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遊俠一言不發(fā)，伸出了他的一隻手，伯德溫將手放在他的劍上，而克瑞瑪爾將手指對在一起，這個手勢將會施放出一個法術(shù)，將他指向的東西禁錮起來。
弗羅的牧師一動不動。
“梅蜜！”葛蘭陰沉地喊著她的名字。
梅蜜顫動了一下，不自覺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脣，滿心不情願地將手伸進(jìn)長袍，將毛茸茸熱乎乎的一團(tuán)掏出來——精靈沒等她把這個來歷不明的生物放在他的手裡，他輕輕一翻手掌，改用兩根手指的指尖捏住了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的頸脖，把它提在空中。
“啊……”克瑞瑪爾說。
“怎麼？”凱瑞本問：“你認(rèn)識這個？”
“據(jù)它自己所說，”黑髮的施法者說：“它是一個術(shù)士製作出來的小魔怪，在多靈的時候它曾希望能夠成爲(wèi)我的魔寵。”
“它一直跟著我們？”葛蘭警惕地問。
“我一直帶著它。”梅蜜急忙說。
凱瑞本沒有去看梅蜜，他轉(zhuǎn)而注視著克瑞瑪爾：“它能夠說話，用人類的語言？”
“非常流利。”克瑞瑪爾說：“不比葛蘭差。”或許還比梅蜜更強(qiáng)些。
“這可不太像是小魔怪所能擁有的。”凱瑞本能夠從這隻像是小倉鼠般的生物身上感覺到非自然的氣息，在他長達(dá)兩三百年的遊歷生活中，他不止一次地嗅到過這種氣味——這種意味著扭曲與變異的氣味會令他們作嘔，而製造它們的不是紅袍就是灰袍——他們有些會在逃離或是死亡時毀掉自己的得意之作，而有些會故意將它們留下來，因爲(wèi)他們知道任何一個有著良知與惻隱之心的人都會爲(wèi)了它們而憤怒與悲傷。
凱瑞本曾與有著他所熟悉的紋身的屍塊魔像戰(zhàn)鬥，也曾砍下那些留著眼淚的畸形頭顱，更是不止一次地將那些已經(jīng)失去了本性與理智的動物與人類投入熊熊燃燒的火焰——他也見到過紅袍們捕捉到的小魔怪。小魔怪是自然的造物，或許稍有那麼一點惡劣，就像是那些是非不分的幼兒。但它們的本性註定了這個族羣不會傾向於邪惡的一方，但如果它們落到了最爲(wèi)擅長折磨與改造的紅袍手裡。很快地，它們將會喪失原有的天性，而成爲(wèi)他們危險而又卑劣的工具。
“等等等等……”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不得不喊叫起來，它已經(jīng)從精靈愈發(fā)緊繃的手指上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它當(dāng)然可以逃走，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費了：“請別，請別，仁慈的大人。”它懸掛在精靈指尖，可憐兮兮地哀求道：“請別趕我走——我是一隻好小魔怪，真的，以我主人的靈魂發(fā)誓，雖然他是一個術(shù)士，但可敬的遊俠，您應(yīng)該知道，並不是所有的術(shù)士都是邪惡的紅袍哪。”
“但我們要一個魔寵幹什麼？”葛蘭說。
“不是您要，”阿斯摩代歐斯將兩隻後爪擡起用前爪抓住，這樣它看起來就更像是一顆毫無威脅的毛球了：“您們都很強(qiáng)大。”它恭維道：“但這位女士——我們得承認(rèn)，她是這條鏈子上最弱的一環(huán)，但她也是您們的同伴呀。您們難道不願意讓她多個保護(hù)者嗎，就算只是一個小魔怪？”
“你不太像是個小魔怪，”精靈說，他順手將小魔怪拋開，它炫耀般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穩(wěn)穩(wěn)地落在梅蜜及時伸出的手裡。他在它身上找不到源自於深淵的陰冷氣息，也沒有魔鬼身上常有的硫磺與腐臭的氣味，但它的智慧讓遊俠遲疑：“我還沒有見到過像你這樣能言善道的小魔怪。”
“我的主人……前主人，”阿斯摩代歐斯說：“他是個非常傑出的施法者——他很愛我。就像是愛著一個真正的人類孩子，”它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它謙恭地蹲在溼漉漉的蘆葦上。兩隻爪子彼此抓在一起，“很多。很多，你們會發(fā)現(xiàn)我會很有用的。”
