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期盼的視線,我心中一驚,此類事能不沾還是不要沾的好。剛想開口叫小熊離開,便見她掙脫侍從朝我飛奔過來,猛的衝進我懷裡,抓著我的衣襟哭道:“公子,公子你救救雲衣哥哥吧,我知道你一定能救他的……”
小熊沒來得及擋開她,已急的直跺腳:“你給我讓開,不準碰白英哥哥!”
她聽了順從地鬆開了我,抓著我的衣袖繼續跪地哭求道:“公子!您能下水將雲衣哥哥救出來,就一定能救活他對不對,你救救他吧,若您能救活他,我這條命給你便是。”
這是什麼鬼邏輯!我皺了皺眉,冷然道:“我要你這條命有什麼用?”說著目光掃過一旁氣鼓鼓的小熊接著道:“一個都夠我煩的了。人各有命,生老病死不必強求,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映蓉目光中的希冀漸漸淡了下去,最後身子一斜歪倒在地,依舊喃喃道:“你們都不願救他是不是,雲衣哥哥不能死的……”
看她這樣子,我也不免唏噓,世人終究是畏懼生死的,總想在那一刻能抓到什麼救命稻草,可這本就是人生必經的終點。
我又看了一眼蘇雲衣,他整個人依舊溼漉漉的,一點生氣都沒,單薄的像片樹葉,好似有風經過,便會把他帶走一般。我撩了撩寬大的衣袖,不明白自己當時爲什麼會那麼衝動下水救他,若我知道他一定會死,我還會去救他嗎?
我白英從不做無用功,可當時,我也知道,他也許是救不活了的。當時我一時衝動便下水了,而今確實是做了無用功。
我越想,眉頭皺的越緊,此事若被水下的小鬼傳揚出去,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下水撈具屍體上來,似乎不是我白英的風格。
回神間,竟發現有兩位舊友拿著鐵鐐姍姍而來,見了我,微笑施禮道:“今日太忙了,來晚一步,白英爺爺竟然也在,實在是讓您看笑話了。”
小熊看了看鬼差,又看了看我,清脆道:“白英哥哥,等下我們跟康王哥哥告個別吧,畢竟您也救……”
聽她提起我救了具屍體的事,我連忙一拳打在她腦袋上,痛的她眼淚都流了出來,才笑道:“我要跟蘇雲衣告個別。”
鬼差卻沒在意我的話,只驚奇地看著小熊,而後悄悄咬耳朵:“聽見這小鬼剛叫的什麼嗎?她叫的是白英哥哥……”
我徑直走向蘇雲衣,在他面前蹲下。太醫唯恐避之不及,見我上前連忙退開一些爲我騰了位置,我右手一攬扶住蘇雲衣肩膀將他托起,然後不假思索地將嘴貼上了他冰涼的脣。
“啊~~”
耳邊只餘小熊抓狂的尖叫聲。
我慢慢給蘇雲衣渡著氣,他的嘴脣冰涼柔軟,隨著時間越久,我便感覺到他嘴脣的顫動,於是稍稍離開了他的嘴脣,在他耳邊低語:“若是你能承受得住三千年鬼魂的陰氣,便能活,若你不能承受,我也不會白白讓你去投胎,要麼跟了小熊做一對鬼鴛鴦,要麼讓我打的魂飛魄散,也不枉費我白英白白下水救你一場。”
說完接著給他渡氣。等我覺得差不多時,放下他回神,已見兩個鬼差臉色難看地對視好幾眼:“這次咱們算白來了,白英爺爺您想救他怎麼不早救,今日耽誤咱們不少工作。”說罷便收回鐵鐐急急離開了。
映蓉在我上前時早已跟了上來,希冀的眼神盯了我半天,看得我渾身不自在。見我起身,連忙拉著蘇雲衣的手死死不肯放開,只是片刻,蘇雲衣便再次咳嗽起來,園中衆人紛紛震驚,連太醫都忘了前去照看。
我走出人羣,拿過小熊手裡的摺扇,信步走出園子,在無人處隱去身形。
今天發生的一切實在是無趣,是我白英做鬼三千多年來最無趣的一天。此刻我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接下來再看別的戲。
小熊緊緊跟著我的腳步,見身旁沒人,忍無可忍問道:“白英哥哥,你怎麼能親康王哥哥!難道小熊比不上康王哥哥好看嗎?你怎麼能這麼偏心……”
我難以清淨片刻,心中煩悶不堪,聽小熊又提起蘇雲衣,更是心煩意亂,不由對她發脾氣道:“我愛親誰親誰,關你屁事!你若要跟著我便別出聲,不然滾回你的皇宮去眼不見爲淨!”
