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順手摘掉了上面的幾片綠葉,掏出一把閃亮的小刀,割開了果子,濃郁的漿汁便從果子裡流了出來,灑在了那些烤的冒油花的野味上面,帶著“滋啦啦”的聲響中,一股誘人的濃郁香氣便迅速瀰漫開來。
香味混合在淡淡的煙花中飄進了夜色裡,或許是香味飄的太遠,又是一個人影瞬間閃爍到了篝火旁,不輕不重的清風撩動了一下熾烈的火舌。
“涯蕭,你烤的野雞是我見過你做的最藝術的事情。”男人穿著一身看似簡單但卻及其考究的便裝,坐下來看著眼前油花幾乎要凝成脂膏的一隻烤山雞。
涯蕭用幾乎別人看不見的方式翻了一下白眼,英俊的面孔依然帶著火烤不化的冰冷,“想吃就吃,不用拍我馬屁。”
剛剛的坐下的那人嘿嘿一笑,也從腰間抽出了一把閃閃發亮的小刀,割下了一片肥嫩雞脯肉,整塊塞進了嘴裡。
輕輕一咬,濃郁的肉汁便塞滿了整個口腔,浸潤著舌尖,香氣頓時瀰漫到了整個口鼻包括喉嚨,止不住的口水在香氣的刺激下頓時流了出來。
“藝術,真是藝術。”那人一邊吃,一邊由衷讚歎著。
萬俟陽、程珂還有涯蕭看著他那副陶醉的模樣,毫不客氣的一人拿起了一整隻的烤雞,大快朵頤起來。
“啊,太過分了,你們還沒等到我回來就開始吃了!”還沒看到人,便聽到了一個聽起來尚未成熟的女孩聲音傳來,遠處夜色籠罩下的樹梢頂端,兩個黑色的身影如同跳動的魚兒一般朝這邊趕來。
“啊,好香,好香,太香了,這個兔子是我的。”剛剛著地,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歲的女孩還沒坐下就跟搶一樣拿起了那一整個烤野兔,大咬一口,回過頭含糊不清地喊道,“菖蒲姐姐,快點來啊。”
遠處的菖蒲慢慢地走了過來,坐下舒展了一下婀娜的腰肢,一旁的涯蕭已經拿過了那根穿著兩隻烤野鴿的木棍,冰冷的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意,遞到了她的面前。
“謝謝。”菖蒲嘴角恬淡一笑,接過了涯蕭手中的烤野鴿,順手將臉頰鬢角的髮絲撩到了耳後,秀麗的面容淡雅如菊。
一旁的那個小女孩一邊吃一邊問道:“哎,涯蕭哥,王來福是不是又誇你的烤雞藝術了?”
涯蕭剛要點頭,那邊便一巴掌打在了女孩的頭上,聲音裡帶著憋不住的火氣,“叫我琴淵!”
小女孩啃著烤野兔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裡瀰漫上了一層水霧,嬌嫩的臉上櫻桃小嘴裡還含著沒有嚥下去的兔子肉慢慢地開始抽泣起來,“王來福打我……”
菖蒲握著木棍的手頓時一滯,擡起頭,一雙宛若湖面的雙眼看著琴淵,若有若無的寒氣從她身上瀰漫了出來。
琴淵頓時一愣,大聲申辯道:“我根本沒用力,她根本就是裝的好不好?你別她騙了。”
“道歉……”
冰冷的聲音彷彿可以將空氣凝結成冰,菖蒲冷冷地吐出二字。
琴淵深吸一口氣,對著旁邊的正在哭泣的女孩一低頭,“對不起!別哭了!都是我不好!”
那邊剛道完歉,這邊的這位便立馬不哭了,白了琴淵一眼,便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啃起了手裡的兔子肉。
菖蒲寒徹的臉上也隨之流出了暖意,伸手輕輕摸著女孩的後腦勺,眼裡是說不出的寵溺。
涯蕭看著自己身邊像是一個大姐姐一樣護著女孩的菖蒲,眼裡也流露出了一絲溫柔之色,然後咬了一口手裡的烤雞,幽幽地說道:“琴淵,你因爲一個名字欺負穎夕一個孩子,你對得起你自詡爲藝術家的稱號嗎?”
琴淵瞄了他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道:“有本事,你也喊一個試試,要不是你多嘴,穎夕能知道嗎?”
