修長的男子站在夜空下,手裡捧著一本厚厚的紫皮書,紅木書籤夾在書中,修長的手指摩挲過書的扉頁,發出輕輕的沙沙聲響。
男子合上了手中的書,擡頭輕輕合上了雙眼,沐浴著清冷星光的側臉精緻如同中世紀的古典雕塑,嘴角那一抹淡淡地弧度暈染著悄然而逝的韶華……
……
漆黑的夜空上,密集的星辰流淌成閃亮的銀河,彷彿一條巨大的裂縫透過來了彼世的光芒。
傾灑而下的星光照耀著的巨大山脈彷彿一個棲息的巨人,朦朧之間彷彿可以感覺到隱隱約約的跳動,彷彿隱藏在巨人身體中的血脈的律動。
一棵棵矗立在山脈與峽谷中古樹在黑色的籠罩下彷彿散發著看不見的光芒,如同一羣來自於冥界的死神,悄無聲息地吐息著噬人的幽魂。
遵循著風的混跡,起伏的地勢逐漸地通過了峽谷,起初在那峽谷的盡頭是一片深邃的黑暗,越往深處越是如此。但當地勢穿過了那片黑暗的時候,便是另外一個天地。
那是一個被四周的山嶽包圍在中間的空地,一個巨大的湖泊周圍開滿了各種各樣的花朵,湖泊的表面反射著星光彷彿一面銀鏡,又如同一面巨大的入口通往死後的世界,忽然間,一層血紅從湖面上擴散出來,彷彿一片從湖面上分離出來的殘影一般,然後逐漸消失,大約過了兩秒之後,紅色再次從湖面上擴散出來,彷彿一顆血紅的心臟一般,每當這紅色出現一次跳動一次,便會感覺到整個山脈的輕微顫動——這份顫動似乎並未驚擾到棲息在這裡的生命。
如果有人從這裡跳下去就會發現,這裡的湖水有多麼的深,彷彿深淵一般的湖水越往深處便會發現那跳動的紅色越是明顯……
“咚咚咚咚咚咚……”
巨大的紅色晶石在一片空曠的未知空間裡不斷地顫動著,晶石的內部彷彿有萬千的流光與星辰流轉,晶石的中心散發著熾烈的光芒。
巨大的晶石底端,一個黑色的身影站在那裡散發著一陣陣黑色的光芒,他身上每散發一次光芒,在他那舉向晶石的手心也隨之發出一陣黑色的光芒衝擊著面前的晶石。
隨著一次次的衝擊,晶石所散發的紅色也越發的濃郁,終於,隨著一聲脆響,晶石的一塊脆生生地滑落,那明黑色身影下的蒼白臉龐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