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排進去的人應該很快就能到位了,”蕭睿暄端起自己面前的品茗杯,一飲而盡後道,“你再稍等一兩天。”
程子修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才湊近到蕭睿暄的耳邊道:“我最近瞧著皇上的脈相有些怪異。”
“怎麼說?”蕭睿暄重新給兩人布茶。
“皇上的時而脈相虛浮,時而沉滯,可面相又紅潤,中氣十足。”程子修拉著蕭睿暄坐了下來,和他說起了自己心中的疑慮,“我查了皇上近兩個月的起居錄和膳食記錄,都還和之前一樣沒有什麼異常。”
“你在懷疑什麼?”蕭睿暄的表情微滯,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重生的他,自然也不會忘記,當今的建武帝最多還有兩年陽壽。
“以我這麼多年的行醫經驗來看,這實在是有違常理,”程子修歪在一旁的椅靠上,微瞇著雙眼道,“從脈相上來看,皇上更像是個身體被掏空的老人,可他的面相又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之前皇上還有眩暈癥和痛風,”程子修皺著眉頭道,“他的眩暈之癥雖然已經被我用藥物控制住了……可這段時間,皇上不但眩暈癥沒有發作了,就連痛風都沒有了……”
“一箭雙鵰,治眩暈的同時還治了痛風,不是更加顯得你程御醫醫術高明麼?”蕭睿暄看著程子修,似笑非笑的調侃著。
程子修卻對著蕭睿暄翻了個白眼:“若是太醫院裡的那羣老學究如此恭維我,我也就卻之不恭了,可跟你我還是要說句良心話,以我現在的學識,拿皇上的痛風之癥根本就是沒有辦法。”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其他的人在幫皇上治病不成?”蕭睿暄挑著眉看程子修。
程子修坐在那,一雙俊俏的劍眉卻是擰到了一起,“只可惜現在瑛姑不在宮中,有些事我想查證,卻無人可託。”
“哦?不如你告訴我,你在懷疑什麼?”蕭睿暄坐直了身子,又微微朝程子修那側傾身,“或許我能找人幫你打聽一二。”
“雖然不願承認,但我還是不得不說,應該是有人在偷偷的給皇上用藥。”程子修一臉嚴肅的跟蕭睿暄說道,“有人在未經太醫院的允許之下就給皇上用藥!”
蕭睿暄一聽,便知道這事的嚴重性。
皇上每日的膳食都是有專門的宮人驗毒的。
沒有經過太醫院驗方的單子,是決計不能呈到皇上的面前。
“你有懷疑的人麼?”蕭睿暄垂下了眼瞼,問道。
“有!靜貴人!”程子修斬釘截鐵的說道。
姜姝?
蕭睿暄雖和她沒打過什麼交道,卻也知道她的背景還不足以讓她有能量做下這種事。
“何以爲證?”蕭睿暄壓下心中的疑慮,問道。
“皇上的脈案,就是從靜貴人進宮後開始亂的!”程子修一臉篤定的說著。
蕭睿暄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程子修。
他與程子修相識這麼多年,知道他絕對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
只是姜姝……她有這麼大的能耐?
在蕭睿暄的印象中,姜家的女孩子也就只有做了太子良娣的姜妧有那麼點手段。
“對了,十五日去西山的事,你怎麼安排的?”蕭睿暄將情緒隱下,低著頭繼續爲二人斟茶,“聽聞昨日太醫院就已經跟隨皇上一起去了西山的行宮,怎麼你沒有同去?”
“太醫院?”程子修冷哼了一聲,“那羣老傢伙還不知道想怎麼排擠我呢,這種隨駕的事,又怎麼會叫上我。”
“那也是你平常太過鋒芒畢露。”蕭睿暄嘴角噙著笑。
程子修這個人,多少還是有點恃才傲物的。
“我家往上數五代都是行醫的,只不過我父親這人生性淡泊名利,不願入宮爲官,才讓我們家在太醫院裡斷了一輩的傳承。”程子修一臉不以爲然的說道,“若不然,整個太醫院裡,哪裡還有那羣老傢伙置喙的餘地?他們現在因爲怕我再次掌管太醫院,平常都只讓我看看婦人之癥和小兒之疾,還當我不知道他們心中的那點小九九。”
“他們處處防著我,我還不樂意與他們處到一處呢。”程子修翻了翻白眼道,“我一早就看出他們不願讓我同行,所以我藉口還要來給你診脈留了下來。”
“那麼你打算不去西山了?”蕭睿暄想到程子修那有點喜歡看戲的心態,不信他真不遠去湊這個熱鬧。
“去!怎麼不去?”果然,之前斜靠在椅靠上的程子修一骨碌的坐了起來,“你不也要去西山朝賀麼,我跟你一起去,體弱多病的晉王世子長途跋涉去西山,身邊怎麼能缺了個能照看一二的太醫?”
蕭睿暄聽著程子修的自說自話,笑著搖了搖頭,他之前就想邀程子修同行,沒想他也做了這樣的打算。
到了六月十四那天,天剛矇矇亮,整個晉王府就忙碌了起來。
家裡的僕役們將黑漆雕花箱籠一個個的擡到了儀門,整整裝了五大車。
特意趕早而來的喬夫人撩了馬車的簾子見了,也不免咋舌,暗道姜婉他們這是準備要搬家麼?
“你說什麼?喬夫人的馬車已經到了?”睡得迷迷瞪瞪的姜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聽著丁香隔著槅扇門在外稟報,“你先讓喬夫人去花廳喝茶,我這就來。”
姜婉看了眼放在多寶閣上的西洋鍾,居然還差一刻就要到卯正了。
她趕緊推了推身邊的蕭睿暄,嗔怪他昨晚不該和自己鬧到大半夜才睡,又都點怨丁香她們,怎麼不早點叫自己起牀。
真是讓自己一大早的,就在二伯母面前鬧了個沒臉。
她急急的將等候在外面的韓媽媽還有夏依等人叫了進來,趕緊梳洗打扮了一番,換了一身素色的煙雨青羅衫,趕去了花廳。
姜婉一進花廳,就瞧見穿著一身撒花煙羅衫的喬夫人正端坐在花廳裡不急不慢的喝著茶,而一團紅影從門裡突然蹦了出來,姜婉定睛一看,卻見是姜妍。
只見她一臉揶揄的對姜婉道:“這是芙蓉帳裡春宵短,君王從此不早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