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洛陽, 牡丹怒放,正是春濃人醉時節! 然而天風堡前,沈雪君怒視楚天風, 父仇派爭, 心中恨意, 眼中盡燃。楚天風聽到沈雪君提到沈昊天之死, 卻是一驚, 暗思她是怎麼知道的,口中卻道:“沈雪君,衆所周知, 沈先掌門死在霹靂火秦明手中,與本盟又有何干?”沈雪君秀目再閃, 眼中仇恨更熾, 道:“楚天風, 你是敢做而不敢承認嗎?”
楚天風神態傲然如故,他故作一笑, 道:“本盟有什麼不敢扛的,沈掌門若是認定是本盟害了你父親,我就背下這個黑鍋,又有什麼大不了的。”沈雪君冷笑道:“楚天風,你承認下來就好。今日你天風堡立堡, 有這麼多武林朋友在此, 我也不爲難你。下月初一, 你我邀請武林同道作個見證, 就我們恩怨作個最終了結, 告辭了。”
沈雪君轉身欲走,楚天風卻道:“沈雪君, 你既來本堡,出言不遜,無理取鬧,就想這麼走了嗎?”沈雪君止步回身道:“楚天風,你要怎樣?”楚天風冷聲笑道:“今日立堡開宗,喜慶之時,我無意問罪於人。沈雪君,你既然來了,自當要喝一杯喜酒纔可走。尚總管,替我留客。”
尚進在旁應是,走上前來,向沈雪君道:“沈掌門,請入堡吧。”貌似恭敬,雙手微擡,暗蘊招式,大有挾持之意。沈雪君沒有答話,那隨楚天風而出的賀客人羣中卻突然閃出一人,飛身而起,騰空而出,高聲叫道:“哈哈,尚老兒,你幾時當起走狗了啊,吃我一拳。”
那人空中拳起,襲向尚進。尚進聽到風響,心中一驚,回身出掌相迎。兩人掌拳相接,那人又一氣哈成,連出十二拳。尚進終於抵擋不住,一聲悶叫,被擊斜飛三丈,摔到在地。衆人瞧著大驚,不由紛紛瞧向這突然而出的賀客。此時尚進掙扎而起,他嘴角溢血,顯然吃了大虧,又驚又怒地叫道:“沈瘋子,是你?”
沈雪君此時迎到那人身邊,躬身一禮,十分恭敬地呼道:“二叔。”衆人這才瞧清那人,四十來歲,不修邊幅,衣衫不整。衆人先前見之,以爲前來混飯吃的潦倒末流武士,一直不曾注意,這時才驚聞他居然是武林十大奇人沈瘋子。燕三此時再瞧沈瘋子,也大感意外。
沈瘋子是洛神沈昊天之弟,名叫沈昊陽,只因他自幼頑劣,常在洛陽無事生非,又有幾分瘋癲,學劍更是不專,深被其父不喜,十六歲開始便離家在江湖流浪。然而此人卻天生異稟,他不愛習劍,卻將百花劍法大加改動,居然創出一套奇異的百花錯拳來,在武林中打鬥鬧事,鮮有敵手,再加上的裝瘋賣傻,在江湖中不可理喻,久而久之,居然被列入了武林十大奇人之中。
此次花間派連遭變故,沈雪君無奈之下,只有試著去尋這位叔叔相助。沈瘋子雖然行事瘋癲,心中卻是清楚,兄弟之情,家門中事,終是不能不管,便定下了先裝作賀客潛入堡中探清情況,再由沈雪君前來羞辱約戰楚天風之計。
沈瘋子嘻嘻一笑,瞧向楚天風,道:“哈哈,今天天風堡真是跳樑小醜,妖魔鬼怪,你這場大戲可是唱得真熱鬧啊。楚天風,我酒也喝飽了,戲也看夠了,怎麼,你還不讓我們走,是要把這天風堡送給我侄女當沈家別院嗎?”
