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和堂屋裡幾個正忙活的鄰居叔伯打了聲招呼,徑直朝廂房走進去。
廂房內,幾個人也正安靜的忙進忙出。
一進門,就見擺設簡單陰暗而有些潮溼的屋內,木製圍桿牀上正擺著冬爺爺的遺體,旁邊放著米碗,裡面插著三根點燃的長香,屋內一股若有若無的煙味、汗味,黴味,還有草藥味。
奇怪,聞不到屍體腐敗的味道,他不是昨天傍晚就落氣了嗎,我又縮了縮鼻子,房間裡確實沒有。
冬爺爺直挺挺的身軀上,正蓋著紅色繡紋裹黑邊的壽被,底端露出對黑色壽鞋。
房間裡若隱若現的,散發著一層人在殆盡後身上瀰漫出的能量霧氣。
這種霧氣會停留在逝者身邊好幾天才能消散,這是人身上的靈氣,也稱魂。
但這股霧氣會隨著逝者自己生前最後的意願,或者凝聚化成在生時的模樣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徘徊走動,又或者直接散盡,一去不回頭。
不過,普通人看不見這些,而且正常死的和枉死的人,是不一樣的能量形態,我先不解釋。
冬爺爺的遺孀,五十來歲的冬娭毑正一手伏在牀邊。她滿頭銀髮特別悚目,此刻頭無力地搭在手臂上面,另一隻手麻木地隨著身子的輕輕抽泣不時擺動一兩下。
旁邊坐著一位鄉鄰老娭毑,低首搭著眼皮神情悲泣,時不時俯身上前拍拍冬娭毑大腿,安慰一兩句。
冬爺爺30多歲的大兒子長髮,頭裹白皓帽(解釋下:就是一條白巾裹在頭圍,我們那裡習俗,人死後,親屬都要裹,不是親屬,根據輩分裹),正跪在牀側,垂著雙手一直低著頭,不動不語。
其他幾個鄉鄰,有的在幫著整理逝者生前的衣物拿去燒,有的在給進門的鄰居倒茶,有的給進門的男人遞煙,有的在旁邊看著一臉凝重,默不作聲。
媽媽見一個鄰居嬸嬸正在搬一堆木頭去燒柴火,就連忙過去幫忙。
爸爸也不閒著,去堂屋裡幫那幾個叔伯搭木架。
不見冬爺爺的其他三個兒子,我回首四處找去沒有蹤影,還真是不想見到昨天搶我書的王八蛋。
“啊,都管來了。”
“來了。”
隨著一問一答,幾個人走了進來。
屋子裡的人同時回首看去。
“哎,冬娭毑,你要節哀順變,莫傷著自己的身子,你老人家自己身體要緊啊。”
被人稱爲都管的是我們村的村長,個子不高,身材清瘦。他能說會道,每次誰家有喜事喪事,都是請他出來主持整個局面,所以人稱都管先生。
都管先生一進門,就接過一位鄉鄰遞來的煙,在手背上點了點,捱到另一位鄉鄰正點燃著遞過來的火柴上,猛吸一口吐了出來,看著屋內的人嘆了口氣。
我看著他不停吞去吐霧,直嗆得我猛咳幾下。
“細妹子,你來噠。”他側過頭看著我。
我看著被一層煙雲裹著的精光閃閃的眼睛,點了點頭。
“伢崽,去外邊玩,這裡髒。”他朝我一甩手,示意我出去。
我眨巴下被煙霧薰得快睜不開的眼睛,幾個蹦跳出了房間。
“咦,她來了,快走開點。”迎面幾個正進屋的小孩子見了我就像見了鬼似的,離得遠遠的,朝一邊蹦去。
我朝他們扮了個鬼臉,悻悻地去找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