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呼乍起,小傷的人已如受驚的兔子般跳起,飛也似的掠了過去。
驚呼聲果然是那蒙面婦人發出的。小傷趕到時,她的人已被人用牛筋繩頭下腳上的懸空吊到了樹上。
她苦苦掙扎,苦苦哀求,繩子一端的兩個彪形大漢只是獰笑不語。這婦人敢情是遇著了兩個劫色的惡棍。
小傷厲喝道:“住手!”聞聽此言,這兩人早已嚇慌了神,連忙鬆手,倉惶逃竄。
被吊在樹上的婦人被他們這一鬆手,整個人立刻下墜,眼看就將摔到地上。
她若真的以頭著地,不死也得殘廢。此時小傷距離她卻至少還有五丈,沒有誰能一下子橫掠五丈的。
眼見婦人已將命喪當地,誰知小傷的人卻忽然橫空掠起,一掠三丈,眼見即將著地時,他卻忽然伸手在旁邊一株大樹上用力一拍。他整個人便藉著這一拍之力,居然又掠出兩丈,剛好接住了離地已不及一半的婦人。
這時他心是才鬆了口氣。兩人雙雙落地。
誰知他雙腳剛一著地,一個繩套住,勒緊,將他整個人都生生的重拉回到了空中。
而這時,他懷中的蒙面婦人卻忽然出手,閃電般點了他全身上下五六處大穴。他整個人非但已不能動彈,甚至連說話都已不能。
蒙面婦人飄然落地,冷笑著摘下頭上的草帽,揭開了面紗,笑盈盈的看著他道:“傷摟主還認得小女麼?”
小傷當然無法作答。這時林木深處卻忽然有人朗聲道:“雪姬曾與傷摟主有過數昔之歡,他又怎能忘懷?”
來人竟是秋水痕。他在兩個手提燈籠的婢女陪同下,大步走了出來,冷笑著走到小傷面前,解開他的啞穴道:“小傷,你說是麼?”
小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道:“莫非將咱們引來的人就是她?”
“非也”秋水痕盯著他的眼睛冷哼道:“她也許會在你面前賣弄些風騷,但她卻還沒有這個能耐。”
小傷冷冷道:“那麼是誰?”
秋水痕冷笑著,忽然拍了拍手,密林深處立刻又有兩條彪形大漢押的這婦人居然和雪姬方纔的打扮一模一樣。
秋水痕冷笑道:“吊在這裡的人雖是雪姬,引你來的人卻是她。”
他冷笑著走過去,閃電般出手,扯下了她面上的黑巾。一張皎好的面容立刻出現在小傷眼前。
她的面容雖皎好,面色卻極蒼白,她眼裡更是充滿了痛苦,痛苦得連眼淚都有流了出來。
她不僅痛苦,而且激動。她只看了小傷一眼就垂下了頭。她竟似不敢去正視小傷。
小傷的雙眼卻一直在盯著她看。他忘不了這張臉龐?忘不了這雙眼睛。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個民婦打扮的女子正是飛雪。
他們居然又見面了。
爲什麼他們每次的見面不是生離就是死別?爲什麼他們本無心對方,卻偏偏要被對方傷害?
爲什麼?飛雪流淚嘶聲道:“對不起!”
小傷心裡嘆了口氣,道:“你並沒有錯。”
愛的本身當然沒有錯,可是飛雪的心裡卻覺得負疚極了,不住搖頭道:“我並不知道這是他們的陰謀,我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存在。”
秋水痕冷冷的看著他們,忽然笑道:“對!她只是太愛你了,卻又不敢見你,所以她就私下裡偷偷的跟蹤你。”
他冷哂道:“因爲她認爲縱不能和你在一起,能偷偷的看著你也是好的。”
小傷強忍著心中的激動,掉頭去看秋水痕道:“莫非她一出谷你就已跟蹤上了她。”
秋水痕點了點頭,道:“我當然還跟蹤了獨狐寒。”他冷笑接道:“所以我纔有幸在風月宮見到他和風月鈴殉情的好事。”
小傷動容道:“他們本就該死,不過這樣一來,我倒省了不少事。”他獰笑接道:“我本來這以爲風月鈴這老巫婆真的在要脅我,但她既然捨得死,我想她所謂的要脅我的事,一定也僅僅只是一句空話而已。”
他惡狠狠的瞪著小傷的眼睛,咬牙道:“現在她既已死了,那麼你們的末日也就到了。”
他又一拍手。無顏竟又被另兩個頸裝疾服的黑衣大漢押了過來。
小傷暗中嘆了口氣。他早已料到無顏會被擒的。
無顏一見秋水痕,破口便罵道:“你這個畜生竟會爲了一已私利,而不異喪心痛狂的做出傷天害理,違揹人倫的事情出來。”
秋水痕只是冷笑,待她罵完了才狠狠道:“少在這裡貧嘴,否則老子要將你先奸了再殺。”
無顏怒不可扼道:“你連你的……”
她話未說完,秋水痕已一個耳光摑了過去,目光兇畢露,惡狠狠的道:“你再說一個字看看!”
無顏閉上了嘴,遇到這種不可理喻的人,她自然不願吃眼前虧。可她的眼睛卻瞪得更大,似恨不得將秋水痕瞪死在當地。
小傷嘆了口氣道:“你若是爲了仇恨而殺人,仇恨雖不可取,但你至少還有一個藉口,可你若僅僅只是爲了滅口殺人,我卻覺得你完全沒有必要。”
他緩緩接道:“因爲你縱然殺盡天下人但你真能置人倫於不顧,而心安理得的過一輩子麼?”
