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思庵,劉秀蓮雙手合十,和衆位師姐妹們一起誦經唸佛,幽暗的廟宇中有一尊已經脫漆的佛像,高高的屹立在堂上,儘管已經來這個地方這麼久了,可有些東西始終無法忘懷。
外面的雨聲將一切沖刷得槓桿靜靜,劉秀蓮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慧岸師太突然喊了一聲:“靜安,你在看什麼?”
劉秀蓮將視線收回來,再次擡頭看著那尊佛像,在幽暗的光線中看起來反倒多了幾分威嚴,威嚴中又有幾分悲傷,李秀蓮開始疑惑了,是這佛悲傷還是自己悲傷。
“靜安,你跟我來……”慧岸師太的聲音響起,李秀蓮站了起來,其餘人都睜開了眼睛看向他們兩人。
“出家人講求清心寡慾,這世間的一切都在動,但你們的心若是靜下來,這個世界便是靜的”衆人聽了,都垂下眸子,繼而雙手合十,口裡繼續念著那至誠至深的經文,儘管她們並不明白讀這些經文到底有什麼用。
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不過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她們早早的就被送入這沒有人氣和活力的地方,只爲了果腹,這世能真正清心寡慾的人又有幾個呢?
李秀蓮隨著慧岸師太走了出來,站在房廊下,外面的雨嘩嘩的下著,雨水順著房檐淋漓的飄灑著,樹葉在風雨的沖刷下看起來清澈而明淨,綠的發光,慧岸師太突然開口:“俗世雜物,本該棄掉?!?
“師父,你說著雨水能洗淨一切嗎?”李秀蓮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冰冷而絕望,慧岸師太並沒有轉頭,只是直直的看著那空洞洞的遠方,那裡是雨是空氣又或許空無一物。
“你始終無法忘掉那些事情?”慧岸師太開口,聲音帶了一點人性,是人性中的慈愛和悲憫。
“是,我沒法忘記,沒法忘記我的孩子,我的父母……”李秀蓮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眼裡也不再是之前的波瀾不驚,她的眼神變得火熱起來,是一種難以名狀的火熱,裡面燃燒著的火焰幾乎要了她的命。
“你終究是與佛有緣的,只是緣分未到,有些事情,還要親自去做。”慧岸師太嘆了一口氣,眼睛朝遠方看去,隨後轉身走了進去。
李秀蓮想著慧岸師太說的話,想著自己和佛的緣分,眼裡露出一抹殺氣,隨即又平靜下來:“如果與佛有緣就是要失去一切,我寧願只做一個平凡的母親?!崩钚闵彽恼f著,心痛卻一點點蔓延。
她想,只要有機會,由於一點點機會,自己都要爲自己的孩子報仇,哪怕那個人是那麼的高高在上,也許他將會被流放,一旦被流放,自己一定要去殺了他。
流光站在廊下看著外面的傾盆大雨問站在身旁的葉兒:“下了多久了?”
“剛下呢!只是這雨太大了,剛下來,這明明是豔陽高照的白天,瞬間成了黑夜,谷主,您還是進去休息吧!要是著涼就不好了?!比~兒一臉關切的看著流光,流光點了點頭。
雖然都在同一個國家,京中下雨,木天南和莫蘭卻在漠漠黃沙,熾熱驕
陽之地,木天南的傷勢已經好了很多,雖然還不能運動練武,但卻可以下牀走路了。
凌月天很少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凌紫兒常常是來看一眼,一句話也不多說便離開了,付天佑常常會偷偷的看對方一眼,但每次都被那凌厲的眼神嚇退,莫蘭則觀察著四周的地形,看到時候怎麼逃纔好。
本來是打算靠信鴿去求助流光,但這個地方全是毒物,毒蛇,毒蝙蝠,毒蜘蛛,所以鴿子是不敢靠近的,就連馬都不敢靠近,莫蘭靜靜的坐在沙丘上看著天邊鮮紅的夕陽,好像是鮮血的顏色,莫蘭想。
這時候,木天南走了過來,坐在了莫蘭的旁邊:“我想也許我們是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了?!?
“不,我們必須流光,我不能讓流光一個人身處危險之中,也不知道步涯現在回去了沒有,我真的好擔心……”莫蘭頓了頓,從來不會哭的她眼眶竟然紅了。
“我們藥王谷已經經歷了太多,現在就剩下你,我和流光了,流光大仇未報,我一定要助她一把。”莫蘭轉過頭,眼眶溼溼的看著木天南,木天南本就不是會說話的人,更不是會逗女孩開心的人。
木天南木納的看著莫蘭,有侷促不安的笑著說:“沒事的,流光那麼聰明,不會有事的?!?