“你不該對我們有所隱瞞。”伯德溫嚴(yán)厲地指出。
“只是一隻寵物，”弗羅的牧師怒氣衝衝地說：“它不會對你們造成妨害的。而且，”她補充道：“我只是沒有說而已——我並沒有隱瞞，看，我只是讓它做了一些小事兒，一些能讓我們處境更好的小事兒，你們卻表現(xiàn)的就像是它會等你們睡著了再一個個地咬斷你們的喉嚨。”
說不定還真會這樣呢，阿斯摩代歐斯想，只要我能。
梅蜜把它抓的很緊，小魔鬼撥弄著掛在脖子上的小袋子，這個袋子裡不但裝著梅蜜看的如同生命般貴重的魔鬼手指，它的靈魂石，還有一塊符文紋章，這塊紋章出自於奧斯塔爾之手，能夠模糊精靈敏銳的感知，免得它在想要做些什麼之前就被精靈一箭送回了無底深淵。
“梅蜜……”伯德溫說，向她投去了一個責(zé)備的眼神。
“大人，”弗羅的牧師露出了一個酸楚的微笑：“我知道您會保護(hù)我，我也相信您是不會說謊的，但我永遠(yuǎn)都不會是第一個，對嗎，永遠(yuǎn)都不會……有太多比我重要的人了——既然如此，您就容許我留下它吧，我太弱小了，”她輕聲說：“弱小，並且什麼也沒有，所以，對我來說，哪怕只是一點點力量也很重要……抱歉，我不想放棄它，它是我的……大人，只是我的。”
“也許我們可以給它套個項圈什麼的。”盜賊說，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用手指去逗弄那隻活像是個黑米飯糰的小東西，隨即嘶了一聲，他的手指被咬破了：“……該死！今晚誰想吃烤老鼠嗎？”他大聲恐嚇道。
“不，我可不要吃那個。”李奧娜說：“我這裡還有點鹽醃魚籽，誰想要嗎？”
黑髮的施法者第一個舉起了他的手。
（事實上，阿斯摩代歐斯，你如果說你有著一手人人稱讚的好廚藝的話，這個圈子也許就不必兜得那麼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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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摩代歐斯勤勤懇懇地履行了它的義務(wù)。
除了那些擾人的蟲子。一些長著鱗片，肚皮緊貼著地面爬行，和一些生著尖牙利齒。不介意獵物種類的小東西也都被它趕走了；夜晚的昏暗光線對它構(gòu)不成什麼障礙，它找來了比精靈更多的漿果。還爲(wèi)兩個女性摘來了白色與藍(lán)色的條葉銀蓮花與深紫色的龍膽花，它說起話來聲音稚嫩，會哼唱短小的童謠，還會說些有趣的故事和小笑話，向她們鉅細(xì)靡遺地描述自己是如何惡作劇術(shù)士的學(xué)徒們的，不誇張地說，如果你閉上眼睛，你會以爲(wèi)你身邊正坐著一個淘氣而又天真無暇的孩子。
最後梅蜜和李奧娜都被它逗笑了。
“讓我看看你的手。”克瑞瑪爾對盜賊說。葛蘭正坐在屋子外面，專注地盯著一隻單足捲縮在蘆葦頂端沉睡的灰色水鳥。
“已經(jīng)好了。”葛蘭說，一邊伸出他的手，那兩隻針孔般的小傷口已經(jīng)不再出血了，就是還有點腫脹。
小魔怪這種生物異界的靈魂還了解得不夠多，但出於謹(jǐn)慎——這傢伙可不是寵物店養(yǎng)在玻璃箱子裡的小可愛，所以他最後還是給了葛蘭一瓶治療藥水，盜賊當(dāng)然不會拒絕這個。
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在梅蜜的絲袍裡遺憾地嘆了口氣。
精靈遊俠凱瑞本負(fù)責(zé)後半夜的警戒，在第一縷晨光點亮水泊時，他走進(jìn)屋子。意外地看到克瑞瑪爾正在將那本純金封面的法術(shù)書放回他的次元袋裡，要知道自從黑髮的施法者說過他無法讀懂龍語後，這本法術(shù)書就再也沒在出現(xiàn)過。凱瑞本做了個代表詢問的手勢。
克瑞瑪爾以一個微小的幅度搖搖頭，拿出他的法術(shù)書，開始記憶上面的法術(shù)。