他搖頭道:“不可能。天理是沒有人可以違背的,若有人違背了天理,別人縱不去懲罰他,他自己也會懲罰自己的。因爲他自已也無法容忍無法接受,這種事實的存在,他自己會因此而疼掉甚至自殺的。”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憐憫和同情道:“你我都一樣,我們的悲劇既已無可奈何的被別人造成了,又何必再去勉強它?何況,那也僅僅是以前,而今後,我們的命運卻還是掌握在我們自已手裡的。”他嘆息接道:“既然這樣,我們爲什麼還要千方百計的再去將我們的下半身釀造成另一個悲劇呢?”
秋水痕不住搖頭,冷哼道:“什麼上半身,下半身?命運既已註定,悲劇已造成,不能改變麼?小傷啊小傷,你騙誰?你說對了,其實你我都一樣,自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們這一生的悲劇就已註定。”他嘶聲接道:“就已註定!你知道麼?”
小傷正色道:“在咱們這個時代,我只知道生死是註定的,而其餘的一切都有是遊移不定的。”
他大聲接道:“如果你夠爺們,如果你還是個男人,你就應該勇敢的去正視你所面臨的現實,無畏的去解決你所遇到的問題,而不偏激和固執的想要去殺人滅口。你要知道,如果這樣做,你在毀滅別人的同時,其實也在毀滅你自已。”
“對!我正是準備毀滅我自已。”秋水痕瞪眼道:“你我這樣的人,其實早已被毀了,我毀不毀滅自已又有什麼不同呢?”
小傷朗聲道:“如果你徹底將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忘記,徹底將龍盈淚忘記,你還是會和以前一樣話得很好的。”
“忘記?”秋水痕就像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玩笑,他傻笑道:“如果遺忘真是如此容易的事,風月鈴會懷恨二十二年?龍嘯天會將自己的親生子掉包給別人?我們會有今天的不幸……”
他狂笑不止道:“忘記……說來容易,你這個沒人要的野種,你試著忘記一次給我看看……”他搖頭道:“我做不到。沒有人能做到!”
他冷笑接道:“可是我能幫你做到。只要你一死,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就真的什麼都可以忘記了。”
小傷的刀還倒懸在腰畔,秋水痕“嗆”的一聲將刀撥了出來。
紫黑色刀鋒在昏暗的燈光映照下,顯得妖異而邪惡——刀本是兇器,他帶來的唯有毀滅和殺戳。
秋水痕輕撫著刀鋒,嘖嘖讚歎道:“這真的是把好刀,自我送給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後悔。”他緩緩道:“但現在,我已不再後悔,因爲我現在已經知道越是好的刀帶來的毀滅和殺戳就會越重,它爲它的主人帶來的災禍與不幸也就會越多。”他長長的嘆了口氣道:“你認爲我說得對麼?”
小傷道:“你說得也許對,但握刀的若是爲了除暴安良,而不是去濫殺無辜,他自己縱有什麼不測,也是問心無愧的,更何況,像這樣的握刀者,他交的往往是好運,交噩運的時候畢竟很少。”
秋水痕笑道:“是麼?不過你這次交的一定是噩運,我保證。”他話一落口,藏邪刀忽然閃電般揮出,抵在了小傷脖子上。
小傷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已感到了刀上的寒氣砭入肌的感覺。他知道這次他是真的死定了。
見此情景,飛雪早已驚呼出聲,無顏更已痛苦的閉上了雙眼。
小傷忽然道:“既然我,已死定了,那麼你現在是否可以告訴我,你跟卜詭老朽究竟是什麼關係?”
秋水痕冷笑道:“一個將死的人,豈非本就想要死個明白?”
“好!我告訴你。”秋水痕冷笑道:“不過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他蹲下身去。將嘴湊近小傷的耳畔低聲道:“卜詭老朽本是無十充當的,但在域外那山洞時,忽然就變成了我。”
小傷動容道:“原來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搗鬼?”
秋水痕已不必回答,他只是冷笑道:“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小傷故意鎮靜道:“你還有什麼秘密?”
秋水痕目中忽然露出了痛苦之色咬牙道:“你一定想不到吧,楚楚那個賊女人生的孩子果然是你的野種。”
小傷再次動容道:“你說什麼?”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秋水痕站起身子,狠狠道:“因爲我這幾日終於查明,我自從練了一種叫作‘天陰絕中乎’的武功之後,的確已不能生育。”
他咬牙切齒的接道:“我早就說過,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靠的,絕對沒有!”
小傷的人就像是忽然掉進了冰窟裡,喃喃自語道:“我果然又一次錯怪了她……果然又錯怪了她……”他艱澀的問道:“她現在哪裡?”
秋水痕咬牙道:“我也正在找那個**呢。”他不再理小傷,冷笑轉身瞪著飛雪殘酷的笑道:“至於你,就更不用說了,因爲你本就是個人儘可失的**。臭**。!”
他又轉身去看著無顏道:“還有你,你遲早也會成爲一個**的,一年前你之前你之所以還可以故作聖潔,是因爲你實在太醜,醜得令人作嘔,像你這樣的醜八怪,當然不會有人去光顧你的後芪園了,即便你去勾引別人,也不會有人要的。”
他獰笑道:“而這一年來,你又被風月蛾好騷**囚禁,想去偷人也沒有機會。不過今天,等我殺了這個野種之後,我會給你們一個機會的。我知道你們想要,想得要命!”
他縱聲狂笑,笑到最後,卻滿面都有是悲傷,過了一會兒,他忽又轉身,面對著小傷,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刀,緩緩道:“認命吧!小傷。”
小傷看著晃動不定的黑色刀身,勉強道:“你爲什麼還是執迷不悟呢?”
秋水痕緊咬著牙齒道:“你別指望再說任何話語來打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