“嗯!”莫蘭點了點頭,這時候後面響起了一陣咳嗽聲,莫蘭和木天南迴頭,只見一個老態龍鍾身穿白衣的人站在兩人的身後,木天南有些吃驚。
那日見到師兄,不過是皮膚老皺許多,還沒有這樣恐怖,要知道,在藥王谷,甯越一直都是長相最俊美的人,就是後來杜陽明長大成了最英俊的男子,老谷主都總是說:“你呀!不如有個人。”
“師兄,你……”木天南有些恐懼的看著對方,凌月天淺淺一笑,臉上的皮膚就像枯鬆一般緩緩綻放,在這樣的熱天讓人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敬思庵,李秀蓮正準備進去,突然聽到達達的馬蹄聲響,回頭一看,在大雨中,雖然這看得到一個模糊的聲音,她已經很確定這個人就是那日救了自己的少年,李秀蓮停住了腳步,目光直直的看著對面的人和馬。
她想問問她的家人在何方,又葬在何處,她想,也許自己活著就是爲了在逢年過節的時候能夠爲那些死去我無辜亡靈燒一炷香,誦一段經,讓他們不在做那山間飄蕩的孤魂。
步涯下馬兒,將馬兒牽到一個草棚下面拴好,隨後便朝李秀蓮走去。
“在這邊還好嗎?”步涯關心的問,對方的心一下子就暖化了,李秀蓮點了點頭,這時候,步涯繼續說:“有件事,我想單獨跟你談談,方便嗎?”李秀蓮依然點頭。
李秀蓮披著蓑衣斗笠,和步涯一起沿著小路上山,大雨傾盆,本就傾斜的道路更添了幾分滑膩,李秀蓮不斷的摔倒,步涯不斷的去扶起對方,步涯微笑著看著李秀蓮,隨後問李秀蓮:“你若是走不動,我們就在這兒說吧!”
“不,去廟裡,那個破廟?!崩钚闵彑o比堅定的說,步涯伸手扶住了對方,兩人一路
向前,沒有人知道,那個破廟裡藏著大批珠寶和銀票,那是楊儀留給他們一家人的,可現在自己只有一個人。
以前本想用這錢去某處安家,有一個田園,就能夠生活,如今看來,自己要用這些錢錢去爲自己的孩子父母還有丈夫報仇,慶王,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廟宇中,李秀蓮用衣服將臉上頭上的雨水拭去,步涯撿了木柴和草點燃了火堆,將外套放到一旁烤著。
“我記得那日你們救我,也是這樣的大雨?!崩钚闵従従忛_口,思緒又回到那天,既然活著就不能白活,她要爲那些無辜的靈魂報仇。
“不,那天救你的時候天氣很好,後來才下起雨來的?!辈窖那逦幕卮?,在火光的映襯下,他的眉宇顯得更加英俊,李秀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步涯,這讓步涯有些不舒服。
“你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是你的仇人。”步涯終究還是開了口,對方笑了笑,許垂下眸子,眉宇說話,火苗不斷的向上跑著,兩個人久久的坐著。
“那次以後,我到處尋找我孩子和父母大人的屍首,終究是沒有找到,你知道嗎?”李秀蓮再次開口詢問,步涯皺了皺眉,那日的確是自己將那些人埋葬的,也不知道現在那個地方有沒有被大雨衝開。
“我能理解你。”步涯開口,對方笑了笑,並沒有多說,
“你知道嗎?”李秀蓮還是那樣堅定的問,步涯想了想,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無論對方怎麼想,自己確實做了這件事,甚至這看起來並不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
只見李秀蓮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隨後跪了下來:“求你……求你告訴我,他們在哪兒?”步涯有些吃驚的看著面前這個堅強的母親,隨後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當日救了你之後,天色已晚,我回城給你抓藥,又見到兩個孩子和老人,我不忍心,就將他們葬在旁邊的楓林之中,我沒有立碑,只在一棵樹上做了標記,因爲我擔心……”步涯頓了頓,發現對方面色變得潮紅。
“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對方很感動的在步涯面前不斷的磕頭,步涯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場景,難免有些尷尬,隨後將對方拉了起來。
“嫂子,你別這樣。”步涯開口,對方擡起眼睛看著步涯,心中更加感動,雖然楊儀從來什麼都不說,但公主的事情自己一直都知道,她知道這是罪孽,是楊儀的罪孽,但這也是慶王的罪孽,兩個孩子明明那麼小。
如果兩個孩子還活著,以後他們會有大好的前途,會娶妻生子,自己會過上天倫之樂。
“我想去看看他們。”李秀蓮看著窗外的雨,雖然還沒到深夜,看上去卻已經天黑了。
“你不會敬思庵,不怕師太擔心你嗎?”步涯詢問,女人搖了搖頭。
“我活在這個世上,多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我早就跟師太說過,我早晚會離開的?!崩钚闵彽纳钋橹懈嗟氖菧D涼和冷漠。
這時候步涯將手中的東西拿了出來,正是那個和尚交給流光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