小熊嘴巴撅著面色通紅,眼中大顆大顆的淚珠紛紛掉下來,卻也不敢再出聲煩我,靜靜跟著我找了個無人的院落守著我歇下了。
等我醒來時,陽光正暖暖地照在身上,小熊歪著頭斜靠在我肩膀一側,嘴角帶笑,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我連忙推開她,疑惑問:“你是什麼時候跑到旁邊來的,我竟一點感覺都沒。”
小熊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嘟嘴道:“白英哥哥好睡,外面都鬧翻天了,也沒把你給吵醒。”
我拂開他的手,翻身從佈滿灰塵的破木牀上起來,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邊朝門口走去。穿門而出,便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領著一列丫鬟下人垂泣著走過。
我摸了摸腦門納悶問小熊:“鄭家這是怎麼了?剛娶了公主,該是喜事纔對,怎麼一個個都哭喪著臉?”
小熊蹦蹦跳跳來到我旁邊,神秘兮兮道:“昨晚公主跟駙馬吵架了,公主還把駙馬的額頭都打傷了,今日一大早公主又教訓了府內的下人們,嫌他們服侍的不好呢。”
我舉目一掃偌大的鄭府,失笑道:“還真能折騰。”
小熊連忙點頭,然後討好道:“最近鄭府肯定很熱鬧,我們近日就不要回康王府了吧?”
我掃了她一眼,淡淡道:“熱鬧偶爾看看就好,休息的話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纔是。”
小熊有些不開心,垂頭盯著自己的腳丫發呆,半晌又擡頭看了看我含糊道:“康王哥哥他不是還病著嗎?肯定會影響白英哥哥休息的,白英哥哥還是不要回去了,在這裡小熊會守著你的。”
我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踱步朝長寧公主與小鄭的婚房走去。
穿門而入,正好撞見長寧公主在吩咐身邊的暗衛去查探蘇雲衣傷勢,我眉目微凝,見她神色狠厲,很是想不明白她與蘇雲衣究竟有多大的仇恨,說到底他們也是姐弟。
她交代完,話鋒一轉又道:“還有,幫我查個人,他不知是哪家公子,長得很好看,在我大婚前進過宮,大婚那日也來過喜宴……”她絞著帕子又想了想,補充道:“他總是穿著一身白衣。”
侍衛領命下去了。我走到臨牀貴妃榻上斜躺著,隨手摸著脖間的玉把玩。
侍衛們打聽的過程似乎不是很順利。過了幾日後,前去打探消息的侍衛終於回來覆命,除了告知公主蘇雲衣病的似乎更重外,只說了句:“公主讓打探的那位公子,小的們查遍所有賓客還是一無所獲。”
長寧公主有些怔神,還是她身邊的侍女提醒她:“宴客之事乃鄭府總管一手打理,不如問問李總管。”
長寧公主點了點頭。李總管很快被帶到,長寧公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雙手微攏,噤若寒蟬的樣子,放緩了聲音問道:“李總管,喜宴之事可是你一手打理?”
李總管忙跪下身小心道:“喜宴之事卻是由老奴料理,可是有紕漏之處惹的公主殿下生氣?”
長寧公主搖了搖手,急切道:“我且問你,那日喜宴上有一位相貌出衆的年輕公子,身著白衣,手拿摺扇,你可知是誰?”
李總管一臉茫然,半晌叩頭道:“ 那日喜宴之上賓客衆多,服飾相近的也不少,老奴實在是……”
“罷了罷了!”長寧公主氣惱地揮手:“你且下去吧。”
李總管忙惶惶不安地退下了。
小熊忙湊近我道:“白英哥哥,你看這個公主多有意思,我們天天在這裡也不會覺得悶了。”
我白了她一眼,這兩日我已大概想明白她爲何不願我回康王府了,不就是因爲我給蘇雲衣渡了氣嗎?心裡這般容易失衡,可不是件好事。
我有意激惱她,微微一笑道:“再有意思天天看著這個惡毒的女子也覺得無趣,今日我便回去,已好幾日沒見康王了,不知道他痊癒了沒。”
小熊立馬撅起了嘴,委屈道:“白英哥哥幹嘛總關心他的死活,那個公主不是說了嗎?他病的更重了,說不定哪天就要來找你了。”
我作欣喜狀:“如此可就太好了。”
既說了回去,我也不願再多逗留,拿著摺扇便隨風一飄朝康王府蕩去。
小熊在身後跟的吃力,不停大呼小叫:“白英哥哥,我們這麼飄來蕩去的,別人如果看到了以爲自己撞鬼了呢。”
我不耐回頭掃了她一眼:“你我隱了身形,誰能看得到?再說,我們本就是鬼。”
康王府距離鄭府並不算遠,說話間已來到康王府前,我輕飄飄落地,正好看到迎出門的小花跟小魯。
小花見了我差一點痛哭流涕,大步上前做了個揖道:“白英爺爺,您可回來了,這幾日可好?”
我嗯了一聲徑直往裡走,小花連忙跟上,邊走邊道:“前幾日康王回府,那氣息大不同從前,小的竟差點以爲是白英爺爺回來了,還巴巴趕出去迎接,結果一看是那個病秧子,真是失望。”
我微微一笑,好奇道:“康王近日身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