楚天風本來是借這立堡開宗大典武林立威,如今被這花間派這一鬧,風光豈不全無,傳將出去,更是會成爲武林笑柄,想到此處,心中惱怒更是大盛,冷笑道:“沈瘋子,嗯,果然瘋瘋癲癲,但我天風堡非你裝瘋賣傻之處,你想在我這天風堡中有座別院嗎,那好,我就在這堡中闢出一地,就請你長住至死,免得你再去禍害武林。”
沈瘋子聞言大笑,道:“那好啊,只是我這個人腸胃不太好,經常拉稀,你要請我長住,那得把這個門樓子改做我的茅房。哈哈,楚天風,把那大旗子也改一下,上書‘沈瘋子毛坑’,免得有人掉到天風堡的臭缸裡,說我們花間派沒有提醒啊。”
藍晶靈聽到耳中,不由抿嘴而笑,道:“大哥哥,這沈瘋子把天風堡說成茅廁了啊。”燕三暗歎,沈瘋子果非顛瘋之人,他話似瘋言瘋語,卻是在點醒衆人,加入風心盟,便是與花間派和七霸盟爲敵。而那衆人之中聽沈瘋子說得詼諧,也有人聞言忍不住小聲竊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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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風聽到有人竊笑,臉色愈加難看,陰冷一笑,收拾瀋瘋子之意更甚。司馬炫瞧在眼中,此時出言道:“大哥休怒,這兒交給我了。”楚天風點首,道:“好,花間派門規不嚴,沈瘋子瘋癲無禮,你就替花間派好好教訓這狂癲之人。”
“久聞沈前輩武林奇人,百花錯拳天下一絕,不知是否名副其實,今天到要領教一番。”司馬炫走上前來,冷視沈瘋子道。衆人見司馬炫淡笑而出,暗驚他居然敢挑戰沈瘋子,均想一覽這司馬氏再現傳人的神功,頓時靜下聲來。
“錯了錯了,哈哈,不給我茅房換旗子,卻來找我打架,讓我怎麼留下來住啊?”沈瘋子嚷道。他口中裝瘋賣傻,心中卻知司馬炫不可小視,雙手卻暗蓄出拳之勢,又道:“天風堡這麼盛情,要留我做客,看來我要打的舒暢,吃個痛快了。賢侄女,你掌門事忙,先走吧。哦,別忘了晚給我煨著熱酒,要是這兒住得不慣,我還是要回去。”
司馬炫卻一笑,道:“哈哈,堂堂的花間派掌門,會先行溜走嗎?沈前輩,放心了,只要此戰你勝,自會任你們而去。”他雙臂似是不經意一動,雙手卻勢如奔雷,一招行雲流水,變幻無窮,從容之間,發起了攻擊。
衆人瞧到司馬炫出手,果然變幻莫測,這就是司馬氏昔日傲視天下的奔雷手嗎?沈瘋子見到來勢,心中亦是一驚,連忙施展百花錯拳絕技,一招分花拂柳,剛中帶柔,守中含攻,全力而出。
兩人身影相交,拳手相接,頓時大戰起來。那司馬炫奔雷手奔騰如雷,剛猛異常,卻又招式詭異,出手難測,往往是攻人必救,先發制人。而沈瘋子的百花錯拳更是怪異,全無百花劍法那般瀟灑俊逸,他時而跌到,時而跳起,時而蹬下,時而側臥,每出一拳,貌似笨拙,卻又變幻鄙夷所思。
衆人瞧著這兩人奇異的打法,不由紛紛驚歎。有人道:“奔雷手果然是武林絕學,無怪乎司馬氏在王朝覆滅之後還能在武林中雄踞數百年。”也有人道:“沈瘋子一代奇人,百花錯拳真是鬼斧神工,化朽木爲神奇。”
沈雪君終究沒有先離而去,他全神貫注,緊盯戰局。數十招之後,司馬炫的招式更奇,沈瘋子的招式更怪,兩人依然打得難解難分,可沈雪君的面色越來越凝重起來。因爲沈雪君發現司馬炫每出一招,臉上就多增一層笑意,好似他勝券在握一般。
藍晶靈在旁相觀,一時也看不出戰局變化,可她發現了沈雪君的臉上似乎籠罩起了一層隱憂,頓時擔心起來,低聲問道:“大哥哥,你瞧誰能贏啊?”燕三輕嘆一聲,道:“楚天風有司馬炫相助,果然是尋到一條得力臂膀。”藍晶靈聽在耳中,頓時明白燕三話中之意,知道百花錯拳終究略遜奔雷手一籌。
又過了數招,司馬炫忽兒一聲斷喝,道:“百花錯拳,不過如此!”他身影突然加快,殃雲天降、排山倒海、雲開霧闔,三招連出,猛下殺手。沈瘋子頓感壓力倍增,閃避不得,唯有急使一招月移花影,再跟一招斗轉星移,全力力拼。
兩人拳手連番接實,沈瘋子身影漸漸呆滯,突然斜摔側臥,墜地有聲。衆人聽那聲音有異,尋聲望去,卻見那沈瘋子身影又起。只是沈瘋子還沒有完全站起,卻是張口血噴,身形一顫,又跌坐在地。
沈雪君見狀大驚,驚呼道:“二叔——”沈瘋子坐在地上,面色如紙,氣喘如牛,顯然受了重傷。沈雪君連忙持劍護到沈瘋子身邊,司馬炫沒有出招相阻。而沈雪君身後的那十名劍婢也撥劍而出,隨著她的身影而動。
沈瘋子瞧見沈雪君護來,擡起手來,用手袖抹去嘴角上的血跡,苦笑道:“看來這天風堡留客心誠,我要在這住幾日了。賢侄女,你不用管我,快快先走吧。” 司馬炫此時卻是一聲朗笑,在旁道:“今日盛會,既然沈前輩已經答應留下,沈掌門怎可離去?”
