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皇子沒有想到的事,這事已經(jīng)鬧到皇上的耳中。
很快,三皇子被皇上召見宮中,皇上大發(fā)雷霆後,解除了六王爺宋澤瑞的禁令,並且將三皇子手中的兵權再次交到了宋澤瑞的手中。
聖旨到六王府的時候,宋澤瑞都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
忍不住看著落璃讚歎,“落璃,你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女子。好像所有的問題,你都能迎刃而解。”
“可我自己的問題我永遠都解決不了。”落璃回頭看著宋澤瑞,此時她正立在梨花樹下,素錦長裾逶迤身後,笑卻如一縷苦澀花兒。
宋澤瑞心中一動,竟有些微微的心疼,“還是因爲顧燕熙嗎?”
是因爲顧燕熙嗎?
落璃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想起他,是不是因爲他,她自己也有些說不清楚了。
落璃轉身,從一旁取出早已準備好的酒,雙手將綠玉杯捧到宋澤瑞面前,眉眼盈盈地笑道,“祝賀王爺解除禁令,重掌兵權。”說著,她莞爾一笑,“也祝賀我……”
“哦?”宋澤瑞挑眉。
“祝賀我不用擔心被先生趕了。”
宋澤瑞見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琴案上酒樽已再次斟滿,碧色的酒,馥郁可人。
顧燕熙端起了酒杯,卻遲遲沒有喝下去。
後邊跟著他的人動作太大了,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一連幾次,他出門的時候,都有人尾隨,他不動聲色,只是想知道這些人到底想做什麼。
他已經(jīng)命自己的人查清楚了,這些人都是宋澤瑞的人。
這些天宋澤瑞的動作也太大了,一解決禁令,就著手開始調查他的事。
顧燕熙知道,總澤瑞可能是再查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如果一直不動聲色,這宋澤瑞是不是會越來越猖狂。
想到這兒,他對身邊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那人會意,走出去,很快就抓到了那尾隨的人。
“你跟了我三條街,不如坐下來一起喝一杯。”顧燕熙看著他說。
“我……大爺是誤會了吧,我剛到這裡而已。怎麼會跟著大爺。”那人毫不膽怯的說。
“不錯,宋澤瑞的人越來越有出息了。”顧燕熙起身,端著酒杯來到了他的面前,“連下迷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都用上了。”
“大爺再說什麼,小的不知道。”
“不知道是嗎?”顧燕熙陰沉一笑,“那你就把這杯酒喝下去。”
“我……”那人見狀,知道是裝不下去了。
一個反擒拿,就將身邊的人制住了,起身就想跑。
“給我抓回來。”顧燕熙冷聲吩咐。
周圍鄰桌的幾人早已經(jīng)注意到了這裡發(fā)生的事,此時,突然起身抽刀,一齊向這邊撲了過來。
雖然二樓是雅座,人並不多,但動靜這麼大,早已經(jīng)有人發(fā)現(xiàn)了,此時,整個酒樓都亂成了一團。
眼看那一幫子人都快制住了,突然傳來一聲沉聲的吩咐,“住手。”
聽到這聲音,原本還在反抗的人都不再動了。
顧燕熙反而慢慢的走到桌子邊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等著來人現(xiàn)身。
“六王爺,別來無恙啊。”
宋澤瑞走了出來,淡聲吩咐,“你們都退下。”
可是顧燕熙身邊的人卻不敢放人,看了一眼顧燕熙,等著他的吩咐。
顧燕熙笑了笑,重新拿起另一盞酒杯,注滿了酒,才道:“放人。”
等到那一衆(zhòng)人消失,他纔對身後的人說:“你們也下去吧。”
等到所有的人都出去後,宋澤瑞徑直坐到了他的對面,看了他半晌,才道:“當初你把落璃送給我,不就是想我們成爲同盟嗎?怎麼?今日卻不想見我?”
