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琳沒有說話,心知肚明,她要這麼說,她也沒有辦法。
張莉莉?qū)λ溃骸拔牧眨瑯I(yè)主要把臥房的地板磚換一種,大小不一樣,我圖紙改了一下,但是感覺不對勁,麻煩你幫我看一看。”
在生活和工作面前,在困難和問題面前,一個人不得不低頭,依張莉莉?qū)钗牧盏某鸷蓿运膫€性,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她也絕對不會討好李文琳,這樣低三下四的求她幫忙,張莉莉說這些時的候,雖然臉上帶著笑,裝作一臉平靜,其實內(nèi)心卻有發(fā)火燒一樣,這樣的情形讓她難過。
在此之前,爲了改好李文琳的設(shè)計圖,她加班了幾天幾夜,可是畫圖有時候需要天賦和基礎(chǔ),她沒有辦法,她自己改不好。所以此時此刻,她只能來求李文琳了,解鈴還須繫鈴人,這張圖紙本來就是李文琳設(shè)計的,她肯定能夠改好。
李文琳沒有說話,她想起很久前聽到的一個故事,講一個計算機公司的程序員,公司的馬桶壞了,他剛好會修,所以他就去修好了,結(jié)果發(fā)展到後來,公司只要馬桶壞,就請他去修,他漸漸不滿了,到了最後他終於發(fā)火了,對公司所有的同事大喊道:“我不是修馬桶的。”結(jié)果,到了年終評比,同事還給他一個“和同事關(guān)係不好”這樣的評價,以前修馬桶的功勞全部沒有了。
李文琳知道現(xiàn)在要是拒絕,估計和故事裡的那個男同胞一樣的結(jié)局,她以前幫過張莉莉修改過無數(shù)張圖紙,她以前也幫過這個部門其它的設(shè)計圖畫好修改過無數(shù)張圖紙,她一直沒有說半個不字。
但是現(xiàn)在下來,如果再不說不,廣興那個單明顯的要受到影響。
張莉莉已經(jīng)笑著把打印好的圖紙擺放在她面前,李文琳拿起那張圖紙,掃了一眼,太熟悉了,這是當時她修改了無數(shù)遍才最終讓苛刻的業(yè)主滿意的圖紙,她當然知道這是她的,張莉莉太有意思了,雖然她抄襲她的設(shè)計和創(chuàng)意已經(jīng)成了家常便飯,然而看到這張圖紙,想起這個單,李文琳還是止不住一陣難過。
業(yè)主要換地板磚,這樣改的話,一些數(shù)據(jù)還有其它的設(shè)計都要改動,一兩個小時是絕對拿不下來的。
她可以不介意張莉莉抄襲她的設(shè)計,但是她現(xiàn)在真的沒有時間替他人改設(shè)計圖了,幫了馬暢幫張莉莉,說不定,接下來陽天,張三,李四其它設(shè)計師全部要她幫忙了——以前又不是沒有過。
但是如果拒絕張莉莉,她們之間的誤會都沒有消除,如果現(xiàn)在拒絕她,不等於是她在他們已經(jīng)惡化的關(guān)係上雪上加霜,李文琳當然不想雪上加霜,和張莉莉的關(guān)係,是她好不容易主動和好的。
李文琳拿著那張改得面目全非的圖紙爲難了。
張莉莉還在那裡笑著說:“文琳,我今天就要這張圖紙,請你幫幫忙,我們是好姐妹嘛,以後有用得到我莉莉的地方,我一定全力相幫。”
“文琳,你現(xiàn)在負責廣興這個單子,我們真是羨慕你呢,我沒別的意思,我現(xiàn)在也心裡平靜了,你是最有資格的,畢竟你的設(shè)計才華是最好的。”
張莉莉甜蜜的討好許多次。
然而,李文琳思量再三,到最後,她的嘴張了張,說了一個“不”字。聲音雖然小,但是吐字清晰,無比艱難的說出來來,她鬆了一口氣,其實拒絕別人也沒有那麼難。
張莉莉呆在那裡,一時間彷彿聽錯了,因爲李文琳以前從來不會拒絕修改圖紙,張莉莉笑了笑,說道:“文琳,我馬上要用,業(yè)主天天在催我呢,你幫我看看,麻煩了麻煩了,我中午請你吃飯。”
李文琳把那個“不”字說出口,終於有勇氣了許多,她對張莉莉道:“莉莉,對不起,我現(xiàn)在沒有時間,我手頭上工作很多。”
她把圖紙交給張莉莉,開始低頭忙自己的工作。
張莉莉嘴巴張了張,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李文琳,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把圖紙接在手裡,李文琳打開自己的電腦,對她解釋道:“廣興的圖紙我還沒畫,實在是對不起,這樣吧,你等我?guī)滋欤铱障聛眈R上給你改。”
她微笑著看了看張莉莉,想讓她不要生氣。避免把傷害減到最小。
她已經(jīng)意識到她今天說不的後果了,想著儘量緩和,把磨擦減到最小。
張莉莉聽明白過來,立馬一股怒火就“騰騰”的上來了,她冷聲對李文琳道:“怎麼馬暢的忙你就幫,我的忙你就不幫了?!”
聲音很大,辦公室其它同事紛紛側(cè)目,有的人在好奇的往這邊張望。
李文琳只得硬著頭皮說下去:“馬暢的圖紙只要一個小時,你的這樣改的話估計要重新畫,一兩個小時拿不下來,我實在是太忙了,請你體諒。”
“哦,是嗎,你這是藉口吧。”
“莉莉,我是說真的,我沒有幫你,其它人的忙我也不會幫了,我現(xiàn)在真的太忙了,我自己的工作做不好,到時候影響到公司,上頭要罵我的。”
李文琳聲音清晰洪亮,這話不但是說給張莉莉聽的,也是說給別人聽的。
張莉莉哪裡會體諒她,她只覺得這個李文琳現(xiàn)在太過份了,擺明了欺負她,欺負了一次又一次,現(xiàn)在等於是踩到她臉上來了。
她冷冷看她一眼,眉毛一揚,對她道:“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一張圖紙嗎,你以爲就你會改,我找別人去,做人啊,不要這麼冷漠,誰沒有一個要人幫忙的時候,現(xiàn)在幫忙別人,以後你有麻煩了,大家也會伸出手幫你一把,誰都不可能一個人活著,誰沒有一個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你有本事一個人好了。”
張莉莉夾槍帶棒的說了一堆話之後,把圖紙“卡卡”的抖動幾下,憤憤的離開了。坐回到自己的閣子間,還在那裡板著臉發(fā)火,李文琳全聽得到,但是她忙著畫自己的圖紙,當作沒聽見。
張莉莉罵了很久,才無奈的打開電腦,自己試著再次修改。
李文琳鬆了一口氣,然而,她知道,和張莉莉這個樑子等於是結(jié)得更深了。
自從拒絕了張莉莉說,設(shè)計部其它同事也還是會找李文琳幫忙,李文琳如她所言,全部拒絕了。
雖然張莉莉都看在眼裡,對她卻沒有改變態(tài)度,表示諒解,相反的,同一個部門的同事對李文琳卻有了很大的意見,覺得她太過份了,以前一個那麼隨和溫柔樂於助人的人現(xiàn)在因爲簽了一個大單就變得這麼冷漠,大家都在生她的氣,雖然不敢當面衝著她發(fā)火,可是他們罵手下的繪圖員或者拍桌子砸鍵盤,都是因爲李文琳,李文琳當作沒看見沒聽見,這是必須的。
私下的時候,王誠誠悄悄對她道:“文琳姐,這個我在職場晉級手冊上看到過,要學(xué)會說不。”
李文琳倒是被他逗笑了,對他道:“是啊,你看理論書,我用實際工作經(jīng)歷給予證明。”