沈雪君怒視司馬炫一眼,恨聲道:“閣下今日所賜,花間派永銘於心。”她扶起沈瘋子道:“二叔,我們走。” 無視司馬炫,移步而行。司馬炫身影一動,卻已攔住去路,笑著又道:“沈掌門,此番你還想輕易而退嗎?”
“顛倒陰陽,百花吐蕊!” 沈雪君疾聲喝道。那相隨的十劍婢聞聲而動,頓時以沈雪君爲軸心擺下百花劍陣。沈雪君身影一動,那劍陣隨之而移。司馬炫見沈雪君想依仗劍陣突圍而去,冷笑道:“沈掌門,今天的喜酒,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了啊。”他身影再動,再展奔雷手絕學,一招雲海波濤,攻向百花劍陣。
藍晶靈見沈瘋子戰敗,此番司馬炫又出手攻向劍陣,忍不住爲沈雪君擔心起來,低聲道:“大哥哥,你要幫……” 用手指在燕三手心寫了“雪君”二字。燕三握住藍晶靈寫字的手,凝視那劍陣戰局,沒作多語。
那百花劍陣乃是花間派鎮派之寶,果然攻防兼備,變化玄妙。沈雪君一邊全力催動陣式變幻,對抗司馬炫的兇猛攻式,一邊卻又暗中帶動劍陣,向離開天風堡的道路悄移。她此時不求克敵制勝,只求依仗劍陣威力,安然離開天風堡。
司馬炫數招過後,便已瞧破沈雪君的意圖,冷聲笑道:“沈掌門,失禮了啊?”他奔雷手絕學再出,其勢卻更加猛烈,雙手更加變幻無定。突然一聲脆響,司馬炫手到之處,居然抓斷一劍。沈雪君聞得劍斷之音,心神不由爲之一亂,連忙喝道:“穿花繞樹,移花接木”。劍陣再變,那斷劍劍婢聽得聲音,連忙再執手中斷劍,隨著劍陣而動。
沈雪君強催劍陣,可那劍陣終因失了一劍,頓時守勢殘缺,攻勢威力大減起來。司馬炫得勢之下,攻勢更緊,轉瞬之間,脆響連連,只見司馬炫手到之處,居然又斷劍四、五柄。百花劍陣漸亂,沈雪君神色連變,可她依然咬緊嘴脣,誓死力拼。
藍晶靈見百花劍陣被破,沈雪君獨木難支,眼看就要被擒,不由急道:“大哥哥——”連拉燕三的手。燕三自是明白藍晶靈的意思,一聲嘆息,道:“走!”他左臂一挽,抱起藍晶靈,騰身而起,越過衆人,口中呼道:“沈姑娘,請退後!” 燕三飛身而至百花劍陣前,長劍出鞘,一招追魂之劍,空中驚虹,攻向司馬炫。
司馬炫正是一招變雲無敵,已突破沈雪君守勢,就要拿下沈雪君,忽見一道人影,長劍襲來,看似不徐不快,可那劍尖顫動,竟能突破他的奔雷手,點向他的面門。司馬炫只覺劍氣襲目,頓時頭昏目眩,禁不住一聲驚呼,匆忙閉目疾退。
燕三一劍解了沈雪君之危,身影落地,也不追擊。司馬炫驚亂之間,卻不知曉,人在後退,卻又連使出一招撕天排雲,借勢倒退至五丈開外,方覺脫離危險,這才定下身來,可他只覺雙眼麻木,連睜幾下,方纔恢復視覺。
沈雪君此時收陣駐足觀戰,瞧出燕氏劍法,不由喜道:“燕世兄,你終於現身了。”藍晶靈回首衝沈雪君一笑,擺脫燕三左臂,揭去臉上易容飾物,恢復本來面目,走到沈雪君面前,道:“雪君姐姐,你沒事吧。”沈雪君拉住藍晶靈的手,道:“多謝靈兒妹妹相助。”