顧燕熙聽到他提及落璃面色一寒,手中的酒盡數(shù)倒進了口中。
宋澤瑞眸色一閃。
“你費盡心思來找我,不是隻爲了談她吧?”顧燕熙冷聲問。
“如果我說是呢。”宋澤瑞看著顧燕熙,毫不退讓的問。
顧燕熙在宋澤瑞的注視之下緩緩低了頭,這種天氣有些陰寒,可他挺秀鼻尖滲出一層細汗。
他低頭的樣子令宋澤瑞想起母妃寢宮後面的修竹,積雪壓彎了竹枝,顫顫垂向地面。
看來,他對落璃的情意竟然是真的。
心裡不由微微的嘆了一口,宋澤瑞竟然感覺到了失落。
“如果就是爲了這些無聊的事,恕不奉陪。”顧燕熙起身就要走。
“慢著。”宋澤瑞突然沉聲道。
“還有什麼事?”顧燕熙此時站了起來,低頭看著顧燕熙問。
宋澤瑞擡頭看向顧燕熙,鬢如裁,眉如畫,目似星辰朗朗,這便是名滿帝京的顧家大公子了。
“顧仲雲(yún)原本是個無名無姓的暗衛(wèi)。前朝發(fā)生政變時,前朝丞相發(fā)現(xiàn)及時,闖宮救下皇太子,交給暗衛(wèi)顧仲雲(yún),全家滿門抄斬,只留下蘇越一個女兒……”
顧燕顧燕熙這才緩緩坐了下來。
目不轉睛地看宋澤瑞,一雙眸裡黑白相映,清澈照見他的影子。
聽到這些話,顧燕熙的眸色越來越冷,毫不避忌地將宋澤瑞看了個仔仔細細,眼裡細碎鋒芒令他與方纔隱忍模樣判若兩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
“而你就是先朝的太子。”宋澤瑞語聲暗啞,卻絲毫沒有放過顧燕熙的表情。
“就憑這些謠言?”顧燕熙收緊了手指,含笑迫視他,薄脣褪了血色,猶帶三分病容。
四目相對的僵持,一瞬卻似一生那麼長。
顧燕熙突然笑了起來,“這些日,六王爺派人日日尾隨我,又大費周莊就爲了這些。”
“是不是謠言你我心裡都清楚。”宋澤瑞緩緩的靠到了椅背上,良久,才道:“其實我只是想搞清楚一些事情,這些查不查都不重要,不是爲了證明你的身份,只是爲了表明我的誠意。其實落璃早就說了你是前朝的太子,而我相信落璃。”
一提到落璃,顧燕熙的臉色就忍不住變色。那張隱忍時朝思暮想的容顏。
他曾無數(shù)次在心底描繪她的模樣,卻終只能遠遠地望著,甚至,不能叫人察覺沉默注視下依然熾熱的溫度。
相對,相擁,早已是前塵舊夢,只在醒轉一刻殘餘幽然冷香。
可是,現(xiàn)在爲了別的男人,她竟然絲毫情意都沒有了,他還能說什麼呢?
“那我還真得謝謝她了。”顧燕熙的臉色蒼白得怕人,字字咬得清晰。
宋澤瑞苦笑,“這都不是我今天要和你說的。”
“那你要說什麼?”顧燕熙回過神來,仍是笑著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宋澤瑞緩緩的說。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顧燕熙震驚的挑眉。“六王爺?shù)降资鞘颤N意思?”
宋澤瑞站了起來,踱步到了窗前,彷彿刻意迴避般,神色全藏在背光陰影裡。“你應該聽說過,前朝皇帝迷戀一個偶遇的女子之事吧,而你我本應是親兄弟。”
宋澤瑞此番話,無疑是驚雷遽起。
顧燕熙眸色一緊,這種事只有宮廷內的人才知道。
那時候,先皇寵愛的妃子已曾經(jīng)在母后面前提起過,先皇偷偷溜除宮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結識了一個女子。至於那女子的身份一概不知,卻大動干戈的去查找。
而且爲了那女子,先皇還舉行了一次選秀,竟然驚京城中適齡的女子送到宮中,可也沒有找到那個女子。
爲此,先皇鬱鬱寡歡,可過了一段時間,他又高興起來了。
母后曾經(jīng)勸過他,如果真心喜歡那個女子,不如將她接近宮中,也免得衆(zhòng)大臣議論紛紛。
可先皇嘆了一口氣,卻什麼都不說。
那個女子也從來沒有在宮中出現(xiàn)過。
只是,憑著這一句,他不信,也不能信。
瞬息,顧燕熙眼底激盪起一抹凌厲寒色。
殺氣。是殺氣。
他擰眉目光沉冷,不動,不語,只是盯著面前人,好似斂翼將擊的鷹。
“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爲什麼不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另外,當年父皇爲了找到我母妃,不惜大費周莊,甚至找過人畫過她的畫像,你何不親自見見我母妃。”
“我見了她也並不能說明什麼。”
“是,不能證明你是先朝太子,也不能證明你對這些事感興趣。”他越說語聲越輕快起來,彷彿十分喜悅,像個等一場精彩大戲的孩子,忽然卻又收了好奇顏色,剎那變幻,他歪頭望著顧燕熙,嗤了一聲:“他奪了本屬於我們的一切,害得我母妃二十多年鬱鬱寡歡。”
那冷笑裡,全是陰鷙。
顧燕熙眸色不明,並沒有說話。
“你要不要見落璃?”宋澤瑞突然問,臉上陰霾全消,似乎剛剛那一瞬間的神情從來都沒有過。
見落璃,很好的誘惑。
“不用了。”顧燕熙冷聲的回答,不是怕宋澤瑞耍什麼把戲。
而是,他記得那次後,他有那麼一瞬間,想讓她開心,告訴她如果真的恨她,不如就忘了,那半寐半寤的女子,在光影錯落中冷嗤。
“你一定覺得我又憐,又可笑。像個傻子一樣,不等人來騙足,就先自欺了。顧燕熙,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夢中扼我咽喉的,不是你麼?滿手還沾著洗也洗不淨的血,卻來做出這普渡衆(zhòng)生點化癡人的菩薩相。”
她揹著面,披散青絲在衾綢單纏繞,好似冰涼藤蔓,寸寸蔓延,帶著疼痛的刺,向心深處鑽去。“你何必。便是我前生欠你,今世傾盡心血來嘗,你只生吞活剝了我一個罷。爲何卻連我們的孩子都不放過……”她忽然住了口,痙攣一般扯住自己長髮。
他呆怔良久。
“是麼。你還是不相信我。”他的雙眼烏沉下來。心顫,一息尚自掙扎的辯白,瞬間凍結成灰。
無力辯白。無權辯白。那時,他將她相信自己,多麼的可笑。那時,看著落璃的遍地衣衫,他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麼卑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