其他的人陸續(xù)醒來，但沒人會蠢到去打攪正在記憶法術(shù)的施法者，等克瑞瑪爾記憶完所需的法術(shù)，凱瑞本遞過來一個蘆葦葉子捲成的杯子，裡面盛著溫?zé)釢崪Q(jìng)的水——進(jìn)入沼澤後，克瑞瑪爾的淨(jìng)水球就交給了凱瑞本保管，他們今天的早餐是蘆葦根和蘑菇。梅蜜的“小魔怪”殷勤地爲(wèi)他們弄來了幾枚鱷魚蛋，但它們都快孵化了。被精靈勒令送回原處，結(jié)果被憤怒的雌性鱷魚追咬出了很遠(yuǎn)——作爲(wèi)一個小魔鬼。它當(dāng)然不會畏懼一條愚蠢的鱷魚，但在精靈的注視下，阿斯摩代歐斯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它帶回了一個消息——一羣可憐的人類連帶他們的貨物被困在了幾個荒涼的草丘上。
精靈毫不驚訝，可能他的尖耳朵早就告訴他了，但他顯然更看重自己的同伴，小魔鬼充滿惡意地想，看來精靈也不是那麼純潔無私的生物。
凱瑞本確實聽到了風(fēng)傳送來的，模糊不清而又低微凌亂的訊息，但他的同伴，包括他自己也已經(jīng)精疲力竭，他們需要休息，才能繼續(xù)前行或是向他人伸出援手——他們在午後遇到了那些人，他們是一個大商隊，有著十幾輛四輪篷車，近一百個人，神情疲憊，但面色還不算太蒼白，看來被圍困的時間並不長。
一個傭兵首領(lǐng)被派來與他們交談，在看到他們身邊也沒有黑腳半身人的蹤跡後他顯得十分失望：“這些該被詛咒上萬年的蛤蟆！”他忍不住抱怨道：“一條巨蛇就把他們嚇跑了——我真該往他們的脖子上栓上一根鐵鏈！”
“這可不太好。”精靈平和地回答：“你們是迷路了嗎？”
“可不是，”傭兵首領(lǐng)說：“我們好不容易殺了那條巨蛇，但一回頭就發(fā)現(xiàn)除了那個被巨蛇吞下肚子的小惡棍，其他的都跑光了，我們在原地等了兩天兩夜也沒能看到他們的影子，”他指著一條半沉沒的蘆葦船，“我們只能推著蘆葦船按照原先的方向走，但走了好幾天都沒能看見沼澤的邊緣，後來我在這裡找回了自己的刀鞘，才發(fā)現(xiàn)我們又轉(zhuǎn)回來了——”他大聲罵了一句不太好聽的粗話：“這個地方可真夠見鬼的，羅盤上的指針一個勁兒的打轉(zhuǎn)——就連星河都變得不可信任，我們找不到一點能指示方向的東西。”
“你們的黑腳半身人是什麼時候跑走的？”他滿懷希冀地問道：“如果只是剛纔。我和我的下屬可以幫助你們把他們抓回來——我們可以共用他們，我想商隊的主人也不會吝嗇些許酬勞的。”
“我們沒有僱傭嚮導(dǎo)。”凱瑞本說，然後及時地補充說：“但我能夠辨認(rèn)方向，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
傭兵首領(lǐng)懷疑地晃晃腦袋：“你們真是瘋了，”他咕噥道：“只有黑腳半身人才能在這片沼澤中來去自如，誰都知道。”
“黑腳半身人可以，精靈也可以。”凱瑞本說，一邊放下了自己的兜帽。
他們的隊伍立即受到了重視，商隊的主人是個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身形壯碩，但並不像克瑞瑪爾曾經(jīng)遇到過的商隊主人弗特那樣大腹便便，對下屬與學(xué)徒，還有傭兵也不那麼刻薄，具體表現(xiàn)在他拿出來的寬敞的牛皮帳篷，還有成磅的輝石粉末，前一種還能收回來繼續(xù)使用或是折價售賣，後一種只要發(fā)熱過就是無用的粉末了。
“我就是做輝石生意的，”他一派自如地說：“因爲(wèi)這次冬季戰(zhàn)爭人類獲得了巨大的勝利，獸人們只能拿出更多的輝石來交換食物與奴隸，輝石的價格有所下降，而且這裡幾乎都是細(xì)小的碎塊——並不會讓我損失太多。”而後他簡略地說明了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基本上和傭兵首領(lǐng)說的差不多：“如果您能允許我們跟隨，”他慷慨地說：“您們可以拿走任何您們需要的東西。”
他又看向克瑞瑪爾，雖然後者並未穿著黑色的長袍，但商人犀利的眼睛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施法者的身份：“我這裡還有著幾份罕有的施法材料，以及十二色齊全的寶石粉末——原本是要帶給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的，但我相信他是不會太過責(zé)怪我的——他應(yīng)該也很高興看到它們能夠被一個品行高貴的同行者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