司馬炫轉瞬之間已恢復鎮定,雖然他心驚那剛纔一劍,卻有覺得敗得莫名其妙。他自恃奔雷手威力,心中甚爲不服,怒視燕三,道:“閣下何人,你我再戰。”楚天風此時卻走上前來,按住司馬炫的肩,道:“司馬賢弟,你辛苦了。此人便是燕氏三少,你不用管了。”衆人聽到燕三少現身,頓時訝然連聲,紛紛向燕三看去。
雖然燕三曾經敗於楚天風之手,可他江南之行孤身深入南宮世家取走一代英雄霸主南宮英傑的頭顱的事蹟,在江湖中更被傳的神乎其神,因此近日他在武林中的聲名,又是大噪起來,反而更勝以前。衆人之中頓時有人暗思,這楚天風在這燕氏祖居之地立堡,對燕氏來說是何等屈辱,如今燕三少歸來,豈不又有好戲可看了嗎?
司馬炫早聞燕三少之名,這時思起剛纔被一劍擊退,到有少了幾分慚愧了,他仔細瞧了燕三幾眼,這才退了回去。燕三此時也摘去易容之物,他向沈瘋子一禮,道:“雲天拜見沈世伯。”沈瘋子應了一聲,苦笑道:“被人打倒在地,還能好到哪裡去?唉,洛陽燕、沈二族,不想今日落到這般境地了。”燕三聞言也不由又是一嘆。
楚天風此時瞧向燕三,道:“燕三少,今日天風堡立堡、風心盟開宗,遍請天下英雄,正愁尋你不著。哈哈,你來了就好了,這下我也不用擔心這月初七你爽約了。燕三少,怎麼樣,我這立堡開宗之地可是個好地方吧,走,請入堡再敘。”他不但沒有因爲燕三現身打敗司馬炫而憤怒,反而臉上露出了無限快意的笑容。
燕三明白楚天風爲何得意,目掃天風堡,心中也是一陣暗傷,冷視楚天風一眼,不想在此再與楚天風多作糾纏,淡淡地道:“四月初七,日出之時,龍門之約,你我再會。”又瞧向藍晶靈,道:“靈兒,我們走。”
藍晶靈此時卻挽著沈雪君的手,笑著應道:“大哥哥,沈姐姐約我到花間派玩呢,我們同行吧。” 沈雪君道:“燕世兄請。”燕三點首移步。沈雪君再回首楚天風一眼,道:“洛陽之內,花間派與風心盟勢不兩立,楚天風,你莫忘記下月之約。”這才和沈瘋子率著劍婢隨著燕三而行。
楚天風見燕三轉身,心中又是意外,他本來以爲佔了燕園,燕三一定會羞憤異常,今日既到,定會大鬧一番,沒想到燕三此時會悄然而去。楚天風臉色越加陰鬱,凝視著燕三背影,冷聲道:“好,燕三少,龍門再戰,今日就不留難於你。”他又回首衆人,道:“走,我們還是喝酒去。”與衆人又進了天風堡。
燕三離開了天風堡,卻與沈雪君道別。沈雪君再邀,燕三道:“沈姑娘,天風堡勢力非同小可,你要下月與風心盟對決,還是去多做準備吧,我和靈兒閒著遊玩,就不去打攪你們了。”
沈瘋子憶起今日天風堡內盛況,那瘋臉之上也是一番陰雲。沈雪君悽嘆一聲,心知對付楚天風果然還有許多事要籌備,最重要的還是要向藍大先生求助,便不再強邀。可她心中又是一動,問道:“燕世兄,你四月初七要與楚天風在龍門再戰嗎?”燕三點了點頭。沈雪君道:“到時我們花間派自會前去助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