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闆的身子往前探了一下，漆黑的眸子緊緊的攥住江小米的，然後用很輕，很輕的語調說了句：“我可沒有誇張。”小米點了點頭，被許加林握著的手，痙攣的抓了一下。
“丫頭當時也看的是心裡一驚，差點就叫出聲兒來，可偏偏那聲音就堵在了嗓子眼，臉漲的通紅都沒吱出一個音兒來。她看到月眉的第一個感覺，就覺得少奶奶不是在走路，而是在飄，腳離地的那種，黑色的長髮垂直的掛在腦後，月白色的旗袍幾乎是貼在她的身上，無論她做出什麼動作，都不帶動一下的。小丫頭當時也想跑來著，可腿就跟定在了原地一樣，怎麼也拔不起來。她大眼瞧著月眉就跟那傳說中的殭屍一樣，一步一步的朝著襲家大院外頭走，眼瞧著人快要跨過那道月牙形的門了，小丫頭才猛然的發出一聲響，蹲坐在了地上。
那夜的月光本來就稀，天空只零零散散的掛著幾顆星星，加上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就連平日裡一直亮著的那些紗燈，此夜基本上也都熄滅了。除了傭人們住的小房子跟前兒，就只有少奶奶的房門口還掛著一盞，可紗燈的光亮畢竟有限，照不了多遠。有月光照著的時候，院子裡一切還都能影影綽綽的看到個影兒。小丫頭想著，忽然就覺得頭頂上的燈光怎麼一下子暗了起來，似乎有一團烏雲遮住了紗燈那微亮的光線。心裡這麼想著，小丫頭不由擡頭看了一眼，只那一眼，她就驚叫了一聲，昏厥過去。”
“她看見了鬼？”江小米下意識的問，想到了自己在襲家穿行的那一夜，那個黑色的詭異的如同藏身在襲家老宅的鬼影。
“比鬼還可怕！”店老闆渾身激靈了一下，彷彿他就是那個被嚇暈過去的小丫頭：“就在小丫頭擡頭的那一霎那，她看到的那個黑影居然是已經走掉的月眉。紗燈她，她瞪著一雙怨毒的眼睛，俯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小丫頭，一頭黑髮如同地獄裡狂舞的惡魔一樣到處的揚著。原本平靜的院落裡，就那麼突然的起了風，懸掛在頭頂的那盞宮燈也在月眉俯身的時候落了下來，隨著那向下移動的光線，小丫頭看到了月眉腳上穿著的繡花鞋，綠色的，頂頭繡著一對黑色的蝙蝠。”
江小米聽著，身子也不由發起冷來，耳朵裡好像也掠過了一絲微弱的響音兒，就像小時候隨著父親到鄉下舅舅家裡聽到過的那種夜蝙蝠飛舞的聲音。
幻覺，一定是幻覺！
江小米搖了搖頭，繼續看著店老闆，他似乎還陷在那個可怕的故事裡沒有清醒過來，一雙眼睛直直的看著牆上的照片，慢慢的露出驚駭的表情。
“葉大哥！葉大哥，你這是怎麼了？”許加林也感覺有些不對勁，伸手輕輕的推了一下坐在牀邊的店老闆。他的身子一顫，跟著站了起來，指著那張懸掛在小米他們身後的照片，嘴脣也不由跟著顫起來。
許加林跟著回頭，臉色也猛然的白了一下，接著更是捂住了小米的眼睛，壓低嗓音說了句：“不要看！”
“怎麼了？”小米問，語音也有些斷斷續續。心裡跟著浮上來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月眉她從那張老照片上走下來了？許加林一手捂著小米的眼睛，一邊慢慢的朝著那張照片移動過去，感覺自己明明是跨出了一大步，可踩出去的只有腳尖那麼寬的距離。店老闆已經完全被嚇住了，整個人站在原地，身子跟篩糠一樣的抖動。許加林知道，此刻唯一還算鎮定的只有他一個人，他不能退縮，也不能表現出絲毫驚恐的樣子。
照片上，月眉依舊那麼安靜的坐著，一雙纖細的小手，乖乖的搭在併攏著的雙膝上。目光跟著上移，她原本漆黑含笑的雙眸此刻卻變得猙獰，那整個翻白的眼珠就是她怨毒的詛咒。
一步，兩步，許加林每移動一小步，都彷彿需要耗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小米感覺到捂著她眼睛的那雙手滲滿了汗，而他的手腕似乎也在發抖。
“許加林！”小米忽然叫他的名字，跟著擡起手握在了他的手腕處。
“小米。”許加林嚇了一跳，也瞬間止住了向前移動的腳步，看著那張照片，深吸了口氣：“小米，不要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許加林。”聽著許加林的話，小米的心尖忽然被刺了一下，跟著柔軟下來：“許加林，如果小米不是先認識了方哲，愛上了方哲，小米一定是愛你的，很愛很愛你的。”“傻小米。”許加林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那笑容跟臉上的恐懼交織在一起，變得特別古怪。
“傻小米，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的。如果你愛我的話，早就愛上了我，也不會等到現在，你忘記了，我纔是那個比方哲更早認識你的人。”許加林很想說的輕鬆，說的隨意，可偏偏此刻他有種想要哭的感覺。
人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遇到愛情這兩個字，再堅強的男兒也TMD會哭。
“許加林，對不起！”小米輕輕的說，她不知道自己剛剛的話，會讓他那麼的手上。幾乎是說話同時，小米已經用手掀開了許加林捂在自己眼睛上的手，轉而看向那張照片，大聲的吼著：“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有什麼儘管朝著我江小米來，我不怕你，也不怕死！總之我不許你傷害我身邊的人，尤其是不許傷害許加林，我不許，不許！”
最後兩個字喊出來，許加林驚詫的看到月眉那白色的眼珠滾動了一下，再仔細的一看，好像是兩隻白色的小飛蛾，不知道從哪裡來的，正好落在了月眉眼睛的位置，一左一右。此刻被小米那麼一驚，兩隻蛾子都拍著翅膀，朝著窗戶的方向飛過去。
“是蛾子，小飛蛾！”許加林猛然的喘了一口氣，跟著倒退了兩步跌坐在牀上，眼睛直直的看著小米。過了一分鐘左右，他忽然扯了扯嘴角，笑了起來。他說：“小米，這輩子能聽到你那三個不許，我許加林就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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