涯蕭那張幾乎看不出男女面孔笑的魅惑叢生,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身上的黑色絲袍纏繞在他的身上,像一個籠罩在夜色下,纏繞在他身上的鬼魅,“我不敢。”
林間的風吹拂著衆人的臉龐,風中帶來了林中幽深處的氣息。
鳳凰般的火焰熄滅了,篝火燒盡了木柴,只剩下了一堆隨著林間晚風的吹拂而時而明滅的炭火,無數的火星飄飄蕩蕩,明明滅滅地飄進了樹梢與樹梢間的陰影。
所有人都睡進了林間空地的帳篷裡去了,遠處看不見的地方,還有許多他們這樣的帳篷,這一次,他們來了大概一百號人調查這個神秘的“百鬼夜行”。
涯蕭依然站在帳篷外的空地上沒有去休息,黑色絲袍徐徐飄動著,他那高大的身材看起來格外挺拔,彷彿一面黑色的旗幟,在他的身後是已經有些發白的炭灰,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讓他的肌膚蒙上了一層象牙白。
潺潺的水聲襯托著夜的靜謐,一股山泉從遠處的山石縫隙中流淌而出,匯聚在嶙峋怪石間的縫隙中,形成一汪波光粼粼的石潭,溢出的泉水從縫隙中流出重新匯聚成小溪流向遠方,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著鑽石粉塵般的微光。草叢中的幾尾草魚悄無聲息地游出,穿梭遊弋於石縫之間,最後在那一輪滿月的倒影裡停了下來,彷彿是困在玉盤裡一般。
“怎麼還不睡。”聽不出是疑問還是陳述的語氣,菖蒲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
涯蕭轉過身來,寬大的絲綢黑袍在月光下留下了一抹鬼魅一般的殘影,撩撥著流動在他身體表面的月光,在他面前的菖蒲,溫潤的眸子顯示著她骨子裡的沉穩,白色衣裙搖曳在風中彷彿飄動的雲朵,又像是花瓣紛亂搖曳的白蓮。
“不喜歡睡帳篷,而且總要有一個人守夜吧。”涯蕭嘴角暈開一抹月光殘留的餘暉,伸手輕撫著那被風撩動長髮,淡雅的聲音如同月下和絃。
菖蒲眼眸變得渙散起來,像是看向了涯蕭身後的遠方,纖細婀娜的身子如同被身上的白衣帶動下一般輕飄飄地走到了與涯蕭並肩的位置,目光由近及遠,遊走著不息的思緒。
涯蕭隨著轉過身來,看著菖蒲那皎潔的側臉,濃密捲翹的睫毛輕輕地在她那一汪秋水上輕輕上下搖曳著,凹凸有致的胴體在白色紗裙的纏繞之下覆蓋了濃烈的慾望,看得涯蕭不禁有些心跳加速。
“百鬼夜行,我曾經藉機潛入了萬格密廊。”菖蒲的聲音在這一刻彷彿被披上了月光一般,帶著冰涼與神秘,似是惆悵著些什麼。
而涯蕭立馬一臉驚恐地看著菖蒲,驚疑的雙眼盯著她一瞬不瞬,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了下來,像是觸碰到了什麼禁忌一樣說道:“萬格密廊,你可知道那裡是……”
菖蒲轉過頭,眼眸中的一汪秋水結了薄冰,“對啊,那裡是靈元境界的最龐大的資料庫,裡面也記載了整個靈元境界以及與其有任何關聯的正史以及我們看不到的秘史,涉及的機密不是我們可以觸碰的,一旦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自己可能永遠在這個世界消失,這些我都知道。”
“那你還……”涯蕭的眼神語氣裡都表現出了遮掩不住的擔憂。
菖蒲打斷了他的話,“你難道沒有對百鬼夜行產生過疑問嗎?爲什麼元王從來不肯告訴我們這是個怎樣的組織,是幹什麼的,只是每一次都會給我們下達死命令,而且那些已經退役的前輩也是對此事閉口不言,甚至有的前輩不等到退役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
涯蕭看著站在月光下,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憂慮,彷彿與遠山、森林、水波融爲了一幅水墨畫的菖蒲,有些艱澀地開口問道:“……那你發現了什麼嗎?”
菖蒲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聲音瀰漫在了空氣裡,充滿了的無奈與疲憊,“我連百鬼夜行這個詞彙都沒有查到……”
涯蕭怔怔地看著轉過身去的菖蒲,狹長的眼角氤氳著若有若無的恐懼,喉嚨乾澀,說不出話來。
“你明白的吧?”菖蒲繼續說道,“這段歷史連萬格密廊都沒有記載,這隻有兩種可能,一,這件事情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值得去記載。而第二種情況……”
“說明這段秘史根本就不能記載,因爲一旦被記載便一定會被其他人知道,而讓這件事情徹底被人們所忘記,那就是不讓它在這個世上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涯蕭忍不住地說出了第二種情況。
“現在這件事情無疑是第二種情況,可是讓它徹底消失的原因又是什麼呢?”菖蒲的樣子看起來疲憊極了,那不是勞累所導致的疲憊,而是失落帶給她的絕望,“無非是這件事情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給世人看。”說道這裡,菖蒲沒有再說下去。
因爲說打這裡已經沒有說下去的必要了,是誰不想讓這件事情暴露在世人的面前,答案